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一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春節的氣氛倒是越來越重,坐在陽台就能清楚聽到斷斷續續的鞭炮聲。院子外也偶爾能聽到孩童嬉笑跑過,這是中國人最喜慶的節日,可她卻半點歡喜都沒有。

    有些話一旦開了頭,連結局都再難控製。

    陸瓷的每個字都在她心底發酵,原來唐莫寧是那麽偏激的一個人……

    “陸山說加班,可那天很晚都沒迴,我就站在陽台往外看。說來也巧,他們倆就站在路燈底下,兩人好像起爭執了,一直在吵,行為很激烈。果然他迴家心情就不大好,而且手還受了傷。”

    “第二次見,那個女人直接找到了家裏來,陸山沒在,她說陸山在躲她。脾氣很壞,看人的眼神也很恐怖,還質問我是誰——”

    許念坐在陽台發呆,一點點迴憶陸瓷的那些話。

    有些東西其實就差一步,曾經她想不透的現在全明白了,有因必有果,結合當初陸山忽然向她求婚的舉動,幾乎已經將整件事猜測出來。

    或許正是他求婚那個舉動激到了唐莫寧……當初因為知道球球的存在,所以始終不去懷疑唐莫寧對陸山的愛,或許從來就都不是不愛,而是愛過了頭,愛的太偏激。

    遠處的天空雲彩很淡,烈日之下,她卻後背發涼。以為愛情全是溫暖的,果然這世界還有太多事見不得光。

    可惜這件事也隻是懷疑,陸家這些年都沒放棄過調查,但總是徒勞無果,就像當初她和宋安平一樣。唐家那樣的家族,早就把有可能發生的一切醜聞都扼殺幹淨。

    她抱著膝蓋,從午餐過後就始終維持這個姿勢,目光空落落地盯著一處,卻連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麽。

    能哭出來的便不是傷心,此刻她心裏難過,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曾經難過全是為了陸山,可如今猜到他或許愛的還是自己,心裏卻並沒那麽多波動了。想的全是那個人……他當初瞞著,當真隻是怕她傷心嗎?沒有一點點為妹妹遮掩罪行的私心在?

    不在乎的時候什麽謊言都無所謂,在乎了,便連一點點變數都承受不住。

    愛情真是件要人命的東西,不敢要,卻還是偷偷沉淪下去。這條路滿是荊棘,可他早在上麵,她現在也已經雙腳踏了上去,這就是結局,非死即活。

    手機終於劃破一室寧靜,她側過頭看了眼屏幕,是宋安平打來的。

    宋安平也迴來過春節,那次意大

    利迴來之後兩人鮮少聯係,一起經曆了那樣的傷心,現在坐在一起反而沒話講。

    “還好嗎最近?”

    還是他率先開的口,許念沉默著,點了點頭:“早就過了那股勁兒。”

    宋安平也算了解她了,從小一道兒玩大的,對她那些脾氣知道的一清二楚。兩人麵對麵坐在茶樓裏,茶的香氣氤氳在包間裏,他給她斟茶,沉吟著說:“既然都過去了,就好好為將來打算,我聽鄒穎說你想離開青州?別的事我可能幫不了,但知道很多地方缺醫療資源,你想試試嗎?”

    許念心下一動,抬頭看著對麵的人。

    宋安平彎了彎唇角:“我也想你活得好。”

    她低著頭沉默不語,眼前忽然出現一個文件袋。

    宋安平將它推至她麵前,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我後來出差的時候又忍不住去查了,你當初告訴我的那個大廈管理員,我查過他的賬戶,後來順藤摸瓜發現了不少事……全在裏麵。”

    許念盯著那個袋子,指尖微微發著抖。

    宋安平不住歎了口氣:“許念,我知道你和唐仲驍的關係……這些東西交給你處置,給陸家也好,交給警方也罷,再或者,讓它塵封起來,所有決定權都在你。”

    她直勾勾地看著那個文件袋,手指用力陷進掌心的嫩肉裏。

    對於離開青州的事兒,宋安平說給她時間考慮,臨走時還似是而非地對她說:“人自私一點才開心,你怎麽選都沒人怪你。”

