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睡眠質量不佳,秦滿枝大清早就醒了, 霍晟已經不見蹤影, 看了看空出的那半張床, 她突然沒了睡意,披上睡袍就起床。


    樓下已經準備好早餐, 冼冬雯看見她, 立即招手讓她過去:“今天阿姨做了很好吃的棗泥糕,快來嚐嚐。”


    秦滿枝坐下的同時, 一碗熱騰騰地小米粥推到她手邊。她沒有開動, 本想人齊了再吃, 結果冼冬雯告訴她:“小晟很早就出門了, 問他上哪兒都不肯說。”


    直至傍晚,秦滿枝也沒看見霍晟的蹤影。賀凱那邊沒有半點消息, 她漸漸變得坐立不安,正猶豫著要不要找他,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


    來電的是鍾美芝,那頭有點吵雜, 她的聲音不太清晰:“滿枝, 出來喝一杯嗎?”


    秦滿枝稍作思量就答應了。她告訴冼冬雯自己要出門, 冼冬雯便執意讓司機送她。


    從宛宅到約定的地方不算相近,秦滿枝抵達時,鍾美芝已經悠哉悠哉地喝著雞尾酒。


    鍾美芝一手握著酒杯, 一手支著下巴, 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 看上去心情不錯。端詳過秦滿枝的表情,她才開口:“你好像有心事啊。”


    桌麵上放著數杯不知名堂的酒飲,秦滿枝拿了最近的一杯,指腹摸著杯沿,卻沒有迴答。


    鍾美芝胸有成竹地說:“肯定是為了賀凱吧。”


    秦滿枝將酒杯送到嘴邊,悶悶地喝掉小半。


    望見她這副樣子,鍾美芝反倒笑了:“你就別愁眉苦臉了,你擔心的事,肯定有人替你解決的。”


    秦滿枝動作一頓,隨後勉強地露出一點笑容。


    鍾美芝慢悠悠地說:“許宥謙大清早就被你家那位請走了,剛才還打電話來交代,今晚得遲點迴去,想來是為賀凱的事而奔走的。”


    秦滿枝微微詫異:“是嗎?”


    “可能性很大。要不是為了這件事,哪需要驚動許宥謙。”察覺她眼中的困惑,鍾美芝便說,“魏展榮無非是咽不下那口惡氣,就算霍晟給他什麽好處,他也未必肯放人,若真談不攏,大概就隻能以暴製暴了。”


    經鍾美芝這麽一提,秦滿枝的心瞬間懸了起來。魏展榮這人背景很深,也擅長在灰色地帶遊走,倘若跟他硬碰硬,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相比於秦滿枝的忐忑與不安,鍾美芝則平靜得多:“你也不需要太擔心,他倆總有辦法把事情擺平的。”


    說到這裏,鍾美芝抬頭望向她,語中有幾分豔羨之意:“霍晟這人看起來兇巴巴的,不過待你還真是好得很,要知道,並不是所有男人都願意低頭忍讓的,假若他真的為了你向魏展榮要人,那你一定比他的麵子還重要。”


    秦滿枝低頭不語,垂眼凝視著投在酒杯內的燈影,內心逐漸泛起漣漪。她不知該怎麽迴應,隻得說:“許宥謙也對你很好。”


    “他?”鍾美芝將碎發繞迴耳後,雲淡風輕地吐出四個字,“不可能了。”


    鍾美芝以局外人的口吻講述著前塵舊事,說至唏噓處,她的聲音還是那麽漠然。


    對於他們之間的故事,秦滿枝也有所耳聞,如今從鍾美芝口中道出,她聽後更是感慨萬分。


    兩個心有鬱結的女人聚在一起,不知不覺就貪了杯,霍晟和許宥謙過來的時候,她們已經微醺。


    鍾美芝的座位是麵向門口,望見那兩個高大的男人並肩走來,她才慢慢放下酒杯。


    許宥謙徑直坐到她身旁,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你又調皮了,不僅偷偷跑出來喝酒,還拉上滿枝跟你一塊兒放肆。”


    明明是數落的語句,卻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鍾美芝微微笑著,視線往霍晟那方掃過去:“人家晟哥都沒開口,就你多事。”


    霍晟翹了翹唇角當作迴應,當許宥謙將酒杯推過來,他才說:“你們喝,我待會兒得開車。”


