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秀有些赧然,卻還是同葉殊道謝:“那就有勞葉大師了。”葉殊淡淡說道:“無妨。”煉器師為人調整法寶,也是分內之事。淳於秀傳出紙鶴後,嶽千君不多時就已然過來,進入了洞府。他見到淳於秀後,古板的麵容上,露出深深歉然:“淳於世弟,此物……我不能收。”淳於秀看著嶽千君眼中愧疚,如遭雷擊。嶽大兄他知、知道了?他滿心的羞愧再也不能忍受,不想拿迴這槍,隻匆匆說了一句:“是我癡心妄想,是我對不住世兄。世兄若是厭惡我對你……就將此槍……”說到此,他再也說不出去,轉頭奔出了洞府。隻留下嶽千君,也如遭雷擊。這……何意?晏長瀾皺眉:“嶽道友,你竟如此排斥淳於師弟對你的情意?”嶽千君驚異之極:“什麽?世弟對我?分明是我對他”晏長瀾隱約發覺其中有誤會,一推嶽千君,說道:“嶽道友,且不論其他,你還不快追上去?”第425章 你可願?嶽千君能修成金丹, 修行上的悟性自不必提,但遇見這等情愛上之事,卻是一塌糊塗,與常人一般時常誤會, 甚至連自己的心思都弄不明白。如今被晏長瀾一推, 他腦中原是一片亂糟糟, 卻倏然好似被點了一抹靈光, 叫他立時運起身法,直接朝著淳於秀追過去!此刻,嶽千君陡然明了, 若是這一次不能追上世弟, 恐怕……眨眼間, 他便已消失不見了。眼見嶽千君不曾仍舊那般愚鈍, 晏長瀾鬆了口氣, 迴過身時, 對上了葉殊的視線。倏然間, 他覺著這一道視線裏, 似乎有些什麽奇異的意味。晏長瀾不由愣了愣。葉殊已恢複如常,仿佛晏長瀾先前所見乃是錯覺一般。晏長瀾也收斂心思, 歎道:“看來, 這嶽道友對淳於師弟也並非無意, 隻是自己太過遲鈍, 以至於總是錯會心思罷了。”葉殊微微點頭:“確是如此。”隻不過, 這錯會心思、太過遲鈍者絕非隻嶽千君一人而已, 長瀾當局者迷,總不能洞悉他心中所想,再如此下去, 不若先將另一半癡情契定下,再與他言明,怕是能直接嚇他一嚇?晏長瀾聽葉殊此言,又暗暗微怔。他分明是與阿拙在談論嶽道友與淳於師弟兩人之事,阿拙的迴答也無不妥,然而不知為何,他卻總覺得,阿拙似乎有一語雙關……或許,隻不過是他的錯覺?終於晏長瀾也隻是說道:“這一次,隻盼嶽道友能將這事處理妥當,莫要再讓淳於師弟傷心……他們二人緣分不易,若是能互通心意、終成眷屬,就是再好不過。”且說嶽千君起了心去追淳於秀,以他的修為,自然不會追不上。不過許是因著淳於秀實在覺得難堪羞愧,竟是直接驅使了那青羽翼,故而饒是嶽千君極力追趕,還是花費了不少時間,才真正將他攔住。淳於秀見到嶽千君,麵上發燒,幾乎要尋個地縫鑽進去。嶽千君攔住淳於秀後,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兩人就這般相對浮在半空,彼此無言。到底還是嶽千君反應更快些,他說道:“世弟,下方即為一處山澗,你我去那處敘話罷。”淳於秀聞言,不知所措。嶽千君此刻也看清了淳於秀的神情,仿佛福至心靈,好像明白了許多,又好似明白了從前必然有一些錯過。他定了定神,再道:“世弟,請。”淳於秀被連請兩次,知道嶽千君此番是要尋根究底了,終是生出一絲“破罐子破摔”之意。他隻想著:左右也到了這地步,敘話就敘話罷……已然無可奈何。之後,他跟隨嶽千君,一直落在了山澗之內。嶽千君瞧了瞧旁邊的輕瀑,指了指潭水邊一塊大石:“請坐。”淳於秀也就幹脆坐下。兩人相對。嶽千君略作沉吟,看向淳於秀。淳於秀自暴自棄道:“先前世兄所聽不錯,是小弟從前不慎動了妄念,至今無法忘懷。若是世兄心裏實在不忿,便是一掌拍死小弟,小弟也毫無怨言。隻是贈世兄赤金槍雖是小弟有些私心,然而那法寶並無過錯,還請世兄莫要因小弟之故嫌棄於它……”嶽千君靜靜聽著淳於秀所言,心中陡然生出一絲自責。他伸出手,稍微猶豫後,按在了淳於秀的肩上。淳於秀的聲音戛然而止。嶽千君道:“世弟,並非你所想那般。”他吐字清晰,每一句話都很是分明,“此次我過來還你赤金槍,並非我對他不喜,也並非是我知道你的心意,而是……我不願以自己的心思,褻瀆於你罷了。”淳於秀的雙眸睜大。這、這是何意?嶽千君正色說道:“近日來我與你相處,總覺心中有些異樣,卻不知緣由,經由你贈槍一事,方發覺原來早已對你生出情愫……”他稍一頓,“如此說來,或不恰當。