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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楚雲笙又覺得自己仿佛是掉進了一個無限循環的噩夢裏。


    一會兒,她依稀站在雪地裏,畫麵依然是之前那個逃不脫的夢靨,她一身濃稠猩紅的血,就那樣躺在冰冷刺骨的地上,而此時,何容同唐雪薫的談話比這風雪更加刺骨。


    “三郎,你看,她這樣一個妖孽,怎麽配和你站在一起,這些日子辛苦你要裝成她的未婚夫了。”


    “三郎,我要她額際的淩霄花,既然刻印在骨頭上的,那就剔掉吧!”


    隨著唐雪薫那一聲刺耳的聲音響起,楚雲笙隻覺得自己的額際火辣辣的疼,仿佛她的額際骨頭真的被唐雪薫剔掉一樣,恍恍惚惚間,她似是看到了何容拿著劍,那劍鋒冰冷耀眼對準了她。


    “你不過一顆棋子,難不成還真的以為能成為我三郎的未婚妻,成為配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嗎?蠢貨,我告訴你,從前到現在,三郎他身邊的女子隻有我,也隻能是我,而你,不過是一個利用完了就可以拋棄的妖孽罷了!”


    唐雪薫的聲音刺耳的很,楚雲笙的耳膜都要破了,而卻不抵她心口上的疼,何容的那一劍尚未對著她的額頭落下,但是她的心口卻像是被人紮了一劍。


    疼到窒息。


    恍惚間,雪地裏的情景一變,又換成了那一日在城頭上,她一席大紅的嫁衣,那般似是能焚盡這世間肮髒與陰謀的眼色,最後卻因為那一場陳國城破的屠殺而越發顯得刺眼和諷刺。


    城頭的風真大,腦袋著地的渾身真疼。


    而何容冰冷的表情……也真的是冷。


    楚雲笙深吸一口氣,麵前的景象再是一轉,她的身子又落到了趙王宮。


    她並不算熟悉甚至可以說有些陌生的趙王宮,然而,在她麵前卻又出現了她此生都不願意再迴想的一幕。


    她看到何容將娘親的骨骸踐踏,她聽到何容在趙王病床前說著這些讓人作嘔的陰謀詭計,說著她和娘親之所以被囚禁鎖妖塔這麽多年的原因。


    可笑的很,也可悲的很,更可恨的很。


    她笑,笑趙王如今也會落得如今的下場,笑天下人對她的指責嗤笑諷刺不過是因為趙王耍的一個手段。


    她悲,悲娘親竟然會被這齷蹉變態喜歡,她悲娘親至死都不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她恨,恨這一對父子,恨他們對娘親和她所做的一切,但是,她最恨的,還是她那個所謂的父皇。


    如果不是他輕信讒言,娘親怎麽會落得那等下場……


    “妖孽!你是妖孽!殺了她!就是她讓陳國亡了國,她是妖孽!就不應該存活在這個世上。”


    昔日重生之後,當她以秦雲錦的身份站在鎖妖塔外,那些憤怒的拿著工具想要毀掉鎖妖塔並且不放過她和娘親骨骸的那些陳國的老百姓的叫罵聲還在耳畔,楚雲笙的腦袋一片嗡鳴聲。


    她就這樣在這幾個夢境中來迴穿梭,仿佛是掉進了無限循環似得。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她的耳畔轟隆一聲響,她整個身子一怔。


    下一瞬,已經渾渾噩噩的做了許久的噩夢的楚雲笙終於醒了。


    等她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處在哪裏了。


    再不似之前在衛王宮裏那般金碧輝煌,也不似在桃山那般裝飾儒雅,更不似在城中天殺聯絡點裏那般古樸大氣。


    有些發黃的舊蚊帳,有著手指寬的裂縫的土牆,凹凸不平的地麵,房內除了這架搖搖晃晃的床之外,僅有的一張桌子還少了一條腿,用一個竹竿綁著的。


    楚雲笙動了動喉頭,正想發出一點兒聲音,這才發現她這才稍微一動,喉頭疼的很。


    就在這時候,外麵響起了腳步聲,下一瞬,藍衣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一看到扭過頭看向門口的楚雲笙,藍衣麵上一驚,有些意外,但是眸子裏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她道:“呀!姑娘醒了!”


