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這一刻,風淩奚便察覺到有一樣異物順著經脈而上,叫他這條手臂頓時動彈不得。風淩奚眉頭皺起,心知他到底還是上了那廝的當,被聲東擊西地算計了。那白貝不知是從哪裏弄來的玩意,一如經脈就如附骨之疽討厭得很,不過他為劍修,所修一派堂皇正道,並不畏懼鬼蜮伎倆,因此心念轉動間,一道真意封住右臂的經脈,就讓那異物再不能繼續往上攀爬了。隻是若要驅除也不能立即做到,還要等將此間事了後再說。心念轉動間,那邊淳於有風已察覺風淩奚受了暗算,麵色微變間,卻並未瞬時來到風淩奚身旁,而是滄瀾真意暴起,把那趁空已往一旁遁走的白發老祖再度阻攔!風淩奚見狀,冷笑說道:“負隅頑抗,還當真以為能走脫麽?淳於,你替我將他宰殺,莫叫長瀾與葉師侄久等。”他心裏不很痛快,雖說即便淳於有風不在此處,他也能再追過去,可現下他被這廝惹惱,便也沒了非得自己動手的心思,隻想弄死了賬。淳於有風一邊漫不經心將白發老祖困在滄瀾真意之間,一邊將風淩奚打量一番,明白他身上有傷,眸色微暗。白發老祖連最後的去路也不可得,更明白求饒無用,丹田中的元嬰頓時鼓蕩起來他要讓這兩個劍修陪葬!即便不能陪葬,也定不讓他們好過!然而,淳於有風比他更快。滄瀾真意隨其心念而動,就化為一股大浪,將白發老祖徹底包裹其中。這一刻,白發老祖膨脹的元嬰陡然一滯,竟然再無法驅動,與此同時,一股極為龐大的力量從四麵八方將他包裹住,凍結了他體內所有的法力,也凍結了他的血肉。白發老祖的麵上,再也難以克製地顯現出一絲驚恐。再一瞬後,滄瀾真意炸開了,而幾乎被滄瀾真意同化的白發老祖,亦是炸開了。不見任何血肉橫飛,也不見力量流溢,就像是所有暴烈都被滄瀾吸收,在最後的光景,隻能看見一個與白發老祖模樣一般無二的小小元嬰,隨著滄瀾真意化為一小澎的水花……消失了。風淩奚原本堵住一口氣,這時氣消,挑眉說道:“你這真意,倒是越發唬人了。”淳於有風滅殺了那白發老祖,才來到風淩奚的身邊,同他笑道:“哪裏,哪裏,不及驚天之意,那才是真正霸道。”說話間,在他的手掌中出現了一隻儲物戒,乃是滄瀾真意所化的大浪卷來,正是那白發老祖所剩下的藏物。然後淳於有風就將其往風淩奚手中一塞,懶洋洋道:“風小弟你拿去,送給我那長瀾師侄壓驚罷,他方才可是被嚇壞了。”風淩奚瞥他一眼,將儲物戒收起,道:“長瀾的膽子哪有那般小?你莫要胡說。”淳於有風好笑道:“是,是。”兩人說話間,一同朝著那海島的方向迴去。淳於有風並不曾詢問風淩奚如今右臂的傷勢如何,風淩奚也不曾細說,乍看過去,也不能發現他那垂下的手臂中,那股不知來曆的奇異之力,仍舊阻塞著他的經脈,而他的那條右臂,至今依舊不能動……第655章 沒麵子自風淩奚與淳於有風離開後, 葉殊與晏長瀾為免給兩人添麻煩,當真不曾離開過那滄瀾真意劃出的圈子,彼此靠在一處,就在那方寸之地不動。不過那白發元嬰確是獨自前來, 兩人等了一會兒也再不見對方有什麽同行之人, 再片刻後, 就將風淩奚與淳於有風兩人等了迴來。晏長瀾見到兩位師長, 微微鬆了口氣。葉殊的視線,卻是落在風淩奚那僵直的右臂上他神識甚是敏銳,即便兩位劍修並未刻意表現, 但他也能自淳於有風那細微反應中發現, 其看似不經意, 實則頗為關注風淩奚的右臂, 他再細細觀察, 自然就有發現。兩位劍修落下地來, 淳於有風抬手收起小劍, 那滄瀾真意頓時撤去。