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一拂袖, 拋出十餘塊瑩光燦燦的下品靈石入得那花籃之內, 而後站起身來:“告辭。”女修蓮步輕移, 將葉殊送出這一層, 而葉殊順著來到另一麵, 見得有一朵祥雲停駐那處, 舉步站上去。周曉風也連忙跟上。旋即,祥雲翩然而下。葉殊腳踏實地後, 朝周曉風說道:“走, 去另一處。”周曉風忙應聲:“是, 前輩請。”垂雲樓所在大街十分清靜, 可一旦從其中而出, 頓時就喧鬧起來。周曉風帶著葉殊走過幾條街道, 而後倏然有許多笑鬧之聲,音律中也多靡麗之意,兩邊那些房舍樓閣都與其他街道上大不相同了。若說那垂雲樓所在之處皆高雅, 那麽此間便很熱烈,即便是尋常的青磚白瓦,也生生透出一種歡欣之氣,入目所見,頗多放浪形骸者。葉殊走進來,看向周曉風。周曉風立即解釋:“這一處所在,與垂雲樓截然相反,可稱‘銷金窟’,通常男修在此處較多,但也有一些女修來此……也都有招待之處。”他說了這些,悄然去看葉殊,隻看葉殊有什麽反應。葉殊不曾流露厭惡之意,也不曾露出什麽躍躍欲試,隻淡淡言道:“便去瞧一瞧罷。”周曉風也就直接將他帶到了紫羽樓。紫羽樓上,處處帷幔,鶯聲燕語,輕歌曼舞,暗香陣陣。諸多美貌女子憑欄而望,眼角眉梢俱是春情,她們同樣手持琴簫等物,但卻或是撫在掌中,或是輕觸唇邊,一顰一笑裏,都有說不出的風流。若是哪些心性不定的男修來此,隻怕是一見之下,都要為這些女子迷了魂去。但是葉殊來到此處,頭一眼看見的便是這些女子的修為。那些憑欄輕笑的,多在煉氣七八層間,而若是手中有了琴簫等樂器者,則幾近築基。眾多女修雖有媚態,可如若仔細看去,當可發覺她們眼底清明,並非當真意亂情迷。倒是好幾個正走過的男修,抬頭瞧見她們,頓時色授魂與,馬上轉身,走進了那粉霧重重的緋色大門,進入那酒池肉林,脂粉香裏。周曉風在見到那些女子後,急忙運轉功法,默念好幾遍清心咒,方對葉殊說道:“前輩,這就是紫羽樓了。男子享樂,全在其中……因不同價位,對修行上的好處也都有不同。”葉殊眉頭微皺。這等所在,他倒是知道,自也無意當真做什麽享樂。隻是他到底也有好奇,亦想要看一看,此中的舞曲與先前垂雲樓所見有何不同。稍作躊躇後,葉殊還是說道:“進去瞧一瞧,隻是莫要叫人近我身。”周曉風聽得,心中有些微妙,但為了拉攏住這位出手大方的貴客,還是利落說道:“前輩放心,晚輩定不讓他人近得前輩之身。”葉殊微點頭,帶著他也走進那粉霧之內。穿過粉霧,即是穿過了大門,入眼便是好幾層的豔色重樓,雲梯直送而上,兩邊有諸多圍欄,處處都是薄紗、帷幔、屏風,似遮非遮,似掩非掩,處處皆是綺麗之色。葉殊腳步微頓。這等情景,與書冊上所言青樓別無二致。雲梯前鋪著一層鮮豔多彩的厚毯子,上頭正有好幾個身姿曼妙的女修探出玉臂白腿,袒露腰腹、後背,彎身扭腰,跳得好生情熱,吐息間處處芬芳,肌膚瑩白耀花人眼,在身形翻轉時,擁有極致的魅惑之意。幾如天魔女一般。與此同時,這舞姿伴著的曲子也極為熱切,每一聲曲調都似乎在引人動情,若是仔細聽得幾句,便有一種血脈僨張之感,法力的湧動隨著聲聲曲調,伴著那舞女眸中每一道波光越來越急,而到了這時,修士的麵色往往也變得發紅,身上生出絲絲熱意。