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先是任由晏長瀾說明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接過話頭,與這位餘管事說道:“不瞞餘管事,長瀾拜入天劍宗前,曾另有師門,隻是師門變故,同門失散,叫他心裏很是悵然。後來經曆一些時日,其他同門皆已找到,僅剩阮師妹飄零在外。諸位同門俱在找她,如今葉某先行遇上,長瀾便匆匆趕來。如今其他同門尚在等待,多有想念,故而葉某與長瀾之意,是將阮師妹帶迴去,與同門相聚……”他緩緩道來,叫那餘管事字字聽清,“當然,阮師妹既然已拜入貴樓,便是樓中弟子,葉某並無為難貴樓之意。葉某曾聽聞,貴樓女弟子可自行嫁娶,雖說此番阮師妹隻是與同門相聚,並非嫁娶,但葉某卻也願意贈送貴樓一件法寶長琴,算是提前為阮師妹給出嫁妝了。日後阮師妹若是遇上兩情相悅的,再做嫁娶不遲。”餘師姐將葉殊所有的話都聽了個明白,神情也從凝重到變得有些微妙,又有些羨慕。不過,她卻沉吟說:“此事我無法做主,須得稟報副樓主方可。”然後似笑非笑地看向葉殊,“又不知,是怎樣一件法寶長琴,可否叫妾身一飽眼福?”葉殊也未在意,手指輕抹,膝上就出現了一把長琴。他言道:“此琴正是葉某於爭鳴大會上所用,餘管事可細觀。”餘師姐也不客氣,就將那長琴接過來,仔細地打量著。暗光隱隱,靈氣盎然,又有兩個天然神通禁製,也琴身流暢,很有脫俗之感……的確是一把好琴,在諸多法寶之中,至少也是中上了。餘師姐愛不釋手,旋即又笑了笑:“不知可否拿去請副樓主一觀?”葉殊從容道:“自然。”餘師姐一怔,不由嗔道:“葉道友就不怕我等將其昧下麽?”葉殊則言:“便是昧下,再煉製一件就是。”餘師姐初時並未反應過來,而後陡然失聲出口:“這是葉道友所煉製?”葉殊微微頷首。餘師姐當下也不再多言,將其抱住,匆匆推門而出。待雅間裏隻剩下幾人時,阮紅衣慚愧道:“竟然讓葉大師出了一件法寶……”葉殊則不在意:“若非為此,我煉製此物作甚。”阮紅衣一愣。晏長瀾卻明白:“阿拙的修為,用中品上品的法器更妥當,無須煉製出法寶長琴來。想來阿拙當時煉製時,就已想到用此物換取師妹的自由身了。”阮紅衣恍然,心裏不知是何滋味。法寶價位以萬計數,她從不知曉,自己竟能值得一件法寶……第496章 脫身紫羽樓後, 有數座小樓,餘師姐步履匆匆,就走到其中一座前方。“胡娘娘,西瑤求見。”一聲輕緩的女音響起:“進來罷。”旋即小樓之門打開, 內中撲出淡淡香風, 沁人心脾。餘西瑤快步而入, 直上三樓。窗前撫琴的是一名緋衣的女子, 隻看那背影便美到了極致,她微微側頭,露出一抹粉麵, 與一絲小弧。“怎麽了, 這樣著急?”餘西瑤將懷中抱著的那把長琴奉上, 細聲快語, 將先前之事盡數說了, 而後道:“此琴便是那兩人給出的代價了, 西瑤不敢自專, 特來請娘娘定奪。”胡媚細眉微挑:“哦?還有這等事?”說話間她袖擺一拂, 就將那把長琴取到手裏,隨意將膝上的另一把琴推開, 就此撫動起來。琴音悠遠清透, 很是動人, 且琴身、琴弦俱是不凡, 胡媚再摸了摸琴身兩個天然禁製, 細細感知其中神通, 麵上的笑意越發嫵媚起來。“你說……他們要帶走的,是那名為阮紅衣的師侄?”餘西瑤道:“正是。”胡媚柔聲問:“紅衣師侄資質如何?”餘西瑤想了想:“相貌明媚,若是多加□□, 或可造就。隻是她天性難以釋放,若要把她留在樓裏,怕是也做不成樓裏的頂梁柱。”