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據說在許多年前還頗為繁華,後來不知怎的沒落了,逐步沒什麽正派人士過來,也不見多少凡俗人在此地紮根,也就慢慢淪落到讓許多修煉邪法的修士聚集,再後來,這樣的修士越來越多,也形成了一處類似於城池的地方。隻是,這地方日日都有死人,每逢死了就被城衛拖出去,隨便扔了喂給妖獸,並在城外一角有屍骨成山,故而幹脆就叫做“亂葬崗”了。再後來,不論是在此間長住的、還是在此處短暫借居的,都覺著這名字十分貼切,逐漸就傳揚開去,讓眾人所默認。剛臨了此處,比翼鳥落下雲頭,讓兩人跳下來。他們正在城門外,早在還未落地時,就讓他們嗅到了陣陣的血腥氣,落下後血腥氣就更濃,若是個心性不夠硬的,怕是才聞到這些血腥味的時候,就要覺得腿軟了。不過,葉殊是親自率領族人拚到族滅的少族長,晏長瀾也是久經殺場,自然不會因這點血腥氣就生出什麽畏懼來,反而是心中都頗凝重。他們能夠覺察到,在這座城池裏,極為強大的氣息也頗有一些……但讓他們稍稍放心的是,這裏最強大的氣息,也未曾越過金丹期。晏長瀾原本還覺著有些奇怪。亂葬崗不是修邪法的修士聚居之處麽,怎麽竟沒一個金丹大能的?但一轉念,他又想得明白。能修煉到金丹境界的邪法修士,也算是一方小巨頭了,又哪裏需要在這亂葬崗裏聚居?他們不論找個什麽地方,都可以占地為王,自成一派的。若是去到更偏處,無數修士要對他們頂禮膜拜,根本不必還在這裏與人聚在一起壯膽。葉殊自也想到了,他帶著晏長瀾一起走到城門前。他們早在比翼鳥背上時就用了易容換形之法,變成了兩副頗是邪異的麵貌,其氣息也非常詭秘,帶著強烈的血腥氣。葉殊這血腥氣,所模仿的就是前世的天狼,而晏長瀾便是模仿葉殊了。在這城池裏,他們決意以同門師兄弟相稱,行事更為便利。城門口也沒什麽人守著,兩人直接走進去。才剛出現在城裏,一邊就有個身形矮小、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的小個子修士快步竄過來,滿臉堆笑地問道:“道友是頭一次來罷?不知是找人還是入住?咱鼠三兒最有門道,不論您二位有什麽想頭,咱都能指出條路子來,不過……”他手指做出撚了撚,“……最少也得來點兒靈幣罷?”第223章 邪道煉器師葉殊下頜微抬, 語氣很是傲慢:“我聽聞此處熱鬧,有意過來住上幾日,你且給我尋個可靠隱蔽的住處,靈幣要多少有多少。”那自稱“鼠三兒”的矮小修士一聽, 眼珠子又一轉, 眉開眼笑的:“可靠隱秘的住處?有有有, 兩位跟咱來, 瞧著滿意就入住,隻不過……選的地方不同,那靈幣可也……”葉殊哼了一聲:“至少給你五十靈幣, 若是好的, 給你幾塊下品靈石。”鼠三兒更樂了:“這敢情好!您二位跟我來嘞!”說話間, 他猛地上前躥幾步, 很是高興地帶著兩人往城裏走。晏長瀾見葉殊如此, 哪怕不是頭一迴看他扮演旁人, 卻也是心裏歎服不已阿拙原本性情冷漠, 卻能演得惟妙惟肖, 著實不易。他再想一想自己,便覺得大有不如, 且心下也想著, 待迴去後還是要好生琢磨一番, 如若不然, 日後給摯友拖了後腿, 就不好了。想定了, 晏長瀾臉一繃。他現下是做不到如葉殊那般轉換自如,可板著臉假裝冷酷,還是有些把握的。邪道修士裏麵, 各種怪異性情都有,高傲和冷酷的算是最常見的了,那鼠三兒也沒什麽懷疑,隻看那高大男修一臉的煞氣,就不去招惹,反而覺得高傲的好糊弄些。被鼠三兒帶了一段路,葉殊和晏長瀾也在不著痕跡地觀察城裏的情景。街道頗為破舊,顯然是多年沒什麽人整修過了,但是破舊歸破舊,大多還算完好,修士們往往無須睡眠,若隻找個能遮風擋雨地方打坐,這裏可說是到處都是了。當然,並非所有都破舊,偶爾也能見到一些比較齊整甚至是華麗的,裏麵要麽傳遞出的氣息比較多,要麽就是氣息比較強大,應當算是不錯的勢力了。除此以外,街道附近,一些牆角、地麵上,多有幹涸的血跡,可見這邪道修士的聚集地不算太平,至少,在城裏也不能保證安全。……這也算是預料中事。