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油脂般融化在列車玻璃上的雪片,李錦注視著站台上停著的一輛馬車。從機車煙囪裏噴出的白色煙柱,掠過馬車駕駛座上高亮和方菲的臉。站台上,列車正在拆開編組。調度員一邊吹哨,一邊抖動著裹滿蒸汽的信號旗,旗角忽卷忽舒,以無形的力量將笨重的機車牽來推去。軍車鳴響了汽笛,笛聲將鍋爐膛裏迸出的火星,震得忽明忽滅。從列車上抬下來幾副“傷寒病人”的擔架。高亮正大聲的用蹩腳的俄語招攬顧客,他正在出售酒桶裏的格瓦斯,擔架員湧上去將馬車圍了起來。旁邊幾個農婦歎惜自己用防寒棉套裹著的幹酪乏人問津。讓人吃驚的是:酒桶裏的克瓦斯竟被汙染了,一塊奇怪的東西懸浮在酒中,黏糊糊的像是一條肉舌頭。桶壁上還有成縷沒有溶開的鮮血!不好!出事了!(事後得知,紅俄的藍帽子在酒桶裏找到了子彈,便將華商李先生摁進酒桶嗆死了。李臨時前咬斷舌頭示警)二十支快槍被從擔架裏藏進了四輪馬車。兩匹拉車的轅馬噴著響鼻,鼻孔周圍軟塌塌的白肉翕動著,從人群讓出的甬道中駛了出來,沿著路基飛快消失在刺槐林裏了。


    林子裏樹葉被車輪壓實發出咯吱聲。一堆原木下麵還有隔年的片片殘雪,仿佛是當年季節性伐木工大斧落處的片片木屑。極目山野:幾條針闊混交林帶纏繞著山脈的皺褶。冷杉皮滑色暗,枝頭上密披著絨毛,針葉板結成塊。在林嵐蜃霧中晃動著一些帶槍的人影,腰裏係著高加索皮帶。是敵人!快!車頂上一塊被風撕下的帆布在唿唿飄動,鉤藤野刺像馬鬃一樣紮煞著飛速退去。子彈打在駕駛座上,車轅上啪啪作響,潤滑車軸的黑油震得直往下掉。高亮將方菲摁倒在座位上。


    “嚇死我啦!”方菲渾身火燒似地哆嗦道。“你可不像嚇著的樣子,連腰都不彎!喊你趴下嗓子都喊啞了!”“我......我是嚇著了嘛,算啦,話說得太明白,未免不害臊。”方菲不願將替對方擔著的那份心說破,她咬住嘴唇舉槍還擊,不過莫辛納甘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太重了點。一些掛枝斷掉下來,砰砰聲中葉如雨下,似無數利斧在揮舞砍伐。一個拉著了導火*索的紅俄哥薩克一腳踏翻進溝裏,從溝底炸騰起腥臭的泥塊!


    又是一顆炸彈飛過來,橫飛的彈片將高亮鎖骨邊的衣領撕成了條。方菲一把抱住他,嘴唇鼓脹了一下便淚如泉湧,馬的鬃毛迎風層層展開。突然一陣吭哧吭哧的沉悶槍聲響起,一個大雪包像是個怪物一樣從路旁的林間空地上爬上了道路,上麵的一個小雪包裏麵噴吐著火蛇,後麵的那些追趕的藍帽子們就像是一棵棵被伐倒的樹木轟然倒地,隻有那些馬匹四散而逃。從路旁的高地上一些披著白色披風,帶著白色布罩的狗皮帽子的人,好像是由雪花本身憑空勾勒出來的,從雪堆裏驚跳起來,在馬頭那兇狠的額際白斑前奔逃。一股白沫從馬嘴裏淌了下來。方菲停住了馬車,不知所措的看著這些冒出來的家夥,特別是在那個大雪包的後麵居然是一道門,從裏麵出來兩個穿著皮衣的家夥,跳出來之後就開始跺腳哈氣的抱怨俄國的鬼天氣。