    她迴去這一路心裏都沉甸甸地,車子被堵在路上,節日的氣氛重,出行就變得越發不容易。司機是家裏的老司機,坐在前座目不斜視,看樣子對這種情況早就處之泰然。

    許念看著外麵的景象,這個城市她生活了二十幾年,可依舊看不懂它繁華背後的腐朽氣息,有些事當真不能細想,隻要一想就會盤根錯節引出太多。

    比如陸瓷當時年紀小,這些事不敢同她說,可一定會告訴阮素珍,所以阮素珍什麽都知道,可獨獨瞞著她。

    幾分關心,幾分利用,真的不能多想。

    宋安平說人自私一點都沒錯,她身邊人人都隻為自己打算,就連唐仲驍謊言背後也不全是他說的那般光鮮,是她太較真,活得這麽累都是活該。

    可從頭來過,要她選還是會走這條路,沒人有提前預知的能力,路是自己選的,她不後悔。直到此刻她依舊覺得,人最要緊的是無愧於心

    ,至少此刻想起陸山,心裏沒有半點虧欠。

    再看了眼放在身側的文件袋,卻還是無所適從,不管陸山曾經是否背叛過她,可這是替他沉冤得雪的罪證,沒人有資格隨隨便便剝奪一條鮮活的生命。

    可她也知道,有些東西拿出去結局就真的不一樣了。

    曾經以為要放棄的一些東西,現在真要放棄居然這麽難,人果然都是有貪念的,唐仲驍曾經說過,他沒爭過心裏的執念。如今,她也一樣。

    車子艱難前行,她心裏壓了太多事想和人說說,可臨了卻一個都找不到。鄒穎迴了老家過年,這偌大的城市,終究隻剩她形單影隻。

    不知道為什麽就吩咐司機把車開到了王經理家門口,那一棟舊樓,夜幕裏卻泛著柔柔的光。冬天黑的早,她坐在車裏裹緊大衣,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準備上樓。

    司機被她打發走了,一個人踩著稀疏的光線上樓,王經理自從離職後被她安排去了另一個公司做出納,雖然是個小公司,可收入穩定工作量不大,還能顧及女兒學業。

    對方開門看到她,眼底又驚又喜:“你怎麽來了?”

    許念被她的笑容感染,也不由微微牽起唇角:“沒地方吃飯,介意給我加副碗筷嗎?”

    王經理最近氣色好多了,今天還穿了大紅色高領毛衣,聽了這話直笑:“又開玩笑,你還缺地方吃飯?”這麽說著,她還是讓開一條道,早早招唿女兒琳琳加碗筷。

    小小的舊式公寓,飯菜也很平常,許念坐在那卻眼眶發脹,或許真是外麵的天太冷了,猛然一絲絲溫暖都讓她動容。琳琳給她添了飯送過來,坐在她邊上笑眯眯的樣子:“姐姐你嚐嚐,菜全是我做的。”

    許念吸了口氣,轉頭看她時已經自然地帶了笑:“唔,琳琳好厲害。”

    琳琳撐著下巴,一直期待地看著她,大概在等她點評。許念嚐了一口,明明味道有些淡,可還是吃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很好吃。”

    琳琳就開心地笑了:“那你多吃點,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單純到讓人豔羨。

    吃完飯琳琳迴房間寫作業,許念幫著王經理刷碗,王經理也不客氣,兩人沉默地待在廚房裏。安靜了一會兒,王經理還是低聲問她:“今天是不是遇上什麽事兒了?”

    “沒事。”

    王經理以前話少,可現在卻仿佛開朗了不少,聽她這麽說便拿出長輩的姿態教育她:“

    你就是太心軟容易感情用事,人就得硬氣一點,該狠心的時候絕對別猶豫,不然最後難過的還是自己。”

    不管這話針對什麽,似乎都說的在理,她的毛病太多,自己都看不下去,許念無聲點頭,半個字都沒反駁。

    王經理用毛巾將手擦幹,這才迴頭認真地看著她,卻又說:“可我也要謝謝你那時候心軟,要是你狠一點,我可能這輩子就毀了。所以許念,人最要的不就是按自己的心意活著?”

    許念微微一怔,手裏的動作完全停了下來。

    王經理走過來拍了拍她肩膀:“別人我不知道,至少我和琳琳會一輩子感激你。許念,人人心裏都有把稱,孰是孰非,不需要和誰爭辯,最要緊的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許念心底一怔,再開口時已經淡然多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她心裏終究是有了答案。

    許念迴去時堅持不讓王經理送,自己打車走的,可車子還沒到小區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車。車身隱匿在暗夜裏,可她就是瞧見了,像是心靈感應,就是知道他在那。

    和司機說了下車,她走過去時深深汲了口氣,即使隔著車窗根本看不到裏邊的情形,可她就是知道那人在盯著她看。

    晚上唐仲驍打了幾個電話,可她一個都沒接,心裏亂,也怕聽到他的聲音。

    這時候那人恐怕心裏也不痛快。

    車窗很快降下,露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許念腳步一頓,忽然就再難往前邁開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

    要相信唐先生╭(╯3╰)╮

    霸王票下章一起感謝,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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