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秀一路跟隨晏長瀾,神情頗為緊張:“晏師兄,葉大師他……已將那杆槍煉成了?不知煉製的是什麽模樣……”晏長瀾知他心情,笑了笑道:“你隻管放心,以阿拙的本事,定能讓你滿意。”淳於秀聽出什麽,心裏一動:“晏師兄可是已然瞧過了?”晏長瀾道:“阿拙煉製那杆槍時,是我拉動風箱。”淳於秀明白了:“於煉製之中,晏師兄時時都在。”晏長瀾道:“不錯。”淳於秀還待再問,然而那洞府近在眼前,他就將口中的話盡皆吞了下去。左右……馬上也要見著了。眼見晏長瀾直接入了洞府,淳於秀心裏閃過一絲羨慕。分明皆是心中愛慕卻求而不得,但晏師兄卻是這般隨意坦然,甚至已被他心中所愛當成最為信任之人,進出毫無顧忌……而他卻是遠遠不如。這或許也正是因著知道這一縷情絲後,晏師兄所選乃是隨身護持,沉默守候,寸步不離……可他則是遠遠觀望,不敢接近的緣故?淳於秀暗歎。他如今已漸漸改了,因著秘境中一行,與嶽大兄在一處時,他也不再如早先那般戰戰兢兢,唯恐被對方看穿心意。至少,這一次他與嶽大兄同行曆練,也受了嶽大兄許多助力,嶽大兄似乎並不厭煩於他,而是真切將他當作了世弟相處。如此一來,似乎也夠了。他也該學會與晏師兄一般,不逃避,將此情沉澱於心,視如珍寶。走進洞府後,淳於秀就見那冷漠少年盤膝而坐,正在打坐修行,似乎是聽見有其他動靜,還未睜眼,先開口道:“長瀾,你將淳於道友帶來了?”晏長瀾迴答:“是淳於師弟迴來了,我便想著,正可以將阿拙煉成的赤金槍給他瞧瞧。”葉殊這才睜開眼,朝淳於秀微微點頭。因著他有煉器師的身份,曾經眾人修為相當時,淳於秀對葉殊也是十分敬重,何況如今葉殊已然築基,淳於秀卻還是煉氣巔峰,自然淳於秀行了一禮。淳於秀道:“此次多謝葉大師了。”葉殊手指朝前輕點:“不必客氣,坐罷。”淳於秀就緊跟著晏長瀾一起坐下。葉殊手掌微抹,在他兩手之間,就出現了一杆赤金長|槍,其槍身線條流暢,柔韌有力,上方依舊無有太多化為,隻有隱隱暗紋如同潛龍伏虎,在槍身纏繞,似乎隻要施展槍法時,這些暗紋就會四處遊走,生出虎躍龍騰之威。淳於秀看著這杆槍,麵上不由得露出驚異之色:“這似乎……不止是下品法寶?”早先他請這位葉大師煉製的,雖說是希望葉大師在築基後幫他煉製成下品法寶,卻也明白煉器師在剛入築基後,煉製出法寶的可能極小,故而隻要能成上品法器,能隨其潛力提升就已能讓他心滿意足。可他卻未想到,葉大師不僅煉製出下品法寶,甚至觀其品相,絕非尋常的下品!那正好偏動的槍尖之處,那極淡的紋路……更像是未成的半個禁製……淳於秀忍不住這般脫口而出,卻得了晏長瀾肯定的迴答。晏長瀾道:“此番淳於師弟你所出之物著實不俗,阿拙煉製之後,除卻自動生成了兩個含有神通的天然禁製外,還出了這樣半個,真叫人意想不到。”淳於秀不由喃喃:“愚弟也難以置信……”接下來,他也不知是怎麽將這杆槍接過來,放在膝蓋上細細端詳的,隻知道這一件法寶之美、之強、之精妙遠超他心中所想,讓他沒有半點失望之意,更振奮不已。顫抖著摸了摸槍身,淳於秀湧起幾分滿足。他定要讓嶽大兄收下這杆槍這杆槍,天底下再也沒有旁人比嶽大兄更適合使用!葉殊這才問道:“你對此槍,可有不滿之處?”淳於秀急忙說道:“並無,此槍極好。”說著他又急急詢問,“不知此槍何名?”