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具風靈根, 但凡是有風流動之地, 他的感知便比尋常人強上許多, 這來人或許身法精妙, 然卻是半點瞞不過他。當即, 晏長瀾的目光一沉。如今隻待那邪修過來了。不多時, 那細碎之聲越發接近,倏然間一道黑影破空而來, 急速地要衝到晏長瀾的麵前。晏長瀾能發覺, 有一道厲風直衝自己的心口, 像是要挖取他的心髒, 然而這厲風卻比如它聲勢那般迅猛, 而是越是接近他, 越是被削弱。他頓時明白,這是陣法生出了妙用。晏長瀾這般覺得,那來人也有察覺。黑影身法極為精妙, 往日裏隻在須臾間取人心髒如探囊取物,少有兩迴失敗也是因著有人立時攻擊,不得不抽身迴避,但盡管那般,也能觸及那顆熱心,得到一些精血。可是這一迴卻不同。他發覺了想要引誘自己的修士有讓他無比垂涎的熾熱陽氣,讓他忍不住要將其心髒挖出,然而在他即將接近對方時,意欲掏心,卻發覺自己的法力在不斷被削弱,竟然讓他措手不及!刹那間,這黑影更是察覺到,他周遭有些不對勁。好似……有什麽極為隱秘的力量籠罩,叫他進入了一處不可預知的力場之內,讓他變弱許多。下意識的,黑影情知不對。此迴引誘他的修士非同小可,他若是再留下去,恐怕對他大有不利。跑!隻可惜,這黑影盡管已是當機立斷要抽身後退,他已然很是接近的那名誘餌卻倏然出手,一把長劍赫然斬來,那劍氣之霸烈幾乎席卷周遭一切,內中所蘊含的陽剛熾熱之力讓他有一絲恍惚,卻在垂涎之餘,心下駭然!要糟!黑影再不敢遲疑,急速地就要遁走。他的身形如同一道迅影,來的快,走的更快!然而黑影驚恐地發覺,盡管他已盡力要脫身,他的身法依舊遠遠比不得先前,那股力量始終在將他削弱,他的法力甚至隻在這短短時間裏,消耗了一半!更讓他驚恐的是,原本哪怕他消耗巨大,身法比從前慢些,卻也是遠勝尋常修士的,而他忘我奔逃,那名誘餌卻好似一道雷光閃動,隻一刹那,就如同憑空洞穿了空間,出現在了他的後方,與他極其貼近,更有極為兇猛的力量,狠狠砸了過來!“啊”黑影發出一聲慘叫。是重劍!好重的劍!重劍砸在他的身上,他的後背已經被砸斷了好幾根骨頭,可更重的劍還在劈斬過來,他跑得雖快,追他之人卻猶如附骨之疽,讓他無法擺脫!又是一劍後,黑影狠狠飛出,噴出一口鮮血。不過,邪修素來狠辣,對旁人如此,對自身更是如此。因此黑影一狠心,扯斷了自己的左臂,讓左臂化為一蓬血霧,使得他的身法頓時快了三分,加之先前他被斬出頗遠,讓他與來人拉出些許間距,叫他立即再度奔逃起來。但這黑影還是太小覷天下人。盡管黑影斷臂求生,又奔出一段,然而又是一道雷光閃過,追他之人竟又在一瞬之內,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重劍拍在了他的腰側,斷了他全身的骨頭!黑影再也做不出任何動作,隻能再吐出一口血連同被震碎的些許內髒一起,連哀嚎也發不出來了。痛苦,太痛苦。黑影兩眼無神,不知是該痛恨自己不曾暈過去,還是慶幸自己尚且留有神智。同一時刻,周圍許多腳步聲傳來。黑影木然見到,之前被他戲耍過數次的詹家之人陸續圍了過來,其反應比之先前幾迴,當真要快上許多。同時他終於看到將他打成如此之人的麵貌那是一名高大的修士,瞧著十分沉穩,然而卻明顯隻是一名少年。黑影頓時頹然。他縱橫多年,如今……竟然隻是折在一名少年的身上?這少年,究竟是什麽人!晏長瀾看清這黑影的麵貌。黑影乃是一名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長條臉,氣質有些陰鷙,周身的陰氣濃鬱,而且身上顯然帶著許多血腥之氣。如此之人,當是正道修士必然斬殺的邪修,而他先前在小伏魔陣中消耗巨大、麵色蒼白的景象,也越發證實他滿身罪孽,被大為削弱。死不足惜。盡管這邪修如今已然癱瘓,骨頭碎了大半,晏長瀾卻半點同情也無。眾多詹家之人見狀,更是覺著解恨,隻想著要迅速逼問一番後將這邪修處死才好。詹家主與葉殊來得稍慢些,此刻麵色稍微輕鬆,拱手說道:“不愧是天劍宗親傳,晏親傳好本事,葉公子的陣法也著實奇妙非常。”詹家眾人對兩人也很是感激。他們在這柳縣之內休養生息,邪修出現對他們極為不利,早先更是損失了好些家人。如今邪修被擒,他們有望雪恨,對這頂級宗門的弟子頓時極有好感。