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晏長瀾手裏多出一隻葫蘆, 從裏麵倒出一粒丹藥,遞給陸爭:“你將此丹服下。”陸爭因種種變故,如今對晏長瀾很是信任, 便不曾多問,直接將丹藥服下了。一旁,葉殊見陸爭這般幹脆,微微點頭。晏長瀾也覺熨帖。陸爭雖不知為何晏長瀾突然讓他服下丹藥,但他自己服下之後,卻發覺先前因著修煉邪法而受損的體內各處,似乎被一股很是溫和的藥力滋潤,暗傷迅速地愈合起來……與此同時,他丹田裏雖然極多卻稍嫌虛浮的法力也迅速被壓縮,因此快速削減,很快便從煉氣巔峰的兩千五百餘縷法力,減少到隻有堪堪兩千而已。但是,盡管削減,可每一縷法力都凝實了不少,讓他覺得自己的根基也紮實了許多。陸爭知道,修煉邪法吸收血氣隻是飲鴆止渴,越是往後,越是會讓他前行無路,而無疑,待他吞服了這一粒丹藥後,卻是大大地減少了修煉邪法的隱患,給他掃清了前行的些許障礙。如此發現,讓他眼中一亮,旋即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晏長瀾手中那隻葫蘆。晏長瀾問道:“陸師弟,感覺如何?”陸爭迅速迴過神,也將目光收迴,深深吸氣鎮定下來,將自己所知所感迴答出來,又道:“此丹對我而言,有極大的用處。”這樣的丹藥必然極為珍貴罕見,陸爭從前從不曾聽說過,且若是這丹藥易得,天底下的邪修也不至於躲躲藏藏,誤修邪法之人,也不至於克製不住自身,大多墮落。故而,雖說先前陸爭有一瞬想要詢問那葫蘆裏是否還有丹藥,他可否換取,但馬上還是按捺住這念頭因為陸爭已然反應過來,丹藥能修複暗傷、提純法力,必然不止是邪修有用,他這晏師兄能給他這一粒,已然是很大的恩情了。但是陸爭卻未想到,在他有些遺憾地打消了念頭後,他的這位晏師兄卻是聽他說完了用處,便直接將手裏的葫蘆遞給了他。陸爭感受到葫蘆裏沉甸甸的重量,不由一愣。晏長瀾則是麵露笑容:“果然對你有用,如此甚好。陸師弟,你且將這些丹藥拿去,依照自身修煉慢慢吞服,夯實根基,將自身積蓄完滿後,再來築基。”他的語氣裏帶著一些勸慰,“望你日後仍能克製自身……你縱然已是邪修,可我卻相信,以你心性,隻要能堅守本心,也未必不能搏出一條與尋常邪修盡皆不同的道途來。”陸爭手指驟然鎖緊,終是忍不住,眼裏微熱。他張了張口,嗓音裏帶一絲沙啞:“晏師兄,這丹藥太過貴重了。”晏長瀾一笑:“同門之間,不必如此客氣。”陸爭搖頭:“修行不易,晏師兄你雖拜入大宗,但資源也定然有限。”他定了定神,“我知你待我親厚,願意助我,但我卻不可如此厚顏……你我師兄弟,這些丹藥對我有大用,我不欲矯情,但如今也的確並無足夠換取這些丹藥之物……因此,我將如今我所有者送於你,日後也定會迴報……晏師兄你若有吩咐,我陸爭萬死不辭。”晏長瀾聽陸爭這般說,思及自己從前自摯友處得到那些厚贈,亦覺無以為報,直至終將性命交付,方有幾分安穩。如今陸爭的心思,他也能理解幾分,若是他不受,恐怕陸爭那處還會覺著難以負荷……因此,他便坦然說道:“旁的東西也就罷了。”他想了想,提起一樣他的確有所需,卻難以得到且足夠珍貴的物事,“待我築基之後,定要修煉真正的劍道,故而要煉製本命法劍。如今我看準風屬性先天靈寶器胚,卻難以尋覓。陸師弟若是有心,遇上此物的消息後告知於我即可,其餘資源卻是不必。我如今並不缺資源,而陸師弟在外,則更需要資源傍身。”陸爭聽晏長瀾這樣說,心裏原本沉重的心思,慢慢放輕幾分。風屬性先天靈寶器胚?此物他並不曾聽說,這時卻是牢牢記住。