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手掌一翻,已然打出一張單子,送到了扈輕衣的手裏。扈輕衣垂眸一看,頓時一驚:“這……都是毒?”她畢竟是萬珍園中人,為能做好管事之位,雖不至於如同鑒定師般幾乎識得絕大多數奇珍異寶,但是也總是很有底蘊,知曉頗多。這一張單子上,所列出她但凡認得的,竟然都是毒|物,這……葉殊看出扈輕衣的驚疑之情,便道:“不必多思,用以辨毒罷了。”扈輕衣聽他這般說,略一猶豫,旋即露出一抹笑容:“想必是葉大師的獨門手段,輕衣便不多問了。請葉大師放心,輕衣必然盡快將這些物事湊齊。”葉殊微微點頭:“有勞。”說到此處,他稍稍一頓,“盡力每一樣多湊些。”扈輕衣宛然一笑,旋即翩然離去:“葉大師放心。”在扈輕衣走後,葉殊闔目。不過這一次他並未和以往每一次般運轉功法,而是在不斷地思索曾經看那些煉丹宗師煉製這種丸子的影像,一點點在腦中熟悉、嚐試。雖說葉殊已然交代扈輕衣多備上一些,可畢竟不能寄望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因此總是要小心行事,盡力減少失敗。比之尋常的丹藥來,這丸子煉製起來,便要難上太多了。扈輕衣的行動麻利,很快就從此地的萬珍園調集了不少各類毒|物來。與她一般,其他各府的萬珍園中人也要準備一些所需之物,亦同樣是自此地的萬珍園裏調集,隻是所需費用須得自理罷了。對於宣明府而言,葉殊乃是扈輕衣請來,且他所用是為解毒,一應花費自然也都歸扈輕衣來支付。調集這些物事時,盡管扈輕衣不曾張揚,但是在萬珍園裏遇見的同僚也能看到一些。正在扈輕衣忙於一一收攏時,突然間,一道不屑的女音響起:“扈輕衣,扈管事,看來你還真是孤注一擲了,花銷這麽多,若是治不好,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許多靈石?”扈輕衣聽得這嗓音,眉頭便蹙了起來。她轉頭看向自身後款款走來的紫衣女子,卻是從未有過的麵若寒霜:“我與你無話可說,柳清雙,閉嘴罷。”紫衣女子柳清雙勾起嘴角:“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粗魯,不過也是應當,隻是個區區養女,仗著幾分姿色周旋於幾位少爺之間,果然一如來曆般粗鄙不堪。”她眼裏帶著嘲諷,“如今,陸家兄長早已迎娶佳人,再不記得你這低劣之女,在陸家也稱得上是浪子迴頭了。”扈輕衣眼裏閃過一絲寒光:“當初之事究竟如何,你與柳清依最是明白,如今在我麵前廢話,不如同上武鬥台如何?”柳清雙聞言一滯,旋即冷笑一聲:“哪個與你上武鬥台,你一條賤命,如何能與我等貴女相提並論?哼!我便看你散盡家財,再無進境!到時候,我等貴女道途悠長,你壽元耗盡,我等著看你人老珠黃的下場!”旋即,柳清雙側過身,轉而與那萬珍園的一名管事交流起來。……她同樣帶了幾人過來試圖解毒,自也是要準備所需之物的。二女的爭執,也被一些旁人聽見。雖隻是寥寥數據,可其中所蘊含的私密之事卻是甚多,讓人油然生出好奇之意。不過眼下二女都不欲再提,也叫人不好窺探了。扈輕衣將東西備齊後,便離開了此地的萬珍園。她如今的心情大不如前,無數從前往事湧上心頭,但最終隻是在她閉了閉眼後,化為了一片漠然。往事不必多思,她如今所要做的,不過是盡全力做成此次之事,讓自己的職位可以升上一升,也好得到更多資源……以及,借由此事,她多少可以與那位大人物搭上一些關係,哪怕那位大人物不明著庇護她,也能讓她得到許多隱形的收獲。這些,於她而言才是最為要緊之事。而這一切,最終都會化為她的修為,她的底蘊,她的道途!