    雖然霍晟沒說什麽,但他來了以後,秦滿枝也沒再碰酒。


    大家興致似乎不錯,聚在一起談天說地。那兩個男人似乎很投契,話題一個接一個,然而聊了那麽多,卻沒有半句提及今天做過什麽,這讓為賀凱憂心了整天的秦滿枝十分失望。


    雖然霍晟沒說什麽,但他來了以後,秦滿枝也沒再碰酒。


    大家興致似乎不錯,聚在一起談天說地。那兩個男人似乎很投契,話題一個接一個,然而聊了那麽多,卻沒有半句提及今天做過什麽,這讓為賀凱憂心的秦滿枝十分失望。


    迴程的路上,兩人卻十分沉默,直至霍晟的手機響起,車廂內的氣氛才有點變化。


    電話是冼冬雯打來的,他們相隔不遠,秦滿枝隱隱聽見她的聲音從藍牙耳機傳出:“接到滿枝了嗎?”


    霍晟目視前方,十分簡單地應聲:“接了。”


    冼冬雯又問:“讓廚房給你們做點吃的好不好?”


    霍晟也不征詢秦滿枝的意見,直接拒絕,而後還說:“早點睡,不用等我們。”


    結果霍晟並沒有迴家,當車子駛進小區,秦滿枝不由得困惑地發問:“怎麽來這裏了?”


    霍晟的語氣不輕不重:“不然呢?迴去讓我媽看看你為別的男人買醉的樣子?”


    秦滿枝被噎著,之後就沒說過話。


    她垂頭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後,霍晟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停住腳步,展臂摟過她的腰。瞧她一副委屈模樣,他說:“又沒冤枉你,還說不得了?”


    其實秦滿枝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帶她來這裏,大概是不想讓他父母接觸酒後失儀的自己,破壞他們對自己的好印象。她實在不願吵架,抬眼望向他,態度很平和:“你吃過晚飯了沒?”


    沒料到她的思維那麽跳脫,霍晟微微愣了愣,而後才含糊地“嗯”了一聲。


    根據以往的經驗,霍晟這樣迴應,九成仍未填飽肚子。秦滿枝沒說什麽,在搭乘電梯的時候,她卻搶先摁了樓層。


    霍晟困惑了掃了她一眼,而她則說:“我先去一趟超市,你可以先迴去。”


    小區內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且附設的超市也不遠,即使在晚上,秦滿枝獨自前往也不成問題。盡管如此,霍晟還是一言不發地跟著她前往。


    這個時間段超市的人流量不大,貨架上擺放著大堆特價處理的蔬菜和鮮肉,秦滿枝時不時駐足挑選,霍晟則推著購物車走在後麵,看見她將苦瓜放進購物車,他道:“不吃這個。”


    “可這個適合你,降火。”秦滿枝一邊說著,一邊還是將苦瓜放迴貨架。


    聽出她意有所指,霍晟隻是別過臉輕哼了聲,並沒有為自己辯解。


    時間已經不早,秦滿枝僅是做了兩個方便快捷的菜式。她沒怎麽動筷子,而霍晟卻吃得很香,待他把兩大碗白飯都吃得清光時,她沒忍住問:“你連午飯也沒吃啊?”


    霍晟沒有迴答,隻說:“你累了先睡,東西等我收拾。”


    秦滿枝還真有點累,昨晚沒睡好,又為賀凱的安危憂心了整日,體力倒是消耗得厲害。


    這公寓連客房都沒有,秦滿枝不想難為自己,洗漱以後,便自動自覺地竄進了主臥的大床。


    霍晟走進臥室時,秦滿枝已經縮在被窩裏沉睡。站在床邊看了她小半晌,他才調暗了燈光,拿起睡衣往浴室走。


    其實秦滿枝睡得並不沉,霍晟擠到床上的瞬間,她已經醒了。她稍微挪了挪身體,而那男人卻箍住她的腰,直直將她往自己懷裏拖。


    不得不承認,霍晟的懷抱實在讓人感到踏實。睡意襲來之際,頭頂卻傳來一陣低沉的震動聲響,那聲響很近,應該是從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來的。


    在她胡亂地伸手摸索時,霍晟已經半懸在她上方,俯著身展著手臂將手機撈了過來。


    手機震動仍未停止,秦滿枝伸長脖子望向屏幕,看清來電人名字,她下意識瞥了身側的男人一眼。


    看見霍晟徑直接通電話,秦滿枝的心便咯噔地響了一下,結果他卻是安安靜靜的,接通後就將手機放到她耳邊。


    秦滿枝小心翼翼地開口:“凱哥,是你嗎?”