葉殊道:“我與長瀾隻喚為‘赤金槍’,其真正之名當由你或是嶽道友來取。”淳於秀恍然:“葉大師說的是。”他珍惜地摸了摸槍身,“既然是想要送給嶽大兄的,又甚至希望能蒙他看重,煉製為本命法寶,自然還是請嶽大兄自行取名罷。旁人給這槍取名,約莫都是不合適的。”晏長瀾在一旁見了,不禁一歎。這師弟傻了些,既花費這許多力氣送人如此好槍,早早取個名字,讓對方得了以後,每念一遍名字便念他一迴,豈不是好?偏生他要讓心上人自己取名。好在槍是師弟所送,就算不取名,想必嶽千君真得了槍,將它拿了使用,也總能念上一二罷。淳於秀對這赤金槍愛不釋手,但終究要說到正題。他麵色赧然,開口道:“葉大師煉製出如此好槍,不知出手的費用幾何?先前葉大師所托尋找風屬性器胚,我並未得到什麽消息,有負大師所托。因此,還請葉大師示下……”葉殊道:“風屬性器胚已不必了,如今你且依照尋常煉器師索取費用給我就是。”他稍一沉吟,“不過你搜集材料花費甚大,身上應當並無多少積蓄。我便看在長瀾的顏麵上,允你暫時拖欠,待湊齊了再給罷。”淳於秀一愣,旋即滿臉感激。隻是,他還想立即就拿了赤金槍去獻寶,若是全數拖欠,他哪裏能這樣顏而為?於是他深唿吸,將儲物袋裏的物事全都傾倒出來。幸好他去過一趟秘境,換取了許多東西,零零碎碎,迅速拚湊起來。好容易算完,除卻淳於秀馬上就要使用的以外,其他的物事稍微珍貴的合在一處,湊齊了大半,盡數交給葉殊。到此刻,淳於秀可說是一貧如洗。而淳於秀仍舊很是羞赧:“還欠五百靈石,待過些時日湊齊了奉上。”葉殊也不欲再做推拒反傷其自尊,就收下了那些資源,頷首道:“可。你湊齊後,待長瀾迴宗交予他即可。”淳於秀自然又是趕忙答應。接下來,他坐如針氈,有些不安起來。晏長瀾見狀,失笑道:“淳於師弟若是想走,隻管離開就是,不必在此苦耗了。”淳於秀麵上一紅:“是愚弟失態了。”晏長瀾搖頭道:“情之所至而已,淳於師弟,你快去罷,想必阿拙也不會介意。”淳於秀看向葉殊。葉殊並未開口,不過他神情也無異色,可見是默認晏長瀾之言。於是,淳於秀越發坐不住,連忙起身,向兩人告辭了。待離開這洞府之後,他就很快朝著嶽家而去。隻是走到相距嶽家不遠的一條長街時,淳於秀忽覺自己並無徑直前去的道理,思前想後,還是先傳了個消息過去。第423章 贈槍嶽千君立在房中, 看著牆壁上一幅少女畫像,目光微深。少女約莫豆蔻年華,身形修長,形如翠竹, 一舉一動俱是惹人憐愛, 但唯獨那副麵容, 不曾清晰繪製之出。饒是如此, 也能讓人瞧出繪畫之人心中隱含情意,淡而雋永。門被推開,一名青年走進來, 正看見自家兄長又在看這幅畫, 心裏一時不知是什麽滋味。這青年, 正是嶽千君的胞弟, 嶽千裏。嶽千裏知道, 此畫自數年前就已然存在, 乃是兄長嶽千君親手所繪, 所繪者乃是他自幼所定的未婚妻子, 而兄長因著性情有些古板,總覺繪出對方麵容乃是褻瀆, 故而並未繪出五官容貌而已。他曾以為這一段姻緣於兄長而言, 乃是兄長畢生之中難得美好情感, 便時常打趣, 可誰能想到, 竟然陰差陽錯, 女子非女……以嶽千君性情,並無半點怪責淳於秀之意,嶽千裏也知淳於秀迫不得已, 卻也始終為兄長不值、惋惜。淳於秀哪裏能知道,在兄長古板麵容之下,那一片純摯的心意?而到了如今,嶽千裏親眼看見兄長又靜立畫前,真是……忍不住想要對淳於秀遷怒起來。調整一番心情,嶽千裏快走幾步,爽朗地說道:“大哥,你在發什麽呆?