陸爭想起這位晏師兄是風雷雙屬性,如今隻提到風屬性先天靈寶器胚,也不知是雷屬性的已然有了著落……但這都無什麽關係,晏師兄能對他提起關乎於自身本命法寶之事,便更證實對他之信任了。而且他此時也想到,自己得到的資源對於這大宗門人而言,或許反而是雞肋,倒是他自己用這些資源可以提升自身,日後說不得反而可以出力更多。陸爭素來果斷,當下隻是想著這風屬性先天靈寶器胚之事,定是要多加留意,而將其他資源都送上之事,也就不再多提。不過,經由這一番對話,他也感覺跟晏長瀾更親近了。晏長瀾自然也有察覺。他心情同樣頗為不錯,總是覺著,倘若自此之後,這陸師弟能一直走在亦正亦邪之道上,不去墮落,那當真是一件極好之事。葉殊在旁邊將整個情景收入眼底。這陸爭比之晏長瀾雖偏激許多,可也是恩怨分明,待其之後重新築基,想來可以與他們二人在修行路上互為臂助。此為一件好事。既如此,隻要陸爭心性不改,之後這人,他至少也要助他走到前世天狼的境界上去,而過後的道途如何,便要看對方的造化如何了。陸爭得了寶劍,也得了的丹藥,還與晏長瀾論了道,而後為了避免在此處待的時間太久,引起他人懷疑,就告辭離去。迴到居處後,陸爭先滴血將寶劍認主,感知到那劍於自己越發如臂使指,心中極是喜悅。而後,他又將那葫蘆裏的丹藥處理一番。先前隻覺得沉甸甸,此時陸爭數了一數,才發覺這葫蘆裏麵竟足足有一百三十多顆丹藥……也不知他那晏師兄是花費了多大的代價,用了多少靈石才能湊足這些,叫他心裏感動無比。旋即,陸爭心中也覺得沉重。因晏長瀾之信任,讓他更是下定決心,必不會走上歧途。至少……哪怕日後他或許會因邪法而道途無繼,或是有殞命之危,但隻要記得還有這師兄弟之間的情誼支撐,便讓他覺得,縱死無憾了。晏長瀾待陸爭離開後,向葉殊說道:“阿拙,這次也多虧你。”他不曾道謝,卻無法不表白自身的感激與歡喜。葉殊道:“他既是你師弟,且本心不改,煉製一把法劍,也隻是舉手之勞而已。”晏長瀾並未多言,卻不知為何,更加歡喜。那一葫蘆丹藥,其實也是葉殊研究而出。自知道陸爭之事後,葉殊見晏長瀾對陸爭時有擔憂,便取出一些涅金蜂蜜,再想了個能有祛除邪修暗傷之效的方子,結合起來煉製成了一種新的丹藥。這方子原本祛除暗傷的用處不強,但是加入涅金蜂蜜後,其用處就有極大改變,不僅祛除暗傷的功效強了些,還帶上了涅金蜂蜜本身提純法力的用處,可謂是一種極好用的丹藥了。不過,這丹藥用的藥材並不算如何難得,其關鍵也隻在涅金蜂蜜而已,葉殊煉製也很是順利,不幾日出了若幹爐,都是品質優良的好丹。葉殊將這丹藥裝了一葫蘆,就交給晏長瀾,也才有了晏長瀾今日可以給陸爭丹藥之事。不過,兩人雖做足了準備,但陸爭能得到法劍與丹藥,還是因他自己品行之故的。晏長瀾其實原本想過要將自己的涅金蜂蜜分給陸爭一些,隻是他到底更看重葉殊,知道一旦給了這蜂蜜,哪怕陸爭可信,對葉殊也有不妥,故而從不曾提過。可葉殊愛屋及烏,願為他花費這心思,真是叫他、叫他……後麵的法劍,那更是驚喜。晏長瀾定定看著葉殊,手指微動。他心裏有些翻湧的情緒不知如何泄出,有些想要伸手,但又怕過於失禮。葉殊不知晏長瀾心中作何想法,他煉製法劍也好、研究丹藥也罷,的確也都隻是愛屋及烏而已。晏長瀾將性命真正交托於他,在葉殊看來,就與前世的天狼一般無二。晏長瀾與天狼果然便是一人,都歸他所有,葉殊心有所念,想做什麽,自然便做了什麽了,反而不像晏長瀾,心緒繁雜,還不知究竟是什麽緣由。良久,晏長瀾還是張開手臂,用力抱住了葉殊。第229章 府城之戰在抱上去後, 晏長瀾就有些愣住了。葉殊也是微怔,但他並未推開,而是任由晏長瀾這般抱了抱,甚至還抬起手臂, 在晏長瀾的後背輕拍了拍。