    那端沉默了半秒才有迴應:“是我。”


    聽見他的聲音,一直憂心忡忡的秦滿枝瞬間激動了,她撐坐起來:“你怎麽拿到手機的?人在哪裏?安全嗎?”


    賀凱正靠在病床上,夜深的醫院靜悄悄的,被拉長的影子顯得格外孤清:“他們已經把我放了。”


    為免她擔心,賀凱下意識撒了個謊:“我在酒店。”


    秦滿枝被喜悅衝昏頭腦,絲毫沒有懷疑其中的真實性:“太好了!”


    賀凱淡淡地“嗯”了一聲,又沉默了數秒,他鄭重地說:“這次真的給你添麻煩了,放心,不會再有下次。”


    秦滿枝微微一怔,沒來得及應聲,就聽見他繼續說:“雖然出麵幫忙的是霍晟,但我知道他是看在你份上才搭理這破事的,總之……謝謝你。”


    “你幫我幫得更多,當年要不是有你在……”話音未落,秦滿枝就覺得腰間一緊,轉頭對上霍晟那陰沉的目光,她的聲音不自覺停住了。


    賀凱知道她想說什麽,他笑了笑,語氣變淡漠:“這些小事,不提也罷。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秦滿枝急匆匆地說:“我明天過去看你。”


    賀凱婉拒:“我這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遲點再約吧。”


    他們剛結束通話,霍晟就涼颼颼地開口:“夠囂張的,在我床上明目張膽地跟別的男人打情罵俏。”


    將手機放迴原處,秦滿枝便默默地躺迴床上。霍晟雙手抱胸地靠在床頭,等了半晌,他仍是不動,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小聲地說:“躺下來呀,我冷。”


    霍晟雖然臭著臉,但還是重新躺下,並將被窩攏得緊緊實實。


    秦滿枝試著往他那方湊近,他沒有躲閃,她才鬆了口氣。


    臥室裏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唿吸聲,他們一動不動地躺著,可都沒有入眠。


    好半晌,秦滿枝的聲音才打破這片怪異的安靜,她輕聲說:“謝謝。”


    霍晟不應聲,連個冷哼都沒有。


    “謝謝你幫了賀凱,也幫我還了這個人情。”麵對霍晟的沉默,秦滿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在英國待產的時候,賀凱幫了我很多,隻要我打一個電話,就算是三更半夜,他也會冒雪趕來,就連我分娩的醫院,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要不是他,我想我熬不過那段日子,允寶也不能那麽順利地出生。”


    憶起往事,秦滿枝便感觸起來,錦上添花人人都會,但雪中送炭,卻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做的。身側的男人依舊不語,她繼續喃喃:“後來他跟我表明了心意,其實我早該料到他對我有意思,可我偏偏催眠自己,以他這樣好的條件,怎麽可能喜歡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


    這下霍晟終於忍不住開口,他容不得她妄自菲薄,況且這孩子還是他的種:“帶著孩子的女人怎麽了?”


    秦滿枝沒有被他的打岔影響,想到拒絕賀凱表白的那個晚上,她更是感到愧疚:“我心裏有人,不能違背自己的意願跟他在一起,但卻一而再再而三接受他的恩惠,迴想起來,我真覺得自己很自私、很不厚道……”


    那麽長的一段話,霍晟似乎隻聽見一句“我心裏有人”,像他這樣沉得住氣的人,此刻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激動:“你為什麽不找我?”


    秦滿枝顯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她低聲抱怨:“我找了啊,可你那麽兇……”


    意識到兩人的思維不在同一頻道上,霍晟正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吞了迴去,稍微平複了心情,他才開口:“膽子那麽肥,還怕我兇?”


    秦滿枝微微縮著肩膀,似乎沒了底氣:“當然怕。”


    瞧她這樣子,霍晟心窩都軟了,他歎了口氣,語帶無奈:“我兇你就說兩句軟話,你也知道,我對你沒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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