今日天光靜美,不如跟我這做弟弟的出去走走?”嶽千君似乎被嶽千裏的唿喚叫迴了神,轉過身,眉頭微蹙:“你如今修為進境不足,與其出去玩樂,不如在我這裏待上幾日,我瞧一瞧你如今修行如何。”嶽千裏笑容一僵,旋即說道:“大哥願意指點,是小弟的榮幸。既然大哥不嫌棄,那我就在大哥這裏多住幾日了。”嶽千君微微點頭:“你可先調理法力,待午後與我過招。”嶽千裏也並非是對修行不在意,隻是他大哥這苦修之人,在他手下修煉,那與酷刑無異。不過……平日裏他是能躲就躲,如今隻要大哥能早日忘了淳於秀,他這做弟弟的,犧牲便犧牲罷。眼見自己都已決定犧牲了,自家兄長好似又要轉身去看那畫,嶽千裏連忙插科打諢,再將兩人的話頭帶到另一邊去,以免出現什麽岔子,引起兄長的“懷念”。嶽千君不知嶽千裏的想法,隻覺他今日有些話多,不過於他心裏,嶽千裏還是孩童脾性,稍稍話多不算大事,他也不會因此指責於他。兩兄弟正各自“寬容”對方,忽然間,有一隻紙鶴自窗外飛了進來,落在了嶽千君的手裏。嶽千裏一愣。這紙鶴額頭有兄長的法力,有人給兄長傳信?隨後,就見嶽千君一手點在紙鶴上,紙鶴就說起話來:“嶽大兄,小弟有事請見,不知大兄可能撥冗一見?”嶽千君還未說什麽,嶽千裏已幾乎要先蹦起來了這聲音,分明就是淳於秀的,自己正要將兄長的心思從他身上拉開,他怎麽突然反而……忽然間,嶽千裏想起什麽,不由問道:“大哥,你還在跟他聯絡?”嶽千君神情沉穩:“他是淳於家世弟,與我也有前緣。”這便是默認了。嶽千裏很是焦急,他就弄不清兄長的心思了,淳於秀和他那叫前緣麽?那分明就是孽緣!若是他,躲還來不及,哪裏還顧得上什麽所謂的“世弟”?他的世弟,成群結隊都遠遠不止!而且,他也不是不通情達理,倘若兄長早已放下了當年的“秀姑娘”,他也不至於這麽忌諱,可兄長分明是不能忘懷,他與淳於秀接近,淳於秀倒是沒事了,兄長豈不是又要想起錯付之情,豈不是要暗自神傷?甚至在嶽千裏內心深處也有一絲怨念,這個淳於秀若真是能顧得上他兄長從前的一分好處,就該自己主動躲開才是,怎能……嶽千裏有些氣急敗壞了,他強行按捺住心裏的情緒,問道:“大哥,你們是何時聯絡上的?前許多時日,都不曾聽你提起淳於世弟。”嶽千君沉聲說道:“上次在新出秘境裏,碰巧相遇。”嶽千裏還待再問什麽,但嶽千君已先依照紙鶴裏所言,離開了嶽府。眼睜睜看著嶽千君離開,嶽千裏思前想後,往身上罩了件自己壓箱底的法器,立刻跟了上去。不成,他定要瞧一瞧這淳於秀是在搞什麽鬼!然而,嶽千裏才剛剛跟著嶽千君來到一座酒樓,就聽見有人傳音過來。【千裏,莫要胡鬧。】嶽千裏腳步一頓,知道自己已被兄長察覺。當下裏,他也不敢再跟,隻好看著兄長走進那酒樓之內……他明白,兄長與淳於秀,應當正約在此處的某個雅間裏。約定的雅間名為“君子居”,嶽千君走在這門前,腳步略頓了頓,掀起了簾子走進去。在雅間裏,原本印象裏的清麗少女早已是俊秀的少年,此刻見到他,便立即起身看過來,像是對他有些敬畏,又像是有些歡喜。嶽千君與淳於秀越是相處,從前未婚妻子的容貌反而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這個真正的淳於秀,同時也更讓他明白,秀姑娘從不存在,一直在的,是淳於世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