    她的聲音才落,腳下的步子還沒有抬起來,外麵就嗖的一下子,閃過來一道天水之青的衣袂,下一瞬,阿呆兄又如同一尊玉雕一般,站在了楚雲笙的床前。


    隻是不同於之前,這一次他彎下了身子,那張帶著半張銀質麵具的臉朝著楚雲笙貼了過來。


    眼看著他那一雙眼睛在楚雲笙麵前無限放大。


    楚雲笙一怔,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而不等她開口,阿呆兄已經驀地抬起了手來,有些笨拙和無措的放在了楚雲笙的額頭上。


    雖然他依然帶著那半張銀質麵具,但是從那一雙如幽潭般清澈的眸子裏,楚雲笙還是讀出了認真和擔憂。


    似是覺得拿手探不出什麽溫度,阿呆兄驀地直了直身子,然後抬手就按在了自己的麵具之上。


    下一瞬,他做了一個楚雲笙絕對沒有想到的動作。


    隻見他的手一抬,下一瞬,不等楚雲笙看清他那張麵具下的那張絕色傾城的容顏,他的身子已經驀地傾了下來。


    下一瞬,他那光潔的額頭就已經抵靠在了楚雲笙額頭之上。


    他的額頭冰涼如許,給人以一種莫名的涼爽和舒暢的感覺來。


    楚雲笙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從來都不許生人近他身邊三尺之內並且絕對不允許別人碰他甚至別人用過的東西都不碰的阿呆兄,是怎麽會想到用額頭貼著她額頭的辦法看她的溫度的?


    不,這不是重點,阿呆兄是怎麽克服心裏的潔癖來用額頭砰她的額頭的?


    一時間,楚雲笙的嘴巴張的老大,像是剛吞了一個熟雞蛋卡在嗓子眼裏一般,驚詫的張著。


    而下一瞬,她的心就驀地一緊。


    因為,她的額頭上,在感覺除了那一片光潔和冰涼的觸感之外,還有一點凸起。


    在想到那一處凸起是什麽的時候,楚雲笙的那一顆心就驀地疼了起來。


    阿呆兄。


    一時間,眼淚瞬間就在眼眶裏打起了轉轉。


    那是在楚國皇宮的時候,那時候的楚王要不計一切代價殺了她。


    是阿呆兄拚死護著她,當時,他被沈將軍的那一箭正中了眉心。


    在看到那一箭當場射中他眉心的一瞬間,看著他之前的那一張麵具炸裂,楚雲笙隻覺得自己一顆心也瞬間炸了。


    好在,因為那麵具的抵擋,那箭隻是堪堪的挺在了表麵。


    用蘇宗宸的話來說,隻需再深分毫,阿呆兄就迴天乏術了……


    想到此,楚雲笙的一顆心猛地撲通撲通跳了幾下。


    她仍舊是後怕的。


    而同時,眼淚也再忍不住,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了下來。


    阿呆兄在貼著她的額頭感受了一下,覺得她的溫度還是有一些高之後,他身子一動,在直起身子的一瞬間就已經再度的戴上了麵具。


    雖然他的動作極快,但是淚眼朦朧的楚雲笙還是看到了一眼他的麵容。


    絕色傾城,當世無雙。


    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阿呆兄的美,是一點兒都不過分的。


    之前的玉沉淵就被稱為天下第一美男。


    那麽,同他有著一模一樣的麵容阿呆兄自然也能擔得起這樣的稱號,而如今,阿呆兄的眉宇中心因為那一箭而多添了那一點凸起的粉紅色的小疤,非但沒有消弱了他的絕美,反倒是更加襯托的他的容貌絕色。


    “還燙,躺好。”


    阿呆兄看到楚雲笙的眼睛裏寫滿了詫異與心疼,再看她流下的兩行熱淚,一時間不知所措,隻當是楚雲笙還在病著難受,所以這才哭了起來。


    他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這時候,他才記起來剛剛站在門口的藍衣,然後迅速的轉身朝門口看去。


    而門口哪裏還有藍衣的影子。


    因為剛剛看到楚雲笙醒來並從詫異和驚喜中迴過神來的藍衣已經一溜煙的跑去後廚找正在熬藥的素雲了。


    在這裏,除了楚雲笙以外,就是素雲的醫術最高了,所以,在楚雲笙醒來之後,藍衣自然第一時間去找素雲了。


    等到阿呆兄轉頭去看的時候,藍衣正攜著素雲從後廚趕來。


    “姑娘,姑娘!”