晏長瀾雖覺得兩位師長遠勝那白發老祖, 但他們前去替他報複,他自然也有擔憂, 就立即打量起來, 這一打量, 雖覺得似乎是沒甚不妥, 可隱約間又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正待晏長瀾還要細看時, 風淩奚左手一揚, 一隻儲物戒就朝他那處飛去,口中說道:“你們淳於師叔所贈壓驚之物,若是那白頭發的不算太窮, 裏頭應有些積蓄。”晏長瀾接過來,下意識一掃,“見”得儲物戒中的物事,不由吃了一驚,先前的思緒就被打斷原來在這儲物戒裏,中品靈石倒是不多,隻有上千罷了,但各類靈礦、靈藥、丹藥等修煉之物卻是堆積如山,當真是富裕非常。不過這東西雖多,最叫晏長瀾驚訝的還不是這些豐厚之物,而是一塊頗為眼熟的令牌。因此,他不由自主,就將令牌取了出來。令牌上,書寫了偌大的“清波”二字,而這二字下方,則是極為霸氣的一個“震”字。晏長瀾倏地想起,先前曾有打聽,那清波府的主人楊老祖,可不就是單名一個“震”字麽?如今這塊令牌比之早先所殺金丹手中那塊更大一圈,且大剌剌以“清波”為名,更顯張揚……莫非,先前來偷襲他的就是那清波府的楊老祖?莫非,當真這般巧合麽?這般想時,晏長瀾也就這般說了出來。葉殊從他手中接過令牌,翻看一遍,說道:“多半正是他了。”更何況,即便不去想那令牌比那名金丹修士的令牌還顯華貴,隻消知道這白發老祖來自清波府,也已能斷定他是楊震了那清波府素來囂張,若能多一位老祖,豈不早就張揚出來?在風淩奚、淳於有風到來後,晏長瀾與他們說起自己與葉殊一應經曆時,也提起了曆練時被清波府中金丹修士暗算之事,不過當時他們已斬殺了楊修士,且清波府全然不知是他們所為,風淩奚與淳於有風自然也就不曾放在心上。於風淩奚而言,愛徒在外曆練,經曆一些磨難實屬尋常,既然是同為金丹修士之間的廝殺,愛徒贏了便罷,倒不會因此事再親去清波島,還去找那楊老祖的麻煩。幾人都未想到,即便如此,最終他們還是與楊震會麵,楊震這個老祖也最終死在晏長瀾的兩位師長手中。這可真是冤家路窄。風淩奚嘲諷道:“果真是蛇鼠一窩,怪道當初那金丹小修也來偷襲長瀾,這姓楊的本便是那不正的上梁,自然也養不出什麽光明磊落的後輩來。”淳於有風道:“風小弟所言極是。”晏長瀾也覺有理,楊老祖乃是清波府的鎮府之人,他所作所為如何,下頭的人都會效仿,他能偷襲一個金丹,那他的金丹小輩那般慣於偷襲的模樣,也是不足為奇了。而葉殊卻又將目光落在風淩奚的右臂上,語氣微沉,說道:“風師尊,你傷勢不輕,怎不先將其治療一番?”這話一出,晏長瀾陡然反應過來先前他那被打斷的直覺,也同樣將視線投了過去,更是快走一步,急切問道:“師尊,你怎麽受傷了?”他半點也不曾懷疑葉殊所言,深知葉殊比他眼力好上許多,絕不會看錯。風淩奚麵上笑意一僵。淳於有風平日裏素來都對風淩奚十分容讓,這迴本也不曾說出,可既然兩個小輩已瞧出來了,他便開口嘲笑道:“你們這位師尊先前吃了個暗虧,偏生怕掉麵子,故而不肯同你們說起。”晏長瀾去看風淩奚的神色,見他果然有一絲尷尬,心下了然,又很是無奈,說道:“師尊何必隱瞞弟子?既然受傷,自當早些調養,若留得久了,還怕生變。”葉殊淡淡說道:“長瀾莫要為難風師尊,風師尊遲遲不調理,想必也是因著傷勢難纏,哪裏就是如淳於師叔所言那般要麵子呢?”風淩奚聽得這話,更噎了一噎。葉師侄這話乍聽滿是關愛之意,可稍稍一品,又仿佛有些譏諷,著實叫他有些、有些……淳於有風聽聞,在一旁已忍不住笑出聲來,引得風淩奚淩厲一瞥。晏長瀾搖了搖頭,說道:“師尊,若真是難纏的傷勢,還是盡早治過才好,莫要再拖延了。”風淩奚歎了口氣,這才實話實說,將先前被楊震用白貝暗算之事速速道出,而後以左臂將右臂托起掂了掂,道:“如今它經脈阻塞,動也不能動,雖說為師以真意困住了異物,可要想驅逐出來,便是個水磨工夫了。