葉殊的目光故意落在一塊幹涸血跡上,然後手一揚,往鼠三兒那丟了十枚靈幣,與此同時,他壓著嗓子問:“你說說這裏的規矩。”鼠三兒趕緊接住靈幣,嬉皮笑臉地說道:“規矩……也不算什麽規矩。”然後他見葉殊臉一冷,立馬繼續說,“不過嘛,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起,咱們亂葬崗裏約定俗成的不準在城裏出手,誰要是主動出手了,不管他能不能幹掉他想動的人,隻要還有旁人見著了,就能對他群起而攻之,把他給殺了,扒光他的衣服東西分了……嘿,壓壓驚。”葉殊了然。不過這規矩也並無大用,邪道的修士,多的是怪異手段能弄出事來,否則要真能做到規矩嚴明,這城裏各處還能有那麽多幹涸的血?那可皆是在城裏流的。此處,大約也隻是明麵上有點約束,給麵子就約束了,不給麵子也沒什麽法子。晏長瀾暗暗皺眉。如此一來,若是陸爭在此,怕是過得不易……那鼠三兒一邊帶路,一邊又繼續說了些。總體而言,此處的規矩除卻先前那約定俗成的以外,也談不上什麽規矩了,邪道的修士又幾個能願意遵守規矩的?在這裏聚居也隻是此地是邪修的地盤兒罷了,可以不紮人眼,過得自在。真要說他們就服氣了誰,卻非是如此。不多時,鼠三兒將兩人帶到了一處破舊的院子前。從外頭看,這裏像是頗有些年頭了,裏頭的屋子頗多,若是進去住,一人一間總是成的。鼠三兒一番介紹,果然便說這裏頭有個築基真人坐鎮,租金每月五塊下品靈石,除卻其他築基真人外,煉氣期的邪修是不敢再此處紮刺兒的。稱得上是葉殊先前所言的,可靠又隱蔽。葉殊神識迅速一放,在裏頭的築基真人還未察覺前,先掃過了裏麵已然入住的修士。並無陸爭,故而他搖頭道:“我二人不欲與人同住,聒噪得很。”鼠三兒一聽,登時又懂了,便道:“既如此,兩位跟我到這邊來。”葉殊與晏長瀾自然是再跟上去。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鼠三兒將他們帶到了一片石林外。“不瞞兩位,這石林是天然的迷陣,曾經有築基真人請來了陣法師,給將迷陣分割成數座小石林,每一座小石林裏有一幢石屋,專給那些不喜喧鬧的修士入住。”說到此,鼠三兒擠了擠眼,“這裏頭算是咱亂葬崗最安全的了,那迷陣的令牌一拿,誰也甭想進去!就是這裏貴了點兒,每個月得二十塊下品靈石。人迷陣的主人說了,交不出……嘿嘿,就滾。”葉殊目光微沉,麵上還是很倨傲:“不過二十塊下品靈石,算什麽?小事兒。你去給我辦個令牌,我跟這傻大個子一起住,等事兒辦成了,賞你十塊下品靈石。”鼠三兒一聽,更樂了:“好嘞!咱這就去辦,放心罷嘿!”果然,鼠三兒敢在城門口招徠生意,本事是不小的。隻片刻工夫,他就拿著塊令牌過來了,雙手捧給葉殊。葉殊接過來,一甩手扔給他十塊下品靈石,讓鼠三兒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笑得一雙小眼都要瞧不出來了:“您看,還要不要點什麽?”聽鼠三兒這麽說,葉殊越發地財大氣粗,直接說道:“我是個煉器師,不論什麽下品法器都不在話下,你可以給我把消息散出去,要有人找我煉器,你幫我把人給帶過來,你要是做得好,到時候我還有打賞。”鼠三兒沒想到眼前這肥羊居然還是個煉器師,難怪手上這麽闊綽了。邪修裏頭,煉器師可沒幾個,這來了個這麽大口氣的,他要真幫他把生意給做成了,那弄到的油水……當然了,他到底是個邪修,能撈則撈,可不會一心隻給人當跑腿兒的。這麽想著,他是滿口的答應,轉頭就去跑生意了。等鼠三兒走了,葉殊拿著令牌,帶著晏長瀾進了石林,入了石屋。葉殊用神識在四周一掃,發覺並無其他修士窺探,方才重新恢複淡淡麵色,道:“先在此地安頓,再去打聽陸爭之事。”晏長瀾也知此為謹慎故,點頭道:“我知的。”才剛來,兩人已確定亂葬崗非是什麽善地,住在此處的陸爭,也不知究竟成了什麽樣子。待之後他們在此地打響了名聲,說不定能引來陸爭。或許晏長瀾不知,但葉殊卻很明白。當年的天狼生前修行那種邪法,一身的血煞之氣,用上的兵刃往往難以支撐,須得常常更換兵刃方可。