    不過眨眼功夫,這兩人已經到了門口,還沒看到楚雲笙的樣子,就已經激動的喊了出來。


    在她們兩人飛奔到床前的時候,看到眼睛裏還帶著淚水的楚雲笙,這兩人竟然不約而同的撲到了楚雲笙身邊,一起哽咽的哭了起來。


    見狀,楚雲笙的腦子立即從記憶中迴歸了現實,她轉過眸子看向這兩個撲在自己身上哭的正傷心的姑娘,疑惑道:“怎麽了?我還沒咽氣啊?”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很。


    本來是為了緩和氣氛而說出來的一句話,此時經過她沙啞無比的嗓子說出來,卻越發讓人覺得心疼了。


    素雲先抬起了頭來,她眼睛裏還帶著一泡淚水,就這樣看著楚雲笙並握著楚雲笙的手道:“姑娘,你總算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們以為,我們以為……”


    說到這裏,她又一次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再猛地抽了抽鼻子之後,她才道:“呸呸呸!我不該怎麽說的,姑娘,你可別再說話了,嗓子難受,你再說話的話,恐怕會傷了嗓子,而且也疼。”


    說到這裏,她才迴過神來,連忙自責道:“你看我這記性,姑娘才醒來,嗓子一定很疼,我去給姑娘倒一杯水來。”


    說著,她就要起身,而藍衣卻先她一步站起了身來,並迅速的朝外走去:“我去,我去。”


    她的聲音才落,人已經沒有了蹤影。


    看到她們這般欣喜的神情,楚雲笙也覺得心中最柔軟的位置暖暖的。


    她們在,真好。


    素雲捏著楚雲笙的手,哽咽道:“姑娘,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想吃什麽,我去做?”


    說著,她就翻過手來為楚雲笙把脈,在摸到楚雲笙的脈搏之後,她的麵色一沉。


    一旁站著的阿呆兄在看到素雲的表情之後,身子也是一怔,他的手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並道:“怎……怎麽?”


    雖然他說話依然有些生澀,但是比起之前,卻已經好上了許多,而且這兩個字裏已經滿是焦急與關切了。


    素雲沒有說話,然後抬手去探楚雲笙的額頭,在她觸碰到楚雲笙的額頭的時候,又是一怔,然後哽咽道:“姑娘的燒還沒有退,還在危險期!”


    說著這話,她的眼淚再沒有忍住,又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見狀,楚雲笙想要搖頭安撫她,卻才發現自己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渾身都是痛的。


    頭痛,腳痛,骨頭痛,皮肉痛,甚至連眼皮都是痛的。


    在她昏迷之前,她不記得自己有進行過什麽激烈的打鬥,然而為何現在的自己這般的痛楚,而且精神還疲倦的很。


    不過才清醒這會兒功夫,她就覺得累的很,眼皮也已經有些撐不住。


    “我沒事,你們放心,我昏迷了多久了?”


    雖然楚雲笙也懂醫術,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但是為了不讓藍衣素雲和阿呆兄擔心,她隻能勉強撐起自己的精神,然後費力的用幹渴沙啞的嗓子說出這一番話來。


    聞言,素雲心疼不已,她何嚐不知道楚雲笙有多難受,何嚐不知道楚雲笙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說出這一句話來該是要忍受多大的痛楚。


    而她明白楚雲笙的苦心,為了不讓楚雲笙再擔心,她連忙抬手抹掉了臉上的淚痕,然後咬牙逼迫著自己麵上帶著笑意看向楚雲笙道:“嗯嗯,姑娘一定會沒事的,迴姑娘的話,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總算是醒了。”


    三天三夜……


    一聽到這個詞語,楚雲笙的心裏就是一緊,旋即又是一鬆。


    緊的是自己睡了這麽久,可不要出什麽事情,畢竟在她昏迷的最後一刻,她們才逃出重圍,還沒有擺脫危險。


    然而,緊接著,她看到素雲的表情,心下就鬆了一口氣。


    因為藍衣素雲阿呆兄都在這裏能出什麽事情。


    而且,她們的表情雖然都緊張凝重,但是她知道,都是因為她的昏迷。


    隻是沒有看到何月英和春曉以及二元。


    楚雲笙還是有幾分放心不下。


    所以,她努力的咽了咽口水,然後用那沙啞無比的聲音道:“她們呢?阿英,春曉,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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