細細查看,其所過之處還有些暗傷,待驅逐後還須服用些固本培元的丹藥好生調理一番,才得完好。”於許多修士而言,那白貝約莫是個極惡毒之物,可於他而言,確是不至於如何。晏長瀾見風淩奚滿不在乎的模樣,暗暗一歎,他極敬重這位師尊,即便聽其這般說,又怎能真不擔憂?略思忖後,他就說道:“師尊,不知可否讓弟子一探?”若是不能親自查看一番,他還當真不能放下心來,他少年時已失去所有親長,如今可不想再失去這位視若親父之人。風淩奚對晏長瀾向來縱容得很,聽他如此說,也就坦然道:“你若要看,看便是了。”晏長瀾就立即走去,葉殊不曾再開口,但也很是自然地一同過去。之後,晏長瀾將法力探入風淩奚的臂膀中,確是“瞧見”那異物被真意禁錮,其餘情形,皆與風淩奚所言一般無二,遂收迴法力。緊接著,葉殊亦很是自然的同樣將手搭在了風淩奚的手腕上。風淩奚微微一頓,到底不曾阻止,心中則暗暗覺得,葉師侄平日裏麵上不顯,實則也確是個麵冷心熱的,不愧是他愛徒的道侶。第656章 療傷葉殊的法力與神識在風淩奚臂膀中一探即出, 且全不曾越界去往其他經絡任何一處,而他收迴這法力神識之後,就略為沉吟起來。晏長瀾見狀,低聲問道:“阿拙, 你可是認出來了?”這話一出, 風淩奚和淳於有風也都看了過來。兩人都知道這葉師侄有些不凡, 但是卻不曾尋根究底過, 如今他們都不曾認出那白貝為何物,莫非葉師侄居然能認出來麽?葉殊稍稍思索,迴答道:“此物為深海所有, 乃是白紋蝕靈貝, 其貝殼上有白紋, 隻要稍稍煉製, 在觸及人身後就會化為白貝軟肉立刻侵入進去, 腐蝕修士的法力。白紋數目越多, 就能侵蝕越高境界的修士, 不過用至剛至硬之力可以將之祛除體外, 此為克製,但它陰毒便在於即便祛除了, 卻也會有一些極為細小的碎屑留在暗傷中, 若是不能盡快恢複暗傷並將那些碎屑也一一剔除, 那麽數日之後, 每一塊碎屑都將會重新化為一團白貝軟肉, 到那時, 傷勢反而更重。”說到此,他迴憶一番,又說, “此物侵蝕極快,若是風師尊先前不是及時用真意將其禁錮在右臂之內,它將將在數個唿吸內走遍全身,到時風師尊恐怕……”全身都不能動彈了。而且,雖說風淩奚的驚天真意正是至剛至強之物,確實可以將白貝軟肉祛除,可倘若沒那個耐心極為仔細又迅速地一點點剔除暗傷碎屑、恢複暗傷,那麽三五日後,那些碎屑就會迅速長大,又往四麵八方侵蝕過去,到時候隻要稍有不慎,長大的白貝軟肉依舊會來到四肢百骸內,到時縱然用真意封住叫其不再擴張,也仍舊會讓風淩奚至少大半個身子不能動作,再想用真意驅逐那些白貝軟肉,比之先前來更難數倍,且越是往後,能動用的劍道真意越少,恐怕還得要淳於有風前來相助,而淳於有風也極有可能在相助風淩奚驅逐那白貝軟肉時,被其也趁機寄生……不必葉殊多言,後麵的話眾修士皆能推測而出。葉殊隻道:“白紋蝕靈貝乃是深海中的奇物,陰毒無比,風師尊言道這物觸他身上立即沒入,侵蝕時極為順暢,那麽它至少也是個三紋的了,約莫要在深海中孕育萬載方能成熟。也不知那楊震是自何處尋到,著實叫人厭惡。”不論靈域還是下界,海域都極其寬廣,深海之內為修士少有涉足之地,但是在靈域時,還是有許多世家大族跟海中妖類有所交易,故而許多海中奇物並不算太過罕見。這白紋蝕靈貝孕育不易,又是個暗害修士的絕佳手段 ,在靈域都能稱得上是禁物,葉殊能夠認得,是因著他們葉家曾有個極為出色的小輩在突破金丹之後一騎絕塵直衝雲霄榜,故而引來了一些宵小之輩的厭惡,就不知從何處找到了這白紋蝕靈貝,悄然接近,讓那小輩一時竟近似於癱瘓。