因此,眾人自是紛紛道謝:“多虧晏親傳與葉公子,幫我等複仇了。”晏長瀾朝他們笑了笑:“斬妖除魔,我輩之人本分,無須言謝。”詹家主朝家族中幾個子弟示意,那幾個子弟就迅速上前,毫不客氣地將那邪修拖了起來。旋即,詹家主客客氣氣,將葉殊與晏長瀾請迴。葉殊與晏長瀾便也跟他一同,迴到了詹家。要審問邪修,自然還是在一處隱秘之地更好。詹家迅速布置好了一處密室,眾人盡皆進入其中。那邪修被丟在地上,一身的癱軟。他臉上漸漸沒了先前的痛苦與恐懼,而是帶著一絲冷笑。“原來是頂級宗門的親傳,難怪有這些本事。”邪修不屑地說道,“區區柳縣的廢物,哪裏能摸到我的蹤跡?”邪修這話一出,詹家許多子弟的麵色都有些難看。他們心中固然慚愧,但聽到這話後,也頗是憋悶。詹家主倒是明白這邪修的打算,冷喝道:“到如今這地步,竟還想挑撥?你來我柳縣挖心所為何事,還不速速道來!”邪修多狡詐,方才那一句自然正是挑撥,不過挑撥之語被詹家主指出後,他也不在意,隻露出嘲諷之色而已。詹家子弟們頓時背出冷汗。邪修的話語,當真是一句也聽不得!不過,這邪修除卻那一句挑撥以外,就再不言語。詹家主便吩咐道:“去給他搜身!”當即就有兩名對著邪修極為憤恨的子弟快速上前摸索,將邪修的儲物袋、衣衫之內所藏之物盡數找出來,丟在地上。此事頗為醃,自不能讓頂級宗門的親傳來做。晏長瀾與葉殊在一旁瞧著,目光自那些被搜出之物上掃過。邪修身上帶了許多細小邪惡之物,其儲物袋上也是血光閃閃,像是浸透了什麽邪物,讓人一見便覺得極為不祥。除此以外,還有很多瑣碎甚至藏於其皮膚、舌下、牙齒之內,叫人既覺得惡心,又不得不在心中生出一種後怕之感。隻這一搜身,便能瞧出這邪修有多少手段了,倘若不是有頂級宗門的親傳到來,日後便是他們再如何努力,想必也隻能被這邪修逃走,反害他們。待一切細小之物盡數被搜出,那邪修身上也被拆得破破爛爛,眾人的視線才落在那一個很是明顯的血色儲物袋上。有一名子弟將儲物袋打開,把裏頭的東西倒了出來。最先瞧見的,就是一大包血淋淋的物事。那子弟倏地後退數步,滿麵震驚:“那些人心”霎時就有個膽大的湊過去,將包裹拎起來,同時說道:“包袱皮是熱的,人心也都是熱的,好似剛從人體內挖出來一般!”隨即他手指一顫,猛地將包袱扔下,語氣也帶了一絲驚悸,“這包袱皮乃是被煉製的人皮!”第283章 句芒皮眾人俱是心頭駭然。早知這邪修多半是用心髒修煉邪法, 就已很是人,哪裏能想到他挖了熱心卻帶在身邊,還用了不知怎麽煉製過的人皮做包袱?邪修之邪惡,竟比他們所想更甚。詹家主也是險險迴神, 嫌惡說道:“此人當真該死!”晏長瀾在看過之後, 倒還冷靜, 開口道:“這邪修取了心卻不用, 不知是何緣故?我等還當將之審問出來,以防其背後還有陰謀。”詹家主應一聲,暗道慚愧。他操持詹家這家族, 本應顧全大局, 竟還比不得一名尚未及冠的少年郎有眼界, 即便對方乃是頂級宗門的親傳弟子, 也襯得他有些不穩當了。其餘詹家之人也勉力平靜一番, 都是說道:“正該如此。”然而邪修修煉之法素來殘酷, 剝皮取心不在話下, 又哪裏會輕易吐露出什麽來?即便已然被打成了這般模樣, 他卻還是哧哧怪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叫人憤恨不已。詹家主皺眉道:“怕是要嚴刑逼供了。”說到此處, 他看向晏長瀾, 試探詢問, “晏親傳, 這……”他卻是有些擔憂, 若是頂級宗門的弟子過於迂腐,應要何如。晏長瀾道:“詹家主盡管施展手段,邪修如此行事, 不必為其留有顏麵。”詹家主聽得,心裏一鬆,便有了決定。此刻,有其他子弟忍耐著將自儲物袋裏倒出來的其他物事也都搜檢了一遍,大多都是靈石、帶有血腥之氣的雜碎之物,唯獨有一張皮子般的物事,上頭繪製了一些奇怪的圖文,隱隱約約有些神秘之感,讓人禁不住多看了幾眼。詹家的子弟有些膽顫。這一張皮子,不知是何物所製?瞧著仿佛並非是人皮,然而年代久遠,許是看錯也未可知……有人察覺到,那邪修在發覺這皮子被取出來後,神色微變。他便說道:“此物恐怕並非尋常!”在這名子弟說出這話後,其餘眾人及時反應,目光順著他的視線移動,竟也瞧見了那邪修因重傷遲鈍、尚且不曾收斂的神情。他們心裏微動,便讓那拿著皮子的子弟,將皮子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