前世葉殊不良於行, 曾被天狼多次護持, 尤其最後一戰時, 他更是死在天狼懷裏。如今晏長瀾如此舉動,葉殊雖不知是什麽緣故,卻並不在意……隻是, 天狼傀儡之身, 身體冰冷, 晏長瀾的臂膀卻是有些熾熱的, 且更深切地讓葉殊知道, 他與天狼, 他與晏長瀾, 都是真切活著。晏長瀾抱了一會兒, 心緒漸漸平靜。此時他也察覺到,摯友並未將他推開, 反而對他有所安撫。晏長瀾忽而覺得很是滿足, 這完滿之感倏然從心底生出, 讓他比之從前都要快活許多。不過抱得久了, 他也覺著有些不妥, 就有些不舍地鬆開手臂。他再看向晏長瀾, 眼神裏有自己不自知的溫柔閃過。葉殊又拍了拍他的手臂:“再待上幾日後,你我尋個時間出去一趟,就此恢複本身罷。這邪修所在之地, 到底也非久留之地。日後你與陸爭約定一番,待他出去做任務時,自有相見之日。他所需那些丹藥,我會給他備齊。”晏長瀾心裏越發柔軟,他悶悶地應了一聲,點了點頭。之後近乎半月,葉殊還是一如往常般在石屋裏煉製法器,並未表現出絲毫離開之意,自然也就不曾引起亂葬崗邪修的注意。鼠三兒每日還是樂顛顛地過來忙活,尤其他見陸爭隻是來了一次後就不允再來,心裏得意,便也不將陸爭先前險些“受寵”一事放在心上了。然而忙碌數日後,那“鬼異大師”便言讓鼠三兒莫再接受煉器任務,提及要與鬼醜一同出去曆練幾日。邪道修士曆練也是尋常,“鬼異大師”自覺煉器多日疲憊出去散心,也是尋常。“鬼異大師”並未退掉石屋,就更不會引起鼠三兒等一眾邪修懷疑。隻是,這位大師離去後,數日、十數日……俱不曾歸來。直至那定下石屋的靈石全數消耗幹淨,也始終如此。有人猜測,這鬼姓的師兄弟二人是否隕落在外,但也有人猜測,是否……有什麽其他緣故。可不論什麽緣故,他們兩個的確是不曾再出現過了。離開亂葬崗後,兩人乘比翼鳥極快地飛走,而在高空之上,他們很快更換了衣衫、麵貌,不再以邪修的模樣示人。待比翼鳥落下雲頭時,葉殊與晏長瀾都恢複了原本的麵貌。離開這一趟,兩人的修為有所增加,經曆也有豐富。自然,其中最大的收獲,便是晏長瀾順利與陸爭聯絡上,且大致知道了其他幾個同門的消息,不至於再時常惦念了。很快迴到了宣明府府城,晏長瀾多日未歸,理應迴宗,葉殊就與他分開,去了自己的住所。在三等洞府裏的一應下屬得知葉殊歸來,自是都來拜見,葉殊便對他們指點一二,隨即安安心心,打坐修煉。晏長瀾積攢了一些劍道上的疑難,趁著迴宗之後拜見風淩奚,得到指點,而後他又投入雷池煉體數次,同樣是安心修行了一些時日。靜心修煉的光景,有涅金蜂蜜等外力相助,晏長瀾和葉殊的法力都提升了一大截,也不再是初入煉氣七層的模樣。若是再這般積累下去,突破到煉氣八層也是指日可待了。不過就在這時,風淩奚召見了晏長瀾。晏長瀾之前請過指點不久,還在消化之中,並不知道為何自家師尊相召,但他卻也是收了功法,老老實實地去了風淩奚的修煉之處。風淩奚見晏長瀾過來,指了指一旁的蒲團,說道:“長瀾,你坐。”晏長瀾就先行禮,旋即坐了下來。風淩奚道:“你如今修行進境頗快,實力也強,不墮為師的名頭,為師心裏也十分欣慰。”晏長瀾恭敬地聽。風淩奚續道:“不過,也是因著你在煉氣境界很是出眾,便比尋常修士要擔負更多。”晏長瀾聽到此處,正色說道:“還請師尊吩咐。”風淩奚微微點頭:“確是有事要你去做,但你也不必擔憂,此事是為宗門榮耀,你須得全力以赴,卻未必有多少危險之處……”晏長瀾聞言,自是聽得更加認真了。旋即,他才知道究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