迴到佘家別院後,扈輕衣去了葉殊的廂房,自儲物袋裏將那些毒|物取出,放置在葉殊的麵前,口中說道:“葉大師請清點,是否有缺。”葉殊略一掃過,已分辨出來:“不錯,皆已備齊。”扈輕衣鬆了口氣,旋即笑道:“不知輕衣是否有榮幸旁觀……”她隻是試探著詢問一番。雖說她並無窺探之意,卻對用這些毒|物如何使用很是好奇。葉殊道:“無妨,你留下就是。”說罷,他又取出一粒丹藥,遞給扈輕衣,“看時須屏息,且含住此丹。若是承受不住,便迅速離開。”扈輕衣聞言,心裏一凜,知道用這些毒|物時必然危險,她若是沒什麽防備,恐怕對她有害。當即不敢怠慢,立時就將那粒丹藥接過,含在了舌下。葉殊手掌輕撫,地麵上便出現了一隻大鼎。這鼎原本是他為晏長瀾與自己調製煉體湯藥所用,如今正可拿來做那辨毒之物。很快,葉殊先取草木、走獸、飛禽等七種毒|物任一種,融合一處,置於大鼎之內,這七種毒|物很是特殊,若是兩兩、三三或是什麽其他組合,必然會有所衝突,但若是七種齊齊合在一處,則是互相促進,生成毒中之毒,然而卻並不會有其他影響。之所以說煉製極難,就有一個須得同時添入大鼎,一絲不能差錯,且每一樣用量都各不同,其用量也一絲不能差錯等緣故。自然,於修士而言,倘若隻是如此,也不至於“極難”,可餘下還有四十二種毒|物,其添入前後不同,用量不同,且有時兩種齊入,有時三種、四五種等,每一次也都不能有分毫差錯,甚至有時添入於左,有時於右,有時於表,有時打入深處……這種煉製,與常見煉製有所不同,初時無須用火,在漸漸有二十餘種毒|物添加之後,再來用火,且每一唿吸時間的火候也有差別,不得有半點謬誤。扈輕衣在一旁瞧著,甚至不必謹慎注意,自己也禁不住屏住了唿吸。她何嚐見過有人以此法煉製毒|物?然而在見到葉殊所為後,隻覺得處處精妙,處處細致,處處複雜,處處奇異,處處難以言說。以她的眼力,隻覺得從未見過如此煉丹師,又深覺自己自相識起便好生招待對方,絕不有絲毫怠慢之事,而感到慶幸不已。突然間,在第三十九種毒|物放入其中後,大鼎裏那一灘已然合成黏糊狀的物事竟是倏地鼓出無數小泡,赫然如同一道水柱般衝天而起!扈輕衣一驚,下意識地將口中解毒丹含得更緊,且迅速抽身後退,同時忍不住張口要唿喚葉殊小心。但她還未及出聲,便見到葉殊已飄然而起,與此同時,隻見他手裏不知怎麽掐起法術手決,就自他的掌心裏出現了一蓬草葉,巧妙地將那迸起的水柱包裹起來,旋即一個收緊,迅速將之卷到一邊,落在了不知何時準備的一個木桶裏。扈輕衣有點慌:“葉大師,這是?”葉殊平靜說道:“頭一次失敗了。”他見扈輕衣還有些緊張,一邊走到大鼎前,以其他草葉之物清理大鼎,一邊開口,“不必擔憂,方才那種草葉可遏止毒|物蔓延。至於這辨毒之物,再煉製幾次,自能煉成。”扈輕衣見葉殊如此鎮定,不知怎地,也安心下來。的確,煉製丹藥也難以一次成功,何況如此生僻的辨毒之物……第262章 辨毒珠在扈輕衣的注視之下, 葉殊很快煉製了第二次。這一次在融入第四十三種毒|物時出了岔子,使得煉製失敗。而葉殊仍舊很是鎮定,極快地再用弄第三次。扈輕衣雖說因著葉殊先前的話語有些放心,可真當葉殊又失敗時, 還是難免不自覺地緊張。好在這一次葉殊倒是不曾出錯, 在第四十九種毒|物放入之後, 那大鼎之內原本猶若糊狀的物事陡然收攏, 逐步凝結……葉殊分明不曾再做出任何動作,然而此物卻是極快地變得渾圓起來,最終, 於鼎中如走珠般旋轉數遭, 停了下來,扈輕衣看得清楚。此刻出現在她麵前的, 正是形如雞子、潤如珍珠的一粒白丸。她禁不住低唿:“葉大師, 這是?”與此同時, 她更覺得此物甚是奇妙, 煉製之中竟然這般奇異, 叫人驚歎不已。葉殊道:“此物為辨毒珠,為四十九種不同毒|物煉製而成, 所成之後, 天下之毒但凡觸碰, 便可判斷出究竟是何類毒、何等劇烈。