當時為少族長的葉搴吩咐葉家上下不計代價尋找救人之法,終於打聽出這白紋蝕靈貝的存在,隨後想方設法為那小輩驅逐了體內異物,期間當真是耗費了許多工夫,也讓那小輩吃了許多的苦頭。最終那小輩破而後立,恢複之後再度衝擊雲霄榜,取得比先前更高的成就,但那驅逐過程足足耗費了十餘年,對於一位天賦出眾的驕子而言,這些年月實在不是輕易能夠浪費的歲月,也將他很是磋磨了一番。事後葉搴便將白紋蝕靈貝的來曆、詳細說明、中後反應以及驅逐之法別立一冊,放置於葉氏的藏書閣內,又吩咐眾多葉家族人四處搜羅罕見之物,盡數列冊而出,又吩咐葉家上下的族人必須將之熟讀背誦,以免在外行走時被人所害……不過,這些都是前世的迴憶罷了。葉殊將思緒自迴憶中抽離出來,神情依舊平淡,他出神也隻在一瞬,風淩奚和淳於有風都被那白紋蝕靈貝所震動,並不曾發覺他的出神,倒是晏長瀾不自覺地朝他多看了一眼。察覺晏長瀾的視線,葉殊也迴看過去,神情微柔。前世今生皆有緣法,他能重生迴千年前,重新與天狼相遇,得一副可以暢快修行的身子,這沒什麽好不滿的。何況他日後也必然會帶著長瀾迴去靈域,也再去一趟葉家即便那時他已不是葉氏的少族長又如何?隻要葉家尚在,一切盡皆不晚。那邊,風淩奚盯著自己這條手臂,眉頭緊皺他早知這玩意麻煩,卻未想到竟這般麻煩,也不知要耗費多久時間才能弄好,實在叫人不耐。淳於有風看出風淩奚心中所想,無奈說道:“風小弟可莫要不耐煩了,這挖取靈礦之事便交給小輩,我將行宮放出,你且在房中先將那白貝軟肉驅逐出去,而後好生將傷勢恢複罷。”風淩奚籲口氣,不痛快地說:“早知我便用法寶將身子包住,再去宰殺那楊震,否則也不至於如此。”淳於有風道:“是那廝狡猾,也不是你的過錯。稍安勿躁,事已至此,多做拖延更是不妥。焉知若是拖延更久後,此物還會如何?”風淩奚知他所言有理,也就點了點頭,不甘心道:“也罷。”兩人話說到此處,葉殊和晏長瀾也都聽見,對視一眼。晏長瀾瞧見葉殊眼神,忽然想起來,遲疑地低唿出聲:“阿拙,不知那物是否可以”葉殊點點頭:“還當你想不起來,那物自然可以。正好你我早已說定有幾樣物事要相贈師長,如今還不拿出,更待何時?”晏長瀾哭笑不得,亦是點頭說道:“不錯,先前隻顧著修煉,一時卻沒有想起來。如今也是個時機,是該取出送於師長。”原本他們得了一些寶物後,商議是要送給風淩奚這位師尊,但是卻沒想到風淩奚竟會千裏迢迢前來尋找他們,自然就更不會想到,所來者不止風淩奚,還有他們這位淳於師叔哪怕淳於師叔更多是為了陪同風師尊,可這份情誼他們也該記住。左右那些寶物他們用不上,再多送給師叔一份,也著實不算什麽。在對視之間,兩人已是極有默契地交換了意見,做出決定來。這時候,風淩奚與淳於有風商定妥當,並不曾注意小輩這邊的交流,淳於有風已然將小行宮安放在一側,而風淩奚也正要同兩個小輩招唿,準備進入小行宮中療傷。恰好葉殊也與晏長瀾說完,且東西都在他的手上,就抬眼朝兩位師長開口:“風師尊,淳於師叔,兩位且慢。”風淩奚的動作一頓。淳於有風也朝這邊看來,笑著說道:“正要和你們說,我將你們師尊送進去後便會出來,你們隻管攫取靈石,不必理會我等。”晏長瀾忙道:“先不急。”葉殊則說:“晚輩與長瀾有些奇遇,正好得了一物,或許可以解除風師尊的難處。”風淩奚聞言一怔。淳於有風知道兩個小輩不是那等胡說大話之人,先前雖聽他們細細說了曆練中事,但是在曆練中所得之物,俱是各人隱秘,自然是不會追問的。如今卻沒料到,他們的奇遇中竟然恰好就有可用的物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