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霍森蘇醒過來。幾隻老鼠受到驚嚇,從他身上跳走。


    從一堆垃圾中掙紮起來,霍森才迴憶起自己受到襲擊,被打暈的事情。他第一反應是從垃圾中找迴自己的筆記本,然後才開始檢查身上的財物。


    手機不見了,出乎意料之外,錢包安然無恙,一張十美元的紙幣和幾枚硬幣都還在,搶匪都看不上自己這寒酸的錢包嗎?霍森自嘲地一笑,醫院不用去了,他拖著一身傷累走迴公寓,一路上祈禱著不要遇到自己的房東。


    上帝沒有聽到霍森的祈求,他剛走進公寓大門就撞見了雷蒙太太。


    啊!


    一聲高八度的尖叫過後,雷蒙太太跳起來,手指戳著霍森,好像他是一隻人形大蟑螂。


    “你在哪裏鬼混了一夜,出去出去!”


    “雷蒙太太,我被打劫了,我現在需要迴房間洗澡和休息。”


    蠻橫的房東根本沒有聽霍森在說什麽,猛力地將他推出大門。


    “去找個澡堂洗幹淨,不要弄髒我的地板!”


    霍森雖然是年青小夥,但是雷蒙太太身體噸位帶來的巨力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況且現在正處於虛弱狀態,他像一張紙片一樣飛到大街上,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哐當一聲公寓大門在他身後關上了,從門後麵傳來雷蒙太太的怒吼:“你這個廢物!再迴來的時候最好已經洗幹淨了身上的臭味,還要補上所有的房租,否則今晚我就把你的行李扔到大街上!”


    霍森淒涼地走在街上,他隻有一個心思,找一輛出租車,用錢包裏最後十美元紙幣載自己去金門大橋,為那裏今年的自殺數字再添一個尾數。


    一輛空出租車從旁邊經過,霍森連連揮手。


    出租車司機打了下方向盤,車子完美地劃出一道弧線,繞過霍森加速而去。


    怒氣幾乎要從腦袋中炸開,霍森大罵著,用力將手裏的東西向出租車的背影砸去。


    啪!物理學筆記摔落在街道上,攤開成了兩半。


    這該死的物理學!就是它害自己落到這步田地!


    霍森衝過去,撿起筆記本,用力要將它撕成粉碎。


    就在這個時候,一束清晨的陽光照射下來,為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鍍上了一層銀光。


    仿佛是某種啟示,霍森心中的一扇門轟然頓開!


    這個公式,這個第五維度的公式,它能改變我的命運!不,是命運把它交給了我,它是屬於我的!


    一瞬間,霍森仿佛看見自己站在高高的物理神壇上,享受億萬人的崇拜景仰。


    被趕出公寓有什麽了不起,房間裏那些破爛雷蒙太太高興扔就扔吧,我隻要有這本筆記就足夠了,它能改變我的命運!


    心情一瞬間從地獄變成了天堂。


    不顧旁人的側目,霍森興奮地在大街上跳了起來。他幾乎按捺不住馬上去發表公式的衝動。


    不行,不能著急,霍森提醒自己。


    我必須更加細致地完成推演,要熟悉這些公式,熟悉公式裏的每一個變量、每一個符號,要把它們刻到骨頭裏。我要學習再學習,學習一切和這些公式有關的知識,從大學、從圖書館、從網絡、從一切可能的地方學習,一直學到能完全掌控這個公式,能經受住最嚴格的拷問和審查,一直到任何人都不會質疑自己是這個公式的作者。


    做出決定後,霍森珍重地將筆記藏入懷中,迎著清晨的陽光向遠方走去。


    ……


    天色蒙蒙亮,伯克利中心。


    保安室中一片混亂,昨晚當班的約翰看球賽的過程中昏迷了過去,等他醒來時,詭異地發現整座樓一晚上的監控錄像都是一片黑暗,直到早上才恢複正常。


    一開始保安們懷疑是錄像設備壞了,可是經過檢查設備沒有任何問題,保安們撓破腦袋都想不出原因,總不能是全樓所有的攝像頭同時被人遮住了吧。


    就在保安們抓狂的時候,喬帶著一隊警察進入了醫院。


    保安隊長迎接他們,問道:“喬,怎麽迴事兒?”