    “嗨,你們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姑娘。”一個帶著狗皮帽子的家夥走過來,他似乎對趕車的居然是個黃皮膚的女孩很是吃驚。


    聽到久違的漢語,方菲的眼淚更是像斷線的珍珠滾落下來。“我是中國人,他也是,是俺男人。”


    “哈哈哈。”周圍的士兵突然發出爽朗的笑聲,等方菲不知所措的扶著受傷的高亮下車,一名士兵過去攙扶著失血後有些迷糊的高亮,把他從那個大雪包的艙門放進去,方菲才看出來那是一輛車,一輛鐵甲車,不過是外麵刷成白色還有大大小小的背包箱子之類的掛在上麵,不過都用白布包裹著,不到很近的距離是看不出與雪包有什麽區別。上麵那個能旋轉的雪包當然是機槍塔,伸出來的那根粗粗的還冒著熱氣的槍管及足夠說明他的身份的了。


    “別擔心,我們是中國遠征軍,你安全了,跟我們走吧。”那名軍人解釋道“我是這個小分隊的隊長,國防軍見習少尉王峰。”


    做小買賣的方菲和她的男人高亮都算是逃出生天了,但是對於掙紮在生死線上的在俄華人和大批逃難的白俄,這場災難才剛剛開始。


    巴黎和會上協約國為扼殺新生的紅俄政權,乘機進行武裝幹涉,扶植白俄勢力發動武裝叛亂。從共和九年三月起,英、法、美幹涉軍先後在摩爾曼斯克登陸。4月5日起,日、英、美幹涉軍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登陸。此外,協約**隊還侵入俄屬中亞和南高加索。4~5月,德國和處於瓦解前夕的奧斯曼帝國違背《布列斯特和約》,侵占克裏木和南高加索。


    5月底,由5萬名奧匈帝國戰俘編成的捷克斯洛伐克軍團,在經西伯利亞遣返途中發動叛亂,先後侵占伏爾加河中遊、烏拉爾、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頓河地區克拉斯諾夫的哥薩克白衛軍、北高加索鄧尼金的“誌願軍”相繼叛亂,成立反革命政府,並著手擴充叛亂武裝。年中,由於農工黨實行餘糧收集製,社會革命黨乘機在各地鼓動農民支持叛亂,成立反紅俄政權。至同年夏,紅俄喪失3/4領土,陷入四麵受敵的險境。


    農工黨在未掌握國家政權時為了瓦解作為沙皇**統治支柱的沙俄軍隊,在軍隊內部進行的宣傳活動以鼓動士兵反對軍官權威和軍隊的組織紀律製度為主要內容,十月革命後為了兌現結束帝國*主義戰爭的諾言又大量遣散舊軍隊。結果導致了麵對白俄軍的叛亂與進攻,紅俄政府掌握的軍隊數量嚴重不足,麵對來自各個方向的圍攻疲於應對、顧此失彼。而且就是這些有限的軍隊,也因為軍官的大量流失而缺乏有效的組織、管理、約束和指揮。被留用的軍官有相當部分的忠誠度值得懷疑,甚至隱藏了大量的破壞分子。那些忠心於新政權的軍官,也往往因為由農工早期的兵*運宣傳造成的軍隊內部自由思想泛濫、組織紀律渙散而難以建立權威、發揮與舊軍隊或白俄軍中的軍官相當的作用。


    表麵上看紅俄已經危在旦夕,但是吳宸軒很清楚紅俄的命還長著呢,相信得到了中國暗中支持的禿腦門會有辦法對付那些貌合神離的反對派們。現在解決紅俄軍事問題的方法也很簡單,重新在農工軍內部建立起正規有效的組織、指揮和政工製度,如果短時間內不能建立起新的製度替代那麽幹脆恢複舊有的製度。抓住了這一關鍵點就可以保證紅軍的兵源、紀律、忠誠和戰鬥力,就能夠解決存在的絕大多數問題。


