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一連好幾天沒搭理金世安。

    金世安又給他發短信,【早春二月小陽初始盼與同行遍尋芳菲】【獨上高樓風聲嚦嚦懷昔往日共閱江流】【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春光去之何迅忍將辜負】白楊一條也不迴。主要他也看不懂。

    金世安又發:【我要告訴鄭總你推我下樓】。

    有意思嗎?狼來了三次就不頂用了好吧?白楊心想你要告訴鄭總我推你下樓,我還要告訴鄭總你在美國強吻我呢!雖然好像並沒有強,但是吻是肯定吻了。

    白楊不怕他。

    世安還真就安靜如雞不吭聲了。

    白楊更生氣了。

    生氣歸生氣,工作還是要繼續。白楊雖然對金世安和李念背後說他的事情感到憤懣,但他分得清,是他自己工作沒做好,不好好做宣傳,得罪了導演。

    李念終於姍姍來遲地把他罵了一頓,白楊對金世安怨念衝天,對李念倒是服服帖帖,李念罵他,他沒話說,受著。

    反正金世安這麽沒良心,他幹嘛還要為了他拒絕炒cp?白楊賭氣天天在微博上跟人輪流示愛,今天@童新蕾明天@鍾越隔三差五還@薑睿昀。

    薑睿昀各種懵逼,一麵懵逼一麵居然還陪著他玩,在微博上問他“大笨蛋腰好了嗎?”

    太甜了,這官方糖發得毫無道德心,用詞還這麽引人遐想,薑白的cp飯們頓感揚眉吐氣,跟鍾白又掐了好幾波。

    歐陽謙滿意了,歐陽謙開心了,白楊終於肯配合,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本來也是,漂漂亮亮的大男孩,戲演得又不差,該宣傳的時候為什麽不宣傳?這年頭炒作比作品本身的質量還重要。

    歐陽謙剪了一大堆賣萌的花絮,用力宣了一波。

    找經紀人談話果然是對的。

    流浪總裁隻是過渡,李念希望下一部,鍾越也好白楊也罷,能夠接一部讓人記住的作品,他在給白楊聯係南藝的老師。至於鍾越,他依然陪著他說情話,練習鍾越的表達能力。

    兩個人堂而皇之地在公司排練室裏說些難以啟齒的內容,各種黃暴到不堪入耳。鍾越機械地說,李念微笑地聽。

    偶爾李念會在背著人的地方,獎勵他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不在唇上,隻在額頭,或是指尖。

    鍾越已經有些麻木。

    他知道李念某種程度上隻是利用自己,李念知道自己喜歡他,也知道自己離不開他

    。

    這樣的李念,真的很殘酷,越溫柔就越殘酷,鍾越看得見,可是吃不到,吃到嘴裏,也不是自己想要的滋味。

    可越是殘酷,鍾越就越想要弄明白。

    李念到底對他有沒有一點點愛?

    他寧願相信是有的。

    李念接受他、包容他,不拒絕他愛他,對他而言,這已經是奢侈般的幸福。

    明白這件事的不止鍾越,還有白楊。

    白楊覺得鍾越陷得太深了。

    這天李念照樣陪著鍾越在練習對話,看到白楊來了,李念就停下了。李念交代他們把新歌排練出來,下周會安排綜藝節目提前宣傳。

    李念走了,鍾越還在看著他,白楊覺得鍾越的眼裏都能長出鉤子來了,那叫一個望穿秋水。

    他看著鍾越的眼神,突然想起過去的自己。

    大概自己從前看李今也是這個眼神。

    “小鍾,你是不是喜歡李總?”

    鍾越還在出神,白楊猛一出聲,他不由得一愣。

    白楊笑了笑,“你喜歡李念吧。”

    他沒有用疑問句,而是用了陳述句。

    鍾越沒說話,也沒有否認,甚至沒有臉紅,鍾越低下頭去,慢慢地把耳邊的頭發撩起來。

    這動作別的男人做會非常娘炮,甚至惡心,但是鍾越這麽做,卻絲毫不引起人的厭惡,反而有種輕柔的豔麗。

    白楊趴在桌子上,羨慕地看他,既羨慕又惋惜:“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李總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他對你也不是真心的好。”

    鍾越依然低著頭不說話。

    白楊覺得自己背後說人大概很不厚道,但是鍾越這樣子他也看不下去。

    現在的鍾越就是過去的他自己。

    李今對他什麽樣,李念就會對鍾越什麽樣。如果說過去他還對李念抱有有一星半點的期望,現在就連這一星半點也不剩了。

    他們僅僅是李念東山再起的棋子,白楊有金世安做後台,李念反而對他不怎麽好,這也是李念聰明的地方——有後台的人,他是不會上趕著去巴結的,因為隻要討好後台就夠了。

    他在白楊麵前很坦誠,毫無掩飾,也並不打算掩飾。即便白楊不喜歡又能怎麽樣呢?他是個合格的經紀人,有眼光,有能力,經紀人的薄情並不能成為白楊離開公司的理由。畢竟他又沒跟

