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老太太像是被下了什麽咒語一般,眼珠凸凸的瞪著秦玥,仿佛視她為洪水猛獸。秦玥眨眨眼睛,接著道:“我曾經見過許許多多的遊魂,無神無息,飄忽不定,透明的像一張張白紙……但是一個個看起來非常幹淨,所以,我不明白,像你這樣的人,生前渾身銅臭肮髒,死後怎麽可能幹淨的像一張白紙呢?”


    老太太表情抽搐的更厲害,秦玥每靠近一分,她渾身麻木抽痛的感覺便增一分。


    後來,秦玥在她耳邊道:“其實,你死後怎樣無所謂,這個世界不存在就夠了。我等這一天等太久了,從老媽的月子裏開始,我就巴不得你出個什麽意外喪命,甚至,很想送你一程。為了這方世界的公平公正,我忍住了……現在受到天罰的你,好好上路吧,不送……”


    一個送字未完,老太太腦袋一沉,咽了氣兒。


    恰在這時,王姍出現在門口。


    “玥玥,你在幹什麽?”


    王姍麵色驚恐朝秦玥走來,秦玥一秒鍾變臉,泣道:“媽,奶奶她……走了。”


    “奶奶走之前對我說了很多話,懺悔的話……”


    盡管老媽懷疑,瞅見女兒哭泣的樣子,又有幾分信了。也罷,人都已經去了,真真假假的又能怎樣?


    直到料理完奶奶的後事,老媽也沒再提當時奶奶具體對她講了什麽,秦玥略略鬆口氣。死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得活著,為了老爸老媽心裏好受些,她寧願來做這個撒謊者。


    爺爺、奶奶去世的前幾年,小叔叔、小姑姑偶爾過來,強硬的想要打秋風,接連幾次碰壁,無功而返後,漸漸的不再來了。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他們完全繼承了奶奶的衣缽,但是,他們不像奶奶一輩子窩在小山村裏,他們已經走出來,注定要接受社會法則,如果做的太混,無形中的社會規矩會好好的教訓他們。


    所以,他們並不太敢造次。


    秦玥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舉家搬遷,這迴一家三口換了一棟別墅,整個三層都是秦玥的空間,有臥室,有客廳,有大陽台,還有一間大大的書房,住進去的那一刻,秦玥便決定除非到生命終結,否則,她絕不離開這舒適小窩兒。


    至於結婚嫁人?


    嗬嗬,笑話,她這輩子和上輩子一樣,壓根沒打算結婚。


    好不容易迴來了,不多陪陪爸爸媽媽,反而去陪伴一個陌生的男人,以及和那個陌生的男人生孩子……光想想都覺得浪費時間。當然,從初遇到後來婚姻生活,相處相處,陌生的男人就不陌生了……這點絕對沒錯。


    但是她為什麽要花那個時間、精力把陌生的男人變成熟悉的伴侶?


    總而言之一句話,她不需要。


    然而有一點秦玥比較擔憂,那就是上輩子她和老媽的死結之一,老媽逼迫她各種相親的事兒。這輩子倆人關係雖然極大的親密,秦玥依舊不敢保證老媽不會故技重施。


    唉,好在她剛滿十八,還有得幾年浪,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十八歲,步入大學校門。


    二十二,畢業。


    這些年,秦玥徹底放飛自我,當然,飛一會兒就迴家看看是她最喜歡幹的事兒。畢業典禮一結束,秦玥立馬大包小包的打道迴府,不過,也就從這一天起,秦玥開始察覺老爸老媽的不正常。


    尤其表現在,吃飯時刻。


    這個時候一般是家庭最親密的聚會時刻,然而老爸老媽吃一口飯瞟她一眼的模樣嚇人。


    “咋啦嘛,有話就說。”


    秦玥抬了抬眼皮子,嘴巴吃的正香,絲毫沒有停嘴的意思。


    “嗬嗬……”老爸尬笑。


    秦玥知道他又要套話了,每一個有女兒的男人從某種意義上講都有點神經質,別人都是孩子越長大越欣慰,男人都是女兒越大越不放心。自從她十四歲開始,老爸便想方設法的各種套路,譬如生日的時候讓她請好朋友party啦,借此觀察女兒有沒有對某個男生上心,或者有沒有哪個混小子打他閨女主意啦,再譬如,親子閱讀時光他故意講一些愛情名著,看看女兒有沒有這方麵的感悟、反應啦,等等,要細講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你們辦公室人多嗎?”套路開始。


    “還行吧,設計部,大多數女的,上下加起來二十多個。”


    “哦。”隱約發覺被反套路,老男人更加上心,“說的也是,這年頭,酷愛服裝設計的大多是女孩兒,男孩子一般搞一些技術、銷售之類的。”


    “服裝設計也是一門技術活兒,再高點兒上升到藝術角度,不比哪個差。”秦玥反駁。


    “是是是。咳……長的都怎麽樣?有比我閨女漂亮的麽?”套路中的拍馬屁。


    “沒有。”秦玥再次反套路。


    她如果說當然有,老爸第一個會反對,四麵八方的找理由反駁,最終結論是,誰也沒他家閨女好看。


    “想來也是,誰能有我閨女好看!不服氣的根本不用比,看看她媽就行了。”希望媳婦兒幫忙,拍個馬屁先。


    老媽像往常一樣笑而不語,完了分別給父女二人夾點兒菜。接著再把老爸不好意思說的話講出來。


    果然,一隻肥碩的白灼蝦落秦玥碗中後,隻聽她老媽道:“男同事呢?總有好看的吧?”


    “這個沒注意。”秦玥照實迴答,這個還真不是套路,她是真的沒注意。


    隻見老爸老媽麵麵相覷,半晌未語。


    飯後,倆人擠在廚房洗碗時小聲討論道:“你說,閨女是不是真不喜歡男生?”說話的人是老爸,他很是擔憂道。


    “可我也沒見她喜歡過哪個女生啊。”接著,他又添了句。


    “哎哎哎……瞎說什麽呢,閨女性取向正常著呢,你別胡思亂想,她隻是年紀小,還沒遇到人而已。”


    “也對,才二十二,小著呢。”老爸鬆口氣,樂嗬嗬接道,過了一會兒笑道:“要說閨女,最喜歡的還是爸媽。”


    “錯,是媽,爸。”


    “哎呀,爸媽順口嘛。”


    “那也不行,這是嚴重的順序問題。”


    秦玥掏掏耳朵,悄悄溜迴臥室,那倆人有意思,無論辯論什麽,每次都能迴到“閨女最喜歡誰”的問題上來,且這麽多年,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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