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禮清第二天見白湛南的時候有點兒不好意思,可是白湛南卻跟沒事兒人似的,還直接繞過白忱坐到了她身側,對吳嫂報了和她一模一樣的早餐。

    吳嫂眼神古怪的看了白湛南一會,詢問的看向白忱。

    白忱平靜的點了點頭,淡淡看了眼白湛南:“三哥下午有什麽安排?”

    白湛南將目光從鍾禮清身上收迴,拿過一旁的報紙翻閱起來,從頭到尾沒看白忱一眼:“怎麽,有好建議?”

    白忱微微眯起眼角,語氣倒是喜怒不辨:“如果無聊,可以去水城的幾個景點逛逛。”

    “好啊。”白湛南點了點頭,這才挑眉看向他,“讓禮清做向導,正好今天周末。”

    鍾禮清剛剛咬下來的吐司都沒來得及咽下去,一時堵在喉嚨口難受的看向白忱。白忱倒是神色自然,似乎並沒有太在意。

    鍾禮清拿過牛奶猛地喝了一口:“其實水城沒什麽可玩的,你也許沒興趣——”

    白湛南似乎沒聽出她話裏的不甘,隻撐著下顎細細看著她,看得鍾禮清訕訕閉上嘴巴。白湛南這才說:“你怕什麽?老四都放心你和我單獨呆在一起。”

    鍾禮清嘴硬道:“我沒怕啊,為什麽要怕?你又不是怪獸。”

    ***

    其實在鍾禮清心裏,白湛南已經快要化身為洪水猛獸了。她本來就是傳統又有些守舊的女人,如果白湛南沒說些莫名其妙曖昧的話,她很願意和他交朋友。可是現在,隻要單獨和他呆在一起就覺得別扭。

    “聽說這裏的豆粉很出名,去嚐嚐。”

    走在古鎮的青石板路上,白湛南的忽然提議打斷了鍾禮清的神遊,她迷惑的看了眼白湛南。

    白湛南嘴角帶笑,手掌覆在她背上虛扶著:“看你一直不說話,應該是累了,我們休息會。”

    鍾禮清歎了口氣,跟他進了路邊的小餐館。

    等餐的途中,白湛南忽然狀似無意的說:“對了,好久沒見鍾叔叔了,不如讓店家打包一份,給鍾叔叔送過去。來了水城我該去拜訪一下。”

    鍾禮清握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她現在極其敏感,尤其是和白家有關的事兒都時時讓她提高警惕。

    既然那東西能威脅白友年,說不定白友年也在找這東西。

    她垂下眼,故作鎮定道:“我爸他前兩天和朋友去鄉下吃齋了,大概還要幾天才會迴來。”

    白湛南目光幽深的凝視著她的臉龐,鍾禮清有點心虛,卻還是冷靜的端著茶杯小口抿著。

    白湛南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著白色骨瓷杯,良久歎息一聲:“禮清,我不擅長和你玩這種猜忌遊戲。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隱瞞。”

    鍾禮清胸口怦怦直跳,沒想到白湛南會和自己開門見山談起來。是太信任她了?還是對白忱和她的感情太不屑?

    白湛南低沉的嗓音還在繼續:“看你的反應應該知道了一些事,老四告訴你的?”

    他諷刺的笑了一聲,臉上卻隱隱有些失落的神色:“我找那個賬本不是為了我爸,也不是想和老四為敵。我再討厭老四,我們終歸還是一家人。我會有這種意識但是老四沒有,他的經曆讓他變得冷血固執,他拿到東西不會隻是讓爸伏法這麽簡單。”

    白湛南臉上的表情嚴肅認真,目光沉沉盯著她的神色變動:“他是非置白家於死地不可的,我可以不管爸。但是大哥二哥、小黎,我不能不管。大哥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績,二哥也為自己的事業付出不少,如果爸一完了,就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鍾禮清愣愣聽著,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有點不明白。

    她不太清楚這之間的厲害關係,她對仕途方麵的事兒也不是太了解。可是隱約覺得白湛南說的是有道理的,她親口聽白忱說過,白家的人都該死,當時表情狠絕陰鬱。

    她一直覺得白忱有點偏執了,母親的死可能和白友年扯不開關係,但是白家幾兄弟也從小過得不幸福,他們全都是受害者,誰也不比誰幸運到哪裏去。

    在失敗的婚姻裏,受罪的永遠是可憐的孩子。

    果然白湛南接著就說:“不管老四的母親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做了第三者,我母親受到傷害是事實,而且也因為這件事鬱鬱寡歡最後離世。我們能恨誰?恨爸嗎?可是我們身上也有一半是他的血,要弑親,我們做不到。”

    鍾禮清聽著,無話可說。

    白湛南沒給她太多消化的機會,咄咄逼人道:“禮清,你一直是是非分明的人。我希望你能幫我,老四為了報仇已經沒有理智了。而且他再繼續下去,就會觸犯法律,你也不想他出事的對不對?”

