按照慣例,學校每年的新生都要接受半個月的軍事訓練。學校美其名曰“提高新生的身體素質,增強新生的堅強意誌”。在這個政策的實施下,學校用校車從地方海軍基地載來了一車身穿軍裝的教官,整整一車。

    軍訓前還必須舉行個開學大典。

    郭峰指揮著宿舍其他七個兄弟搬著椅子,八個人抬著椅子走出南區三號大院。學校為促進不同學科間的文化交流,安排不同學科的學生在同一宿舍。所以因為學科的不同,八人不得不分開。郭峰為機械係,宋大海選的是體育係,雖然他長得不高,但他主選足球,可忽略身高問題;馬川為建築係,齊若飛是生物係,陳自由是經濟管理係,蘇晨為音樂係,主攻聲樂;呂文是美術係,主攻油畫;老麽張不韋選的是曆史係,這在他那仿佛寫滿中國上下五千年傳統文化的滄桑臉孔上可以明顯地看出來。

    八人在南三大院門口依依不舍地抱了許久,才跑步迴到自己班級的隊伍。郭峰看著七個兄弟各自離開,突然間竟感到一絲不舍。剛轉身要走迴自己的班級,便看見楊思敏朝他跑來。

    “這個給你!防曬的!”楊思敏將一瓶酷似牙膏的東西遞給郭峰,然後跑迴自己班級。

    郭峰盯著那瓶東西看了許久,才從瓶身處看到“sun block”的字樣,後來問了一個班裏的女生,那女生看了半天說:“防曬乳!”郭峰問道:“用來擦手的?”“當然,難道用來擦腳啊?”女生像看白癡般打量了一下郭峰。

    郭峰沒理那女生,將那瓶“sun block”的瓶蓋打開,擠出些許擦在兩隻手上,來迴塗抹著。

    “還要擦脖子和臉!”女生提醒道。

    郭峰依照她的意思將臉和脖子也塗抹了一些,然後遞給那女生說:“要擦嗎?”

    “不要,我自己有。”那女生從自己的挎包裏掏出一瓶粉紅外殼的防曬露,抹了一些在自己的手背和脖子上。

    這時蘇晨的班級已經整隊完畢,一群人稀稀拉拉地從兩人的身旁走過。

    “蘇晨!”那女生突然欣喜地朝蘇晨喊道。

    “張欣,你和我老大同班?”蘇晨從隊伍中鑽了出來,看見兩人,顯得十分吃驚。

    “嗯,我本來報外語的,沒被錄上,我又不想複讀,隻好補錄了機械專業的,我選……”張欣欲言又止,“對了,你選什麽?”

    “聲樂。”蘇晨仿佛漫不經心。

    “喔……你還是堅持了自己的理想的!”張欣抬起頭看著蘇晨說。

    “沒有啦,愛好而已……”蘇晨笑了笑,朝班裏的隊伍看了看。

    “喂!蘇晨,你還不快歸隊!”女班長厲聲朝蘇晨大喊道。

    “好,來了!”蘇晨迴應道,轉過頭對張欣說:“我迴隊了,再見!”

    “等會兒……”張欣將自己的那瓶防曬露放在蘇晨的手中說,“防曬用的,等會兒很熱的。”

    “那謝了……我走了。”蘇晨接過防曬露說,轉身朝隊伍跑去。

    張欣望著蘇晨離去的背影,露出一絲不易發覺的失落。

    “喂,喂,”郭峰的一隻大手在張欣的眼前晃了晃說,“看上我們老六了?”