    李念有一腿。

    在鍾越麵前李念就是另外一幅嘴臉,溫柔、多情、體貼、寬容,甚至還有白楊看不到的可怕的控製欲。沒有比這更劇烈的毒藥,白楊眼看著他一天到晚給鍾越下毒。他中過這種毒,知道這毒是多可怕。

    在娛樂圈混了這麽多年,比起李今,李念隻會更現實,也更殘酷。他和金世安是兩種人,金世安不會像李念這樣無恥,用虛假的感情來做束縛他人的繩索。

    白楊有時很不明白,鍾越這樣好看,簡直美破天際,才華又出眾,想要什麽樣的男女朋友不是隨便挑?就算有個結巴問題,顏值即正義好嗎?為什麽非要對李念這樣一個商人死心塌地?天賦全點在臉和嗓子上了一點兒沒給智商剩下嗎?

    “小鍾,”白楊說,“李總是個很好的經紀人,但我覺得誰跟他戀愛誰傻逼。有些事情我不想說得太明白。就跟我以前和李今一樣,我也相信過李今是好人,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有些人生來就是人渣,你不要太天真。”

    鍾越知道李今的事,白楊在中心醫院那兩天,一直在跟鍾越用微信聊天。那時候鍾越還特別憤慨地跟白楊一起指責李今太壞了。

    鍾越抬起頭來,慢慢說道:“白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對的,你就是很傻,臉有多美你有多傻。

    白楊誠實地用看傻逼的眼神迴敬鍾越,生怕他接下來要用這種結巴緩和腔說一整套小言台詞。

    鍾越臉紅了一下,然而繼續說:“可是我離不開念哥,就算……他隻是玩我,我真的……喜歡他。”

    白楊一麵震驚一麵抓瞎,鍾越真是big膽,居然就這麽坦蕩胸懷地說出來了,他喜歡李念,是啊大家都知道,可你怎麽就這麽說出來了?考慮過一下別人的感受嗎?而且這個情況是怎麽迴事,白楊有種很不祥的預感,鍾越接下來將要不可阻擋地說一整套小言台詞。

    鍾越說:“別人……都嫌棄我結巴,隻有……念哥,不嫌棄我,對我好。”

    白楊想翻他白眼,我也沒有嫌棄過你啊一直對你挺好啊,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啊!金世安也沒嫌棄過你啊第一次見你就閉嘴驚豔啊,你也可以考慮他啊!憑什麽就單獨優待李念啊?就因為李念先到嗎?

    鍾越說:“遇到念哥之前,有很多很多……很好的人,可是……他們並不,喜歡我。”

    鍾越說:“你和,李今先生,我聽你……說了。可是念哥是念哥,李今先生……是

    李今先生……”

    白楊沉痛地點頭,心想你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李念和李今是不一樣的!李念是好人!哪怕全天下都認為他不好,可是隻有你懂!我們都瞎,就你眼不瘸!

    鍾越說:“哪怕全天下……”

    白楊要炸了。他很想把李念背著鍾越幹的事情都抖摟出來,奈何鍾越已經完全開啟了小言模式不能自拔。

    鍾越說:“我知道……”

    不不不,你什麽都不知道。白楊現在覺得勸人分手的都是傻逼,比如自己。他已經決定放棄了。

    鍾越一把抓住了白楊的手:“白楊……我也真的,很喜歡你。”

    突如其來,白楊要嚇尿了:“????!!!!”

    鍾越:“這個世界上……讓我喜歡的人,很多。可是……不會有誰,能像念哥那樣,讓我喜歡得,想哭。”

    白楊雖然無語然而沉默了。太肉麻了,要不是因為鍾越好看,白楊早就吐了。而且你喜歡李念為什麽要對別人強行拉踩?要不是鍾越好看,白楊早就暴打他了。

    鍾越握緊了他的手,“你是不是很後悔遇見過李今先生?”

    白楊有點恐懼,鍾越怎麽突然說話利索了,他把想吐的東西又都咽迴去了。

    現在提起李今他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誰命裏沒碰過一兩個人渣呢?

    白楊笑了笑,鍾越卻打斷了他的話:“就算……他們是一樣的人……我也想那麽,後悔一次。”

    白楊再次沉默了。

    他迴握住鍾越的手,不知為什麽,有點想哭。

    談話以無果告終,鍾越雖然舌頭打結,口才卻很叼,說到最後,他居然又開始開導白楊,問他是不是跟金總吵架了。

    白楊一臉問號心想你怎麽知道我跟那個大混蛋吵架了。

    鍾越向他一笑:“你這幾天……都在公司。”

    嘁……說得好像他很不努力一樣!白楊不高興了,白楊要有小情緒了。

    鍾越擔憂地勸他:“金總……那麽好,你們……別吵架。”