雖說並非所有修士都苦修自持,但若是要修行有成,往往也都會頗有定性,然而在此處稍微聽一聽、看一看,這些定性便不斷被其動搖,好似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沉淪其中一樣。周曉風並非頭一次過來,似乎早已知道進入此處就難以招架,剛聽見樂聲響起,就已別過頭去,不看那些舞女。隻是葉殊腳步微動,讓周曉風有些遲疑,不知是否應當提醒……他想了一想,還是抬眼看向了葉殊,但這一看,卻好似一桶冷水兜頭潑下,將他淋了個透心涼,那什麽熱切什麽動搖,在這一刻都盡皆消失了。不錯,周曉風親眼見到,這位他帶來的築基前輩,聽了此處的樂聲,看了此處的舞女,但他神色絲毫不變,眸光始終清明。著實是……瞧不出半點動情之色。周曉風不由生出一種古怪之感。看這位前輩的年歲不算大,怎麽就能對這些美貌女子全無動容?這恐怕已然非是不解風情,而是視美色如瓦礫,瞧著美人,如同瞧著一塊石頭沒甚分別。不過,因著葉殊如此,周曉風算是也從那惑人的美色中徹底清醒過來。此刻,旁邊有個麵貌豔麗的築基女修走過來,她身形豐腴,朝著葉殊笑道:“這是頭一迴過來的客人罷?不知是聽曲、賞舞還是瞧著些其他節目?”葉殊道:“聽曲賞舞。”築基女修忙笑得更動人些:“也好,也好。客人想來是看不上這下頭的節目,我紫羽樓裏自也不僅僅是這些許手段,客人不妨隨我前去樓上?”葉殊道:“可。”周曉風也趕緊跟了過去。築基女修眼波橫了周曉風一眼,說道:“你這小子,待會兒可注意些,不然熱血沸騰無處緩解,便有你受的了。”周曉風賠笑道:“您放心,這是自然。”於是,在這位築基女修的陪同下,幾人到了二樓。這一樓分有許多個大間,每一個大間裏都有好些姿色、修為都更勝一籌的女修在滿是誘惑地舞動,那若隱若現的白肉,不曾盡數現出,卻引得諸多修士追逐。葉殊隨意走過一處,就見到有幾個大間裏,有些男修麵色迷醉,已在那舞樂聲中禁不住伸出手,隨意拉來一位舞女,就朝著旁邊厚厚的帷幔之後而去,其他男修嘿然而笑,有些禁不住過去與女修一同舞動,有些則也同樣伸手,或是將人摟進懷裏,或是將人攔腰抱起……那些女修吃吃地笑,全不阻止,反而張開口,在那些男修耳邊輕輕吟唱什麽,使得他們更為沉醉,手腳都不規矩起來。然而,葉殊看的也並非是這些春光乍現的戲碼,而是隨著舞女的舞動吟唱,那些男修的動作,他們之間像是法力有所交融,法力的流轉似乎都快了些。這似乎也是一種修煉之法,隻不過,用的是一種情|欲共鳴之法而已。並非是雙修之道,但比起采補的邪法來,又要強上許多了。走了一段後,那位築基女修剛要說些什麽,葉殊已先開口:“不要這些太過肆意的。”築基女修頓時了然,連忙笑道:“客人放心,咱們樓中今日正有好些剛剛有了小成的女修要來擇郎君同修,頭一迴總要羞澀些,於客人而言效用也強些。如今若是客人有意,可往那處欣賞歌舞……若是有看得上的,也隻管開口就是。”葉殊無意於女修,但是對於此處音修的修行之法有所好奇,略思忖,點頭道:“先去聽一聽,再說其他。”築基女修笑顏如花:“請,這邊請。”她一邊走,一邊說,“今日出來的弟子有三等,如客人這般儀表堂堂,當去見那最上等的……”葉殊不曾打斷她。築基女修笑意加深,腳步也更輕快了。不多時,幾人走到了盡頭。在那處,紅門大開,在兩邊各處有數個位子,前方都有個不高的屏風圍著,堪堪擋住了腰身之上。而在那些屏風中央,有微微凹陷的台子,上麵擺著好幾張大鼓,錯落有致。