    “這是瑞查警官,他要逮捕我們醫院的護工比爾。”


    “比爾是一個危險的嫌疑犯,全靠喬發現的線索。”警官說道。


    前幾天喬在查看比爾的資料時,忽然發現了一個疑點,比爾的住址和貝蒂入院前的收養家庭在同一個街區,號碼都是相連的。也就是說,比爾和貝蒂曾經是鄰居。


    這引起了喬的警覺,所以他拜托自己的朋友警官瑞查進行調查。


    瑞查一開始沒有太在意,可是隨著調查的深入,整個警局都被驚動了。


    比爾至少和六名小女孩的失蹤遇害案有關聯,這些小女孩最小的五歲,最大的十三歲,詳細調查後發現,她們或者是有機會認識比爾,或者是接近過比爾工作生活的地區,隨著越來越多線索的發現,警察局決定開始行動,申請了對比爾的拘捕令。


    然而淩晨的逮捕行動失敗了,比爾不在自己家裏。


    “比爾是今天的白班吧,我們就在這裏等他。”瑞查警官說道。


    保安隊長聽完,臉上露出精彩之極的神色,“可是——比爾昨天晚上就在這裏。”


    “什麽!”喬和警察一起驚叫起來,“怎麽迴事兒?”


    “我們也正在找他,昨天晚上比爾替別人值班,簽到表上有他的名字。大約半個小時前,一個護士告訴我,晚上的活兒比爾一點兒都沒幹,而且她找不到比爾在哪兒。”


    “快查監控攝像!”


    保安隊長苦笑,“很不巧,我們查錄像的時候發現係統出了問題,昨天晚上這座樓裏的圖像都沒錄下來,但是出入口的錄像是好的,比爾應該還在樓裏。”


    聽到比爾就在這棟樓裏,而且失蹤了,喬心裏咯噔一下。


    “貝蒂!”他喊叫一聲,拔腿向外衝去。


    “一個人去監控室,兩個守住大門,其他人跟我來!”瑞查警官喊道。


    喬衝進貝蒂的病房。


    貝蒂正在床上熟睡,喬緊懸的心放了下來。他端詳著,發現貝蒂睡得格外安詳,嘴角還掛著一絲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笑容。


    警察們跟著擁進來,其中一個人踢到了地上的水桶。


    喬聽見聲音一看,瞳孔猛縮,他指著拖把和水桶說,“這是比爾工作用的,他來過這裏!”


    警察們散開尋找線索,很快有了發現。一個警察指著牆壁:“頭兒!這兒有一道刀痕,是新的!”


    喬也湊過去看了看,確實有一道很深的劃痕。


    消失的比爾,牆上的刀痕,無主的水桶,還有床上安睡的貝蒂,這一切是如此詭異,喬徹底迷惑了。


    貝蒂房間裏沒有其他發現,警察和保安們開始搜樓。


    十分鍾後,終於在三樓衛生間找到了比爾。


    發現他時,比爾趴在一個馬桶上,渾身過電一樣抽搐著。


    翻過來一看,比爾的臉扭曲得像惡鬼一樣,嘴角掛著白沫,處於昏迷之中。


    好不容易弄醒之後,比爾翻來覆去隻說一句話:“饒了我吧!饒了我吧!”稍微受一點驚動他就會跪在地上,啪啪地給人磕頭。


    最後醫生不得不給他注射鎮靜劑,讓他昏睡過去。


    警察從比爾身上搜到了更多的證據。


    “有了這些,加上從他家裏搜出的東西,我們可以結案了。”瑞查舉著透明塑料袋說道,裏邊裝著匕首和那些受害者的照片。一舉破了多起積案,升職加薪在向他招手,所以心情非常不錯。


    喬卻是一付愁眉不展的樣子。


    “你是怎麽了,事情不是結束了嗎?”瑞查笑著問道。


    “比爾準備好了假護照和去墨西哥的地圖,和同事換了夜班,來這裏想做最後一起案件然後就遠走高飛,他是如此冷靜,籌劃地如此周密,他甚至還準備了假胡子!可是他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昨天晚上這該死的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該死的事情?”


    “我可不管這些,這是你的專業領域,反正他也瘋了,你可以把他留在這裏慢慢研究。”


    喬搖頭:“我們醫院不收有暴力威脅性的病人,他多半會被送到褐穀醫院去。”


    瑞查吹了聲口哨,“那座瘋人院嗎,我得說,那是個配得上這個人渣的地方。老朋友,我知道你的感受,比爾犯的那些案子以前就是這樣折磨我的,明知道有一個殺人狂在外邊遊蕩自己卻無能為力。你應該先放下這件事情,時間最終會給出答案的。”


    喬痛苦地搖頭,先是徐遲,然後是貝蒂,最後是比爾,一個比一個挑戰自己的專業極限,自己怎麽這麽倒黴,遇到的一個個病例都是精神領域的不解之謎。


    作為一個精神醫生,喬以往的自信已經被摧殘得點滴不剩。也許應該相信瑞查所說的,讓一切留待時間來解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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