    白楊不理他,鍾越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跟金世安吵架,還不是為了你小鍾。

    金世安已經一個星期沒在白楊麵前以任何形態出現了,不管是實體的還是文字的。

    白楊現在已經不生氣了,他甚至有點兒著急。

    仔細想想金世安對他真是挺好的,為了這點事跟他吵架是不值得。但是要他抹開麵子去找金世安主動和好,他又不想去。

    白楊在床上滾來滾去,他在等金世安再發一個短信給他,再發一個,隻要再發一個,他就原諒他。

    ——白楊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麽大的自信,過去李今跟他拌嘴冷戰,從來都是白楊主動去和好。兩個人見麵,肯定是白楊先說對不起。金世安比李今強萬倍,偏偏他就是耍起性子來了,金世安不繼續哄他,他就這麽幹耗著等。

    說實話,金世安這樣財貌雙全的類型,換做其他男人,一個星期可能早就跑出去偷吃了。白楊想都沒往這上麵想,他就是有這個底氣,堅信金世安一定會來哄他,一定會再來道歉。

    明明做錯的是他金總,又不是自己。

    白楊在床上滾著,心裏想著,大概這就是被愛的有恃無恐。

    可是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星期,白楊有點兒慌了。

    他在糾結要不要主動給金世安打個電話。

    這一個星期他也沒心思見他的南小鳥,他鳥被放置y。白楊舉著電話看,眼巴巴盼著電話能響起來,上麵顯示“穿越哥”。

    電話還真的來了,可不是他的穿越哥,電話彈幕“太慢了”“服務態度差”“說實話當初我是不想接的”。

    是快遞。

    “白楊嗎?順豐快遞,樓下來拿。”

    白楊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下來,快遞很薄,打開來是個信封,信封拆開,是十分漂亮的三四張舊式花箋,夾著兩朵壓得平平整整的梅花。

    是金世安的信。繁體,還是豎著寫的。

    卿卿吾愛,見字如晤:

    體無恙否?心安樂否?藝人之工作順利否?

    屈指算來,吾與汝七日未見,人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七日之長,煎熬甚苦。人生苦短如斯,言語小恚,便有這許多煎熬,若他日真作計較,又當何以自處?思來想去,日夜翻覆,更覺會日何短,隔日何長?憂思何繁,歡顏何驟?

    吾心愛汝,願見歡顏,恨吾怨吾,皆吾自取。當日失言,悔之不及。前日電訊致歉,卿定有閱之,閱而不復,非卿之過,是吾書未達意,辭未達情。遊目天地,何以悅卿?雖天涯海角,卿所樂之,吾必往之,幽王癡情,敢笑薄之——此等甘辭蜜語,不能訴吾衷情於一二,卿心明澈,願可鑒之。

    論愛侶之屬,愛之尤甚,怨懟尤多,相思酷刑,甚於斧鉞。吾與卿七日未見,此卿卿於吾小懲大誡,吾必銘記於心,定無再犯。昨日歸家途中,見有春梅餘香枝頭,衷情難表,癡意難訴,春意兩瓣,托於鴻雁。東君有意,顧惜芳春,卿卿當如東君,顧惜吾心。

    最後一張紙隻有兩行正楷大字:

    以上那些我知你必定看不懂,隻看這最後兩句罷:我在你樓下等你,一起去閱江樓吃龍蝦。

    白楊看得想笑又想打人。他雖然文盲,信裏“愛”啊“衷情”的他還是看得懂的,太肉麻了,可是金世安的字這樣好看,像他的人一樣,清雋挺拔,端厚溫雅,淡墨寫在雙飛燕的花箋上,說不出的繾綣纏綿。

    白楊生平第一次收到這麽精致的情書。比上學時候女孩子寫得還漂亮。白楊翻來覆去地看那幾張花箋,又看最後一張的龍蝦邀約,他又開始在床上滾了。

    電話響了,這次真是金世安。金世安在電話裏微微帶著笑意:“可還生氣?都是我不好,你再不見我,我真要死了。”

    白楊還要矯情作態:“你在哪兒呢?”

    世安敲他的門:“我在你家門口。”

    白楊又拿起信來看:“不是說樓下等我嗎?”

    世安無奈:“我想你,不知不覺就走了十六樓,上來見你。”

    白楊放下心來耍性子:“不見,今天就不見,要見明天見。”

    世安沉默片刻,失落道:“那你早些休息,我先迴去了。”

    “……”

    白楊傻了,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明明再哄一下就好了啊?

    世安的腳步真的輕輕向電梯那邊去了。白楊扔了電話追出去,已經不見世安的人影。

    ……他是不是真惹金世安傷心了?

    白楊顧不上腳上還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往電梯口跑,黑暗中有人抱著他的腰,把他攬進懷裏。

    白楊不用看,這個懷抱他太熟悉了,白楊氣得伸腳便踹:“耍我啊?”

    世安笑著抱緊他,在他鼻尖上吻了又吻:“別生氣了,吃龍蝦去。”

    “二月份哪來的龍蝦啊?甩貨。”

    世安笑著點頭,濕熱的嘴唇一路從白楊的鼻尖滑下去:“隻要你肯見我,吃什麽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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