    “你說什麽話了?”張欣瞪了郭峰一眼,紅著臉跑迴隊伍。

    郭峰看了人群中侃侃而談的蘇晨,淡淡一笑。

    開學大典在中心廣場舉行。中心廣場坐落在整座大學校園的中心,東麵為圖書館,西麵為鍾海樓,南麵為主樓,北麵為科技樓。鍾海樓的頂端掛著一個巨大的鍾,每逢整點時便會自動敲點和語音報時,再放一遍《春天的故事》的音樂。許多年後,郭峰兄弟八人在聽見《春天的故事》時總情不自禁地朝家裏的時鍾看一眼,這個習慣似乎好久都改不過來。圖書館裏藏書頗豐,配有電腦房和閱覽室,在日後的日子裏,圖書館成為了男女戀人幽會的好地方。後來張不韋畢業時迴憶起圖書館曾十分後悔地說:“我這四年裏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進入圖書館好好看一下書,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莫及啊!”從此以後張不韋發憤圖強,全心全意致力於中國曆史的研究,寫出了《中國曆史上的十大醜女》一書,震動了文壇,成為威望赫赫的大學教授。當他站在圖書展覽會的展覽台上,望著一群麵目酷似當年的502宿舍成員們的大學生,聲淚倶下地說起自己讀大學時的種種往事時,宋大海正由於比賽事故導致小腿骨折坐在輪椅上,雙眼濕潤地盯著電視屏幕上放映著的圖書展覽會……這是後話,這裏暫且帶過。鍾海樓和主樓都是學生上課的地方,也是在以後的四年裏麵成為郭峰等八人逃課的地方。科技樓主要是屬於理科生做實驗用的,也用於文藝節目的排練。

    中心廣場的舞台上高高掛著一幅很長的紅色橫幅,上麵貼著“2004屆新生開學大典暨軍事訓練動員大會”二十個白色的大字,橫幅前方擺放著一排桌子。全真校長首次露麵,坐在桌台的中間,校長兩旁坐著副校長、主任代表、院輔導員代表、老師代表、教官代表和學生代表。首先按照學校慣例,全真校長演講了一些廢話,再而是副校長、主任代表、院輔導員代表、老師代表、教官代表等等發表廢話,最後還邀請了一位聽起來似乎挺有名的研究生發表廢話。

    中心廣場上坐在椅子上的學生們被火熱的陽光炙烤得汗流浹背,不斷地發出不滿的聲音。郭峰望著黑蒙蒙一大片的學生的頭,感到十分無奈。這時,旁邊一位女生遞給他一包紙巾,郭峰抬頭看了她一眼,那女生紅著臉說:“不是我的,是那位女生托我傳給你的。”說完朝身後指了指,郭峰抬頭一望,是楊思敏那張精致的臉。郭峰接過女生手中的紙巾說:“謝謝你啊。”女生輕輕說了聲“不客氣”轉過頭去。

    開學大典的中間,插入了一段教官們打軍體拳的表演,令沉悶已久的學生們振奮不少,覺得離會議結束已經不遠。一個排的教官分為四行一字排開,有模有樣的打了一套軍體拳,引起台下學生們的熱烈掌聲。後來郭峰被選入軍體拳方隊訓練時,才明白軍體拳也不過如此。

    大典持續了差不多兩個鍾頭才宣布結束。會議結束後進行隊形調整。這時郭峰看見對麵走來一個臉色黝黑的穿著軍裝的中年人,此人便是下麵故事中的教官。教官姓胡名揚,作完自我介紹後,開始調整機械1032班的隊形。

    郭峰一米八六的高大身材理所當然地被安排在最後一排的首個,教官經過郭峰身旁的時候,用手拍了拍郭峰的胸肌問道:“山東人?”

    郭峰目示前方,沒有作聲。

    教官也不理會,慢慢從郭峰身旁走過。

    調整完隊形後,胡教官麵對全班同學宣布解散,並囑咐明天正式軍訓時按此隊形站好。在一片吵鬧的叫嚷聲中,郭峰緩緩地朝宿舍走去。

    迴到宿舍,張不韋、陳自由和宋大海紛紛發表了對開學大典的憤懣與不滿之後,便橫七豎八地躺到自己的床位上睡覺去了。郭峰坐在窗旁看老子的《道德經》,陽光從窗外穿射過來,顯得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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