紫羽樓的頂梁柱,自然並非隻是實力高明即可,樂、舞、歌、技,樣樣都得是頂尖的,除此以外,更須得有萬般風情、千種玲瓏,還要能放開天性,戲弄男子入鼓掌之內,片葉不沾……否則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絕色而已。胡媚聞言,微微笑了:“既如此,就放她去罷。左右還是我紫羽樓的弟子,能換來一件法寶,並上中府頂級宗門親傳、技藝潛力非凡的煉器大師的幾分情誼,已很值得,又何必為難他們,反而生出嫌隙呢?”餘西瑤心裏羨慕阮紅衣,但畢竟是她調|教出來的人,她多少也了解幾分阮紅衣的性情,羨慕之餘,也同樣為她歡喜。於是,她便恭行一禮:“那西瑤便去迴信了。”胡媚以手支頰,略思索後,又言:“對那位葉大師提一提我紫羽樓的交好之意,求個人情,若是日後有所需,還望我等自備材料後,葉大師能不吝出手,替我等煉製法寶。”餘西瑤當然是立時應下。於她們紫羽樓而言,要尋煉器大師相助,比起其他門派來總要艱難幾分,而今有個煉器大師送上門來,自是要盡量拉攏。葉殊與晏長瀾在雅間靜坐,神態從容。阮紅衣原是有些擔憂的,但側頭見兩人如此,不知不覺便將心放了下來。細細想來,一件法寶……比之她總是要有價值得多罷。不多時,門再被推開,餘西瑤色如春花,笑意盈盈而來。單隻看這神情,便知此番帶迴的,必然不是壞消息。果然,餘西瑤坐在幾人身前,為他們一一斟上茶水,慢聲說道:“副樓主頗為喜愛那琴,亦有感晏親傳的盛情,如何能不成全這一片同門之情?因此便允了。”說著,她又朝葉殊宛然而笑,“葉大師煉製的法寶著實厲害,如今因著阮師妹,我紫羽樓也算同葉大師攀上了一些交情,日後有求時,還望葉大師可以為我等通融一二……自然,那出手之禮,我紫羽樓是必然不會吝惜的。”阮紅衣聽了,頓時明白。晏師兄為頂級宗門親傳弟子的地位重要,葉大師的本事也重要,二者相加,紫羽樓全無為難他們的意思,就此將她……放任了?卻見葉殊略點了點頭,道:“自然是我欠貴樓一個人情。日後若要煉製什麽法寶,隻管送信給長瀾即可。”餘西瑤眼波流轉,先是應了聲,又笑著朝兩人祝了祝:“兩位情深意篤,著實叫人欽羨。如今妾身便預祝兩位仙路同行,生死不離了。”葉殊神情微緩:“多謝。”晏長瀾也露出一絲笑來。餘西瑤見兩人如此,越發覺得自己先前那句話說進了兩人心裏。隻不過,她心裏想著,如今這兩位瞧著如此恩愛,但日後道路可長著,倘若哪個修行跟不上了,抑或是時日久了遇上的誘惑更多……到那時再如何,便不得而知啊。自然,這等念頭,餘西瑤如今是半點也不會顯露出來的。幾人又說了會兒話,倒也一片和樂。大約半個時辰後,葉殊等人起身告辭。餘西瑤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口,又拉著阮紅衣的手,笑道:“阮師妹好造化,如今且好生修行,日後若是遇見了心上人,成婚時也可發張帖子來,我等姐妹定然前去恭賀,也少不了送上一份賀禮的,叫你歡喜歡喜。”阮紅衣在紫羽樓裏見的多了,比之她從前那些年裏的經曆更複雜許多,陷身此間時,她雖是自願,內心深處也難免有些自憐自艾,但脫身而出後,又知道還有同門可以依靠,有師兄師姐的遺孤可以照顧,整個人精氣神再與從前不對,對紫羽樓裏的同門們,也生出了幾分情誼來。她麵上露出個明媚的笑容,眸光靈動,氣質更勝以往:“自然,若真有那日,定將帖子送來,請諸位姐妹前往一聚。”