    鍾禮清沉默的看著白湛南,白湛南臉上淨是期待的神色,眉眼間有不易察覺的誌在必得。

    鍾禮清坦然的迴視著他,片刻後語氣堅定道:“我沒道理不幫自己的丈夫,

    反而和別人一起背叛他。但是湛南,如你所言,我不會讓他一錯再錯。”

    白湛南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陰沉的注視著她。

    鍾禮清莞爾:“還有,湛南你不需要為了賭氣,或者是別的原因強迫自己喜歡我。喜歡不該是你這樣的,我能看得出來。”

    他們隻是童年的玩伴,她這樣沒有任何感情經曆的人都把過去忘得幹幹淨淨,更何況是白湛南這樣情史豐富豐富的男人。

    白湛南神色一變,鐵青著臉別過頭:“不知道你說什麽……”

    鍾禮清歎了口氣,手指摩挲著實木桌沿:“我想你興許不是為了這賬本才惡劣的想要接近我,但是應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白忱。你不喜歡的,落在他手裏你也會覺得不舒服。”

    白湛南有些尷尬之色,沉吟許久,微微轉頭認真打量起她來:“你和白忱都是這樣,遇事永遠都冷靜理智,不知道怎麽相處的。”

    鍾禮清會心笑道:“你錯了,我遇上任何人都能冷靜理智,可是白忱,是第一個讓我理智不了的人。他的事我總是易怒暴躁,之前我也很衝動的和他互相傷害著,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對他的感覺是有些不一樣的。”

    她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淡淡笑了下,低頭小口喝茶。

    白湛南出神的看著她淡然的表情,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滋味兒,下意識就開口解釋:“我不是有意騙你。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鍾叔。可是老四他,比你想象的要可怕。”

    鍾禮清一怔,覆在膝蓋上的手指用力收緊。

    ***

    之後又陪白湛南逛了會,兩人說開後反而沒之前那麽尷尬緊繃了。迴家的時候白忱已經在家,穿著灰色的家居服在廚房忙碌。

    鍾禮清有些意外,走過去從他身後往前看:“你下廚?”

    白忱寵溺的看著她,伸手用臂彎把她箍進懷裏,低頭在她小巧的鼻尖吮了下:“累嗎?換衣服,一會就可以開飯。”

    白湛南在客廳淡漠的看了眼兩人,大步上樓了。

    白忱一點兒也沒被他影響心情,索性就著這個姿勢含-住她的唇-瓣認真舔-舐,等她閉上眼時又慢慢送進自己的舌-尖。

    鍾禮清抱著他的腰,等他滿足時才微微睜開眼,澄澈的眼底已經附著了一層水汽。

    白忱啞聲問她:“三哥和你說什麽了?”

    鍾禮清聳了聳肩:“說你壞

    話。”

    她走到一邊去喝水,白忱撐著流理台低低笑出聲:“讓我猜猜,說我野心很大,說我娶你目的不純?”

    鍾禮清背對著他喝水,靜謐半晌慢慢迴過身:“那你是嗎?”

    白忱挑了挑眉,俯身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三哥的離間計,小心中計。”

    白忱不再多話,低頭切著案板上的胡蘿卜丁,白淨的手指和那一片橙色成了鮮明對比。

    鍾禮清站在他對麵靜靜看著,此刻的白忱溫良無害,看起來和任何居家男人沒有半分區別。而且這樣的平靜生活讓她身陷其中不想改變,但是白忱一定不會選擇這樣的平淡生活,至少,這隻是他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選擇。

    白忱看她一直在發呆,深邃的眼細細凝著她:“三哥還跟你說別的了?”

    鍾禮清抿了抿唇,搖頭:“我們什麽也沒說,你想太多了。”

    她隨手把長發挽了個髻,朝樓上走去:“我換好衣服下樓幫你。”走了幾步又微微駐足,迴頭時預期的和白忱目光相撞。

    她擰眉想了想,問:“白忱,我和報仇……哪個比較重要?”

    白忱清俊的麵容似有陰霾浮動,薄唇緊抿。

    鍾禮清看他的反應,搖了搖頭:“或者說,你當初不要那個孩子,是因為還沒報仇不想安定下來嗎?”

    白忱神色終於有了波動:“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用迴答,我隻是隨口問問。”鍾禮清轉身的瞬間,神色黯然。她該怎麽告訴白忱,不要報仇了好不好?你很快就要當爸爸了,如果你出事,如果你坐牢……我該怎麽辦?

    她想起白湛南口中的那句“白忱會觸犯法律”她就心驚肉跳,白忱對白家的恨已經到了極致,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橫亙著那個塵封的秘密,想起父親告訴自己的事,鍾禮清隻覺得自己和白忱的將來……完全看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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