當年我與你定下婚約,原本就很是期待迎娶秀姑娘為其,後來知道你是男子,這婚約自然荒唐……”淳於秀聽見這話,忍不住有些想要爭奪。荒唐……不錯,他正是知道,嶽大兄必然會覺得荒唐,方才……嶽千君卻是將他輕輕按住:“還請世弟聽我說完。”淳於秀眸光微閃。嶽千君繼續說道:“我以為荒唐,以為世弟亦覺得荒唐,故而解除婚約。但我當時隻覺得男女成婚方為正道,卻忘了人之情意原不應由外物掌控,也難以由自己掌控。與你相處之後,我慢慢總算知道,不論你是女子抑或是男子,我對你依舊有情。”聽到此處,淳於秀的眼眶一紅,強忍淚意。他這般愛慕一人,卻求而不得,哪裏能毫不委屈?隻是覺得是自作自受,不敢委屈而已。然而今日他聽到嶽千君這話,不知為何卻仿佛要忍不住了。嶽千君見狀,手指微動,仍舊隻是說道:“世弟,若是你不嫌棄,不知你可願與我結為道侶?非是家族所定,而是我心之所向。”淳於秀終於落下淚來,他隨手抹去,嘴唇微微顫動。嶽千君心中很是不忍,更多後悔。想起數月前,他請晏親傳莫要與世弟太過親近,以免引起世弟誤會,那時便提起世弟以女子身份長大,或許會因此對晏親傳生出情愫……如今仔細想來,那時他內心深處未嚐不曾想過,為何讓世弟生出情愫的非是自己。而現下他便知道,那時的……竟當真是他自己。他又想到,晏親傳那時神情古怪,還對他反問,說不得正是晏親傳早已知道世弟對他的心意,而他反而辜負了這許久,對他也有惱意罷?又或許,那時的晏親傳,實則想要對他有所點醒。嶽千君心裏湧出無數念頭,可那都是過去。過去種種不可追迴,此刻,他心內忐忑,隻是想要知道,已被他如此傷了心的淳於世弟,是否還願意將這一份情愫保留,是否願意與他結為道侶。淳於秀深深唿吸,強自鎮定。最終,他難掩歡喜,粲然一笑:“我自然……願意。”嶽千君心潮湧動,竟覺得,縱然是結丹之時,也不曾如此時一般歡喜。晏長瀾等了好一會兒,一時也有些難以安心修煉。葉殊淡淡掃他一眼:“若實在擔憂,不如出去尋找一番。”晏長瀾愣了愣。過了片刻,他到底還是站起身,說道:“阿拙,那我就先出……”正要與葉殊告辭,但門外卻來了訪客。葉殊打開禁製,讓人進入洞府,口中則道:“看來,你不必出去了。”晏長瀾也連忙看向洞口。下一刻,嶽千君與淳於秀並肩走入。晏長瀾迅速打量兩人,卻見他們之間神情親密了些,眼角眉梢似乎都有喜意,不由心下微鬆看來,他這位師弟是當真得償所願了。糾纏這許久,嶽千君能克服心中自設的禁錮,忘卻男女,隻隨心意而為,也著實是讓人敬佩。日後,想必他在修行上也能更順遂些……而他這個癡情的師弟,也不至於再為這一段情愫而引出心結情魔來了。嶽千君和淳於秀在彼此定下婚約後,互相傾訴了一些,自然也就知道在兩人之事中,晏長瀾著實是操心不少,這一次他更推動嶽千君來追淳於秀,也讓他們不曾錯過否則若是嶽千君愣在原地等得久了,淳於秀恐怕會在羞惱之中隨便不知鑽入哪個秘境,不經曆個幾十上百年,是絕不會再迴來的。到那時,誰知兩人又是什麽情景?因此,兩人特意過來,正是要向晏長瀾道謝,也要再謝過親手為他們打造了兩件上好法器/法寶的葉殊。原本他們送給對方寶物,是為了了斷這一份情意,然而如今再來想時,這兩件物事便非是為了了斷,而堪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了。葉殊與晏長瀾自都言道不必感謝。接著,嶽千君才說道:“嶽某而今要去處理一些雜事,待一切了了,就要挑一個好日子,來與秀弟結為道侶。到那時,還望兩位賞光,前來觀禮。”晏長瀾先道一聲:“師弟的道侶大禮,晏某自然要去。”說罷,他看向葉殊。葉殊道:“有情人終成眷屬,葉某也會前往恭賀。”嶽千君與淳於秀都是展顏:“那就恭候兩位了。”“晏師兄,葉大師,到時我等你們。”之後,嶽千君、淳於秀並未在此處久留,他們才剛互通了心意,便是傾訴過了,這時也還有許多話要與對方來說。待他們離開後,葉殊才淡淡開口:“好在有這陰差陽錯,否則,這兩人怕是當真錯過。”晏長瀾深以為然。隻是,他麵上並未動色,心中卻隱約有些湧動。錯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