如今的陸爭雖換了法門,但想來不會放棄練劍,他既練劍,以如今這下界的煉材,恐怕其所用之劍都將很快毀損,而他如今是邪修,縱然想要一把好劍,在外也難以尋到夠好的煉器師,如今邪修裏頭有了煉器師,他若真心愛劍,定不會不來。而隻要陸爭來了,在這石林裏,自然能省事很多。後幾日,那鼠三兒果然將消息散布了出去,可葉殊到底是並未展露出什麽煉器上的本事,空口白牙也讓人難以相信,還是鼠三兒一狠心,自己弄了些煉材過來請葉殊煉製,待煉成一把自生禁製的下品法器後,他是得意洋洋去城裏顯擺一番,倒賣了個高價,才叫城裏的邪道修士都信了他。再後來,鼠三兒受了不少恭維,弄到不少油水,才按照油水多少給安排到葉殊那去。葉殊表現得很是孤傲,不喜瑣事,隻管煉器和打賞,就讓鼠三兒更得意了,也叫城裏的邪修羨慕極了特別是和鼠三兒“同行”的幾個,若非是鼠三兒背後也有靠山,他們可要堵住鼠三兒把他給幹掉搶光了才好。這一來二去的,亂葬崗裏來了個高明的邪道煉器師之事,就眾所周知了。而這亂葬崗裏人來人往,近日裏除卻煉器師外,還有其他人殺氣騰騰地闖了進來。來人是幾個氣質陰鷙的男女,一進城,還沒等有人過來招徠生意,就先出手揪住一個專門帶路的,怒氣衝衝地問道:“那個血影獵是不是躥到這兒來了?”那被揪住領子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因著修為低些,很快按捺住怒意,快聲說道:“您說那個通天樓裏有名的血影獵?是是是,他就住在城裏,幾位老哥要去找他,隻管進去找。”這人就把跑腿的一扔,甕聲甕氣地嚷道:“你給老子帶路!不然小心你的小命!”跑腿的敢怒不敢言,隻好壓住眼裏的惡毒,老實地走在前麵,口裏還連聲說道:“好好好,幾位大爺跟我來,很快就到了……”幾人在跑腿的帶領下,沒多久到了個小樓外。這小樓是屬於一名築基真人的,樓分四層,最頂上是那築基真人的住處,下麵三層都住滿了修士,租金都貴得很。眼見這些人氣勢洶洶地到了樓下,跑腿的一矮身,立馬就消失了。至於這裏是築基真人地盤兒的事,他是一個字也沒說。而後,這幾人中,有個性子急的就大聲叫道:“血影獵!快給你爺爺我出來受死!”第224章 淡笑雖說邪道修士性情多古怪, 但喜歡熱鬧卻是人之本性,尤其他們所修法門邪異,更不會同於有些正道修士般克製自身。因此,在這些人氣勢洶洶進來之後, 陸陸續續就有些邪道修士簇擁過來, 各自占據了較為隱蔽的地方瞧著, 尤其看有人這般囂張, 頓時都幸災樂禍起來。嘿,看這些家夥修為最高也不過是煉氣巔峰,竟敢在築基修士所在之地這般張揚, 當真是膽大包天啊。果不其然, 就在那衝動的修士嚷了一聲吼, 就有一股強烈的威壓自那小樓裏迸發而出, 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錘子, 在幾人頭頂狠狠地砸了一下。刹那間, 那人便禁不住一聲悶哼, 吐出一口血來。與他同來之人頓時驚道:“築基真人!”旋即他們哪裏還不知曉, 自己等正是踢了塊鐵板,闖到築基真人庇護之地來了!緊接著, 尚且完好的幾人趕緊將那人扶了起來, 並迅速帶著後退頗遠, 直至大致離開了築基真人能施展威壓的領地之後, 才高聲說道:“血影獵, 你當初殺我們兄弟倒是辣手, 若如今你還有幾分血性,便莫要藏頭縮尾,出來與我等一戰!”其餘幾個盡數說道:“不錯!你當初殺人膽大, 如今可莫要做縮頭烏龜!”“我等來找你尋仇,你敢不敢出來?”“若你不敢,日後見我兄弟幾人便退避三舍!”“什麽血影獵?血影龜罷!”一通叫罵後,見裏麵之人久久不出,這才悻悻離開。這些外來之人離開的是築基真人庇護之地,卻並未離開亂葬崗,而是在稍遠處尋了個地方住著,每一日都分派一人在此處守著,看來是與血影獵杠上了。圍觀的邪道修士們漸漸也沒了興致,隻是偶爾看一看這外來之人是否能當真等到血影獵出來,並與其大戰一場,給他們找些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