餘西瑤見她這般的神態,笑容也真切了些:“那師姐便不送了,師妹多加保重。”阮紅衣輕輕點頭,而後,就很快追上等在前方的晏長瀾、葉殊兩人,輕快地與他們走了。待人走後,餘西瑤迴到樓裏,就見到有些師姐妹們探頭而看,很是好奇。之前對阮紅衣頗有愧疚的李清月走過來,輕聲詢問:“餘師姐,阮師妹這是?”餘西瑤輕聲笑了笑:“你們的阮師妹有造化,如今有人以大代價換她保留樓中弟子身份出去,聽聞還有人在等著她呢,從此除非必要,都不必迴到樓裏來了。”李清月一愣,連忙追問:“莫非阮師妹是嫁人了?”餘西瑤柳眉微揚:“許她自行婚嫁。你等也莫要嫉妒,若是有哪個肯出一件有兩道天然禁製神通的法寶交換,你等也有這機會。可惜啊,我等姐妹庸庸碌碌,大多也隻能多找幾個看得過眼的郎君,提升己身修為便罷。”李清月的確有些羨慕,但她到底性子不錯,羨慕過後,也與餘西瑤一般,歡喜更多。大多數的姐妹,同樣都是如此。但是,終究還是有些人看不過眼,嫉妒得幾乎要在心底滲出毒汁來。正譬如……那因著阮紅衣一封信送迴,樓裏調查無誤就將其斷資源、關禁閉的孫雨薇。孫雨薇在樓裏也有交好的姐妹,她知道是阮紅衣借勢阻了她與柳郎的恩愛,禁閉時不足詛咒了阮紅衣多少迴,自也拜托姐妹幫忙留意消息。然而這一迴,那姐妹探望她時語氣期期艾艾,她才得知,竟是有人用法寶換了阮紅衣……孫雨薇的臉色煞白,怨恨到了極致。阮紅衣,阮紅衣,她為何能有如此運氣?她哪裏配有如此運氣!……原本,孫雨薇隻是一時不忿,想讓阮紅衣吃個苦頭,錯過機會。但是如今種種怨氣積累下來,她就已然將阮紅衣當作仇人一般了。她心裏暗暗想著,待她出去,縱然阮紅衣走得再遠,她也絕不會忘卻如此恨意。隻是孫雨薇卻不知道,因著葉殊、晏長瀾的身份特殊,紫羽樓的副樓主胡媚娘娘既然決定要與他們交好,也就將阮紅衣在樓裏的一應經曆重新迴顧一番,同樣也留意到了孫雨薇和阮紅衣之間的齟齬。孫雨薇緊閉結束後,若是安分守己放棄怨恨也還罷了,若是始終記著這事,縱然是樓裏也不答應即便不會因此對門下弟子下辣手,但也總是會將她限製一二,叫她不能抽身去給阮紅衣添麻煩,也不能給紫羽樓惹麻煩的。葉殊和晏長瀾兩人順利將阮紅衣帶出後,阮紅衣歡喜之餘,難免有些茫然。先前她隻想著要從紫羽樓脫身,可脫身之後,天大地大,她現下……去往何處?若說還跟著晏師兄與葉大師……縱然他們不介意,她自己也是不肯的,哪有做了這些時日的累贅,還要耽誤他們的?想也知道,若是與他們同行,她必然處處拖累兩人。可是,去往其他所在……直接去尋雪瑤麽?倒並非不可……這一刻,阮紅衣似有意若無意,所思所想時,都將……那人略過了。葉殊卻直言道:“送你去葛元烽處。”阮紅衣的嬌軀微微一顫。晏長瀾思及曾經葛元烽的痛苦,也不由勸慰道:“曾經你怕耽誤葛師弟,故而離開,但如今這些時日過去,葛師弟想來並未築基,你卻是築基修士,已不必擔憂什麽了。”說到此,他一歎,“葛師弟內心愧疚難當,若不見你平安,怕是會生出心障來。”這話倒是不假,他那位葛師弟比之他更在意阮師妹許多。阮紅衣猛然抬頭,麵上也生出愧意。葉殊道:“你也不必多思,與他一見後,叫他知你安危,日後你想要留在他身邊可,想要離去亦可,悉隨心意。”晏長瀾道:“阿拙所言極是。”兩人皆知,葛元烽對阮紅衣有情,但阮紅衣受是不受,則看兩人緣分了。而基於同門情誼,阮紅衣總是要迴去見一見故人,才能彼此釋然……第497章 渡空靈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