葉殊一掃眼,已見到在那些位子裏,坐著有七八名築基修士,彼此之間很是分散,互相絕無絲毫幹擾。他在築基女修帶領之下,坐在了一個空位上。周曉風仍是小心坐在一旁,不敢多出聲。築基女修輕輕拍手,就有好些秀麗的少女送來了果盤茶點、酒水小菜等物,應有盡有。除此以外,前麵還有一隻淺口的寬瓶,擺放在最前方。大約一炷香後,樂聲、鼓聲響起。有十多位身著紅衣的女修從天而降,赤足金鈴,折腰站在那些大鼓上。下一瞬,這些女修同時舞動,足尖點在鼓麵上,嘭嘭作響,越來越急,而她們的手臂翻轉,腰肢扭動,通身幾乎生出道道白浪,正是熱情之極。葉殊原是隨意看過,然而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頓住了。第462章 是否自願?紅裳似火, 肌膚如雪,容光逼人,翩若驚鴻。若隻是個美貌的女修,於葉殊看來也不過爾爾, 但這名女修的麵貌卻十分熟悉, 除卻那原本靈動的眸光變得帶上幾分憂鬱以外, 正是與他曾經識得的那人一般無二!阮紅衣。竟然是晏長瀾當年宗門的師妹, 出走多時、葛元烽苦苦尋找而不可得心上人。葉殊眉頭微微皺起。阮紅衣出走後,為何會出現在這爭鳴下府、以音律與美色惑人的紫羽樓?雖說此間女修如何修行與他無關,但依照阮紅衣的性情, 她理應不恥在這種修行方式才是。然而她在此處, 連萬通樓也一時找不到她, 莫非她是被人掠來, 非是自願麽?不過, 葉殊雖是這般想著, 卻也不曾輕舉妄動。再瞧一瞧看罷。他仔細觀之, 在阮紅衣的眼眸深處, 他能瞧見一絲隱藏的羞慚,卻的確並無不甘怨恨之意。究竟……是為何?葉殊心念急轉, 隱約間, 有一點猜測。隻是若這猜測是真, 那……卻見那阮紅衣赤足於鼓麵上一個急跳, 縱身而起, 顯得姿容越發出眾, 也引起了屋中眾多修士的注意,讓他們禁不住地朝她看去。與此同時,其他紅裳女修也不甘示弱, 紛紛展露出惑人的身段,將一段舞曲跳得如若魔仙,既引人墮落、勾人情|欲,卻又並無半點低|俗下流之感。在舞過片刻後,這些女修身形騰挪,變化猶若諸多殘影,鼓聲也越發急切,猶若急雨,嘭嘭不停,那音律調動諸多修士心緒,就連葉殊,也能覺出血液沸騰盡管下一瞬就被他壓住,也足見這些女修的不凡了。緊接著,眾多女修的身形再度明晰,此刻,她們腰肢款擺,玉臂微揚,就有一麵琵琶,出現在她們的臂彎之間。琵琶聲起,嘈嘈連動,女修們一邊彈奏琵琶一邊婉轉舞動,媚眼如絲,叫人心動。眾修士情緒越發火熱……而後,女修們再化為幻影般飛快動作,再現身時,手中樂器就有不同。有的彈琴有的撫箏,有的吹笛有的吹簫,還有一些鼓笙絲弦,交錯鳴奏,分明好些也都是清雅之器,奏出來之後,哪裏又有半點清雅之意呢?絲絲縷縷,全都是促人萌發欲望的靡靡之音。然而,即便如此,諸多修士還是能夠覺出自己法力提升。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自然讓他們對這些女修也生出了十足的興趣。終於,曲子結束,諸多女修各自擺動腰身,做出了一幅天魔舞女圖,那種讓人血脈僨張的誘惑力,叫她們的麵容也像是生出了十成的魔性來一般。真是……葉殊無須多瞧,已知道有好些修士露出了垂涎之色。他明白,這或許有垂涎美色的,但更多的,也在垂涎這些女修將帶給他們的修為進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