    紅軍的建立和初戰告捷為保衛農工代表*大會政權,戰勝國內外反革命勢力奠定了基礎,人民委員會於共和九年初頒布組建農工軍和農工海軍的法令;3月4日成立最高軍事委員會,統一指揮全國武裝力量;4月成立地方軍事機構,全國實行普及軍訓製;5月29日,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通過關於實行普遍兵役製的法令。農工黨中央和農工政府還決定動員全國的人力、物力,將全部工作轉入戰時軌道。


    為統一領導在東線作戰的部隊,6月13日成立東方麵軍;9月2日宣布國家為統一軍營,並成立由列夫.布隆施泰因任主席的俄國革命軍事委員會。瓦采季斯被任命為共和國武裝力量總司令。9月11日,共和國革命軍事委員會下令擴充部隊編製,除東方麵軍外,組建南方麵軍、北方麵軍及西部防區(次年2月改編為西方麵軍),同年12月又組建裏海-高加索方麵軍。11月30日成立以弗朗索瓦為主席的農工國防委員會,協調和領導軍事機關和民政機關的活動,確保前線和後方的統一。所有這些措施,保證了農工軍的建設及其在各條戰線的初步勝利。


    雖然在內戰的進程中,農工政府控製的地區一度隻占全國領土的很少部分,但全俄的核心區域卻一直控製在農工代表*大會政府手中,這裏所說的核心既是指地理形勢上的,也是對工業交通而言。這樣不僅從地理上隔絕了各路白俄軍之間的實質聯係,更重要的是農工代表*大會政府掌握了西部乃至全國的工業精華區和鐵路、內河航運的樞紐和幹線。依托工業區,紅軍不僅武器彈藥的生產供應方麵占據壓倒性的優勢(白俄軍的軍火供應前期隻能依賴繳獲,後期則要協約國千裏迢迢的從海外運輸),這些地區聚居的產業工人也成為了紅軍穩定而可靠的兵源保證。借助完整的水陸運輸網,紅軍的兵員和武器可以便捷的輸送到需要的地方、達成局部的優勢。雖然有工業生產、兵力動員和交通運輸方麵的優勢,但農工代表*大會方麵也麵臨著一個致命卻難以解決的瓶頸問題——生活資料,特別是糧食的短缺。農工代表*大會政權和紅軍對上述核心區以外的廣大農業區缺乏有效的控製,農產品特別是糧食的匱乏成為整個內戰過程中製約農工代表*大會政府的最最嚴重的問題之一。


    於是對於俄國農民而言,萬惡的餘糧收集製度被政委們發明出來,機關槍工人征糧隊下鄉掃蕩,簡直就是俄國農民最恐怖的噩夢,不過也就是靠著從農民口中奪取的糧食,弗朗索瓦和他的農工黨政權才度過了最為危機的共和九年。


    但是隨著巴黎和會的閉幕,一個由英法美中日組成的協約國幹涉軍集團已經形成,紅俄認為打退了白俄的進攻就可以鬆口氣了,幹涉軍的槍彈告訴他們這還行不通,於是俄國革命迅速進入了幹涉軍為骨幹,白俄軍為仆從與紅俄的農工軍在俄國廣袤的土地上廝殺的階段。那些從紅俄控製區逃走的華人和白俄沿著漫長的西伯利亞鐵路開始了逃生之路,而中國遠征軍征塵未洗就從鬱鬱蔥蔥的法國轉移到了寒風凜冽的西伯利亞戰區。快速反應99師成為最先進入伊爾庫茨克和烏蘭烏德附近的幹涉軍,這支英勇的軍隊像是銅牆鐵壁擋在西伯利亞鐵路的中段,擊潰了一支又一支的紅俄軍隊,收攏著從西麵趕來的大批難民。像是方菲、高亮那樣的營救還在貝加爾湖畔不斷上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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