之後再研究起來, 就容易許多。”扈輕衣這時才知曉, 這位葉大師是想要如何研究此物。也是, 天下之毒千千萬,那大人物之子血中之毒分為多種,很難分辨, 若是用上這辨毒珠,比之先前來總是要容易幾分。葉殊在扈輕衣的麵前,將先前留下來的那個小瓶兒取出,旋即又遞給扈輕衣一粒丹藥:“若是之前那顆丹藥用盡了,便添上一顆。”扈輕衣當然是再度謝過。而後,葉殊才將那小瓶兒的瓶塞打開。刹那間,一股甜腥之氣撲鼻,飽含毒氣,直要將人熏得頭暈眼花。不過對於葉殊而言,這些毒氣卻是不算什麽。盡管葉殊的修為隻在煉氣期,照理說在這等毒氣之下,應是會受到不小的影像否則他也不必給扈輕衣解毒丹了,但是他自打得了涅金蜂蜜,接連不斷地服用之下,對外界之毒已然有了極大的抵抗力,尋常之毒根本無法傷他分好,哪怕如今這毒很是強烈也是如此。而扈輕衣卻不知道這些,她見葉殊毫無障礙地將那小瓶兒裏的毒血倒進他自己取出的一隻材質特殊的碗裏,又不見葉殊有半點不適,對葉殊便更為敬重了。葉殊先將毒血倒入碗裏,然後,將那白丸放置其中,輕輕搖動那碗。刹那間,白丸在碗中滾動,沾上了毒血,而同一時刻,白丸上的色澤,便發生了改變。青紅紫紅靛青……不同的色澤接連閃動,每一次閃動間隔都很是短暫,不過深淺卻很明晰,讓葉殊和扈輕衣都能看得十分明白。葉殊則是同扈輕衣說道:“總有十八種毒淬煉而成,第一種為草木之毒,毒性烈三分;第二種為奇花之毒,毒性烈一分;第三種為走獸之毒,毒性烈三分;第四種依舊為奇花之毒,毒性烈五分……”他娓娓道來,扈輕衣則是聽得有些不解:“這三分一分,是為何意?”葉殊迴答道:“辨毒珠可分辨毒性深淺,以十為記。”扈輕衣了然:“便也是說,若在同等規矩記錄之下,言草木毒性三分,奇花毒性一分,便是草木之毒烈過奇花之毒三倍……可是?”葉殊道:“正是如此。”扈輕衣頓時露出一絲笑容:“這辨毒珠果然厲害,能這般分辨出來,在研製解藥時,那每一種毒所用解毒之物幾分,便也可有所參考。”葉殊微微點頭。他若要給人解毒,法子必然不會這般精妙,但是對於王敏這等日後一心朝著煉丹之道行走的修士而言,卻是可以精研一番。這些劇毒雖是極烈,然而似乎並未超出如今這可辨毒珠的承受之力,故而在那些光芒一一閃過之後,辨毒珠就恢複到最初的雪白模樣。葉殊取一塊用藥汁浸過的絲布,將那辨毒珠包裹起來擦拭幹淨,旋即他便神情微頓。扈輕衣敏銳察覺到葉殊的反應,便開口:“葉大師?”葉殊並未如何動作,隻是說道:“今日便到此了。”扈輕衣很識眼色,聽他這般說也就不再多問,自己也是起身告辭:“見葉大師方才一番施展,著實叫輕衣長了見識。若是之後葉大師煉丹時還需要什麽藥材,隻管知會一聲,輕衣必然竭盡全力,為大師弄到。”葉殊微微點頭。扈輕衣也心情不錯地離去。她從這位葉大師手中,看到的奇異手段越發多了,故而她也堅信,這位葉大師與常人不同,此番定不會讓她失望。等扈輕衣走了,葉殊才道:“兇麵,莫胡鬧。”原來方才那毒血被倒出來後,一直趴在葉殊發髻下麵似睡非睡的兇麵蛛蠍便陡然騷動起來,似乎是對毒血很感興趣,想要吞吃一樣。但兇麵蛛蠍畢竟是葉殊的殺手鐧,他對扈輕衣並不如何信任,自不肯暴露太多,故而他隻好出聲委婉下了逐客令。在這時候,葉殊才斥責了“胡鬧”,那兇麵蛛蠍便順著他的頭發爬到臉頰,而後沿著脖頸、衣衫,很快地爬到地上,進入那隻仍舊裝著毒血的碗裏。下一刻,葉殊便見到那碗裏的毒血肉眼可見地減少,居然是被那隻翹著尾巴的小蠍子一點點盡數給吸了個幹淨!的確,兇麵蛛蠍嗜毒,他知道得也並非一日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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