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立憲真能救大清嗎?”郵輪開出了上海十六鋪碼頭,送行的人群散去,吳宸軒迴到艙室裏開始處理文件,秘書黃鑫培忍不住問了一句讓吳宸軒直皺眉的問題,自己這個秘書看來是太天真了,算了,還是耐心講講吧,反正對方也是曆史上有名有號的人物,智商不會太過奇葩的。


    “任之,你可知道太平天國的最終贏家是誰?”


    “不是清廷嗎?他們最後可攻入天京,將太平天國幾乎屠戮一空。”


    “要我說,太平天國固然國破家亡,這大清朝也差點被一幫神棍給顛覆,中央集權已經維持不下去了”吳宸軒給自己這個史冊上也算名人的秘書上了一堂真實的曆史課。


    “在鎮壓太平天國運動過程中,以曾、左、李三人為首的漢族地方督撫迅速崛起。他們手中握有地方的政權、軍權、財權,幾乎不受中央控製,朝廷從此呈現出強枝弱幹的局麵。從光緒二十七年實行新政開始,朝廷不斷采取措施削弱地方督撫的軍權和財權,而把它集中於滿人之手,若不是滿人實在挑不出個成形的,恐怕這九大*疆臣未必讓漢人染指。今年設立陸軍部,由它統率帝國的全部陸軍,該部的尚書及兩位侍郎都由滿人擔任,這樣陸軍名義上就全部由滿人統率;設立度支部,控製地方的收支,宣布隻有中央才擁有對外借款及鑄造、發行貨幣權。這樣的憲政改革越往前推進,漢族官僚手中的權力就會不斷喪失,而中央政府集中的權力越來越大。漢官普遍感到被欺騙了,他們對滿洲朝廷的不滿就空前表現出來,原來滿人掌兵,自然不懼這些書生,但是現在天下兵權十之七八在袁項城、我和南方幾個漢人督府手裏,滿人現在已經是空殼子一個,風吹草動的他們就已經經受不起了。”


    “這憲政的第二失策之處應該說是失去了士紳的支持,壞了根基。”吳宸軒繼續分析大清憲政的弊病所在。


    “士紳?可未曾聽說士紳有揭竿而起的。”黃鑫培心裏實在疑惑,漢人官吏被排擠他是親眼所見,眼前這位大人不就是例子,所以他不難理解,但是說道士紳似乎和朝廷是一家人,雖然滿人不說“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但是政權不下鄉的傳統倒是傳承已久,基層政權都是士紳們在代為執行,沒見到那家士紳扯旗造反啊。


    “其實你說的也對,一般來說,紳士是保守的,他們比較傾向維護傳統的體製和意識形態,這與維護他們的地位和在地方的威望是一致的。”吳宸軒繼續分析道“不過經過義和團和八國聯軍事件後,他們終於認識到閉關鎖國那一套不行了,於是逐步放棄了過去保守的觀念,致力於興辦新學、投資實業。有些人成為實業家,有些人還出國留學、遊曆或進新學堂學習,因而在思想觀念上逐漸發生了變化。比如山東商會的諸君誰還會把大清國當成自己的祖宗供著?工商一旦成為士紳的主業,構建在士紳土地製度上的大清基層統治架構必然會瓦解,到時候沒了根基的大清國還不是一推就倒?”


    實際上在清末新政之前,紳士們雖然在地方上有著巨大影響,但他們是分散的,各自為政的,正是預備立憲給他們登上全國舞台提供了機會。朝廷設立諮議局、資政院以及推行地方自治,給他們提供了新的合法的活動場所,並使紳士階層實現了全國性的集結,形成了當時政壇上舉足輕重的力量——立憲派。他們以諮議局和資政院為陣地,對地方和中央的政務和輿論產生非常重大的影響。


    立憲派形成後,懷著對國勢日衰的深切關注,他們急切希望在中國能實行憲政,以抵*製日益嚴重的革命,並在憲政中有他們的一席之地。同時,他們對滿洲貴族壟斷政權核心的狀況越來越不滿,在諮議局和資政院會議上他們同清政府不斷發生激烈衝突。


    當他們的要求被拒絕,當“皇族內閣”成立之時,他們感覺到清政府已經無藥可救,許多人轉向革命,成為清政府的對立麵和掘墓人。立憲派的離心傾向和最後對清政府的絕望帶來了嚴重後果。在武昌起義爆發的7個星期內,15個省以諮議局為中心紛紛宣布獨立,立憲派拋棄清政府是個很大的因素。清朝的統治在地方上已經被立憲給掏空了,清末的中央政府已經對地方士紳毫無約束能力了。


    “憲政失敗的第三個因素就是加重了百姓的負擔,沒吃沒喝的自然會揭竿而起。”吳宸軒如同神棍一般的預言讓黃鑫培很是疑惑,這百姓跟憲政似乎搭不上界,但是吳宸軒很快就解釋給他聽。


    “有人說明亡於遼餉,這話雖然偏頗,但是也不無道理。明末也是民不聊生,民變風起,這遼餉加一兩,貪官汙吏就能收上來十兩百兩,百姓被壓榨一空,不起義就餓死,你說會怎麽樣?朝廷如果推行憲政改革肯定也需要大量的經費,而這些費用反正朝中袞袞諸公不會拔毛,還不都以各種名目強加到百姓頭上,再加上許多官吏在推行改革過程中趁機中飽私囊、搜刮民財,百姓負擔不斷加大,許多處於絕境中的民眾紛紛起來反抗。民眾力量的不斷打擊,將會動搖了農村中舊的生產關係,並瓦解了清政府在農村地區政權的根基。”


    “那就是說這次我們無論考察的結果如何,立憲都是死路一條了”黃鑫培有點意興蕭然,畢竟是年輕人,難得有一次身負重任去海外探索強國之路的機會,本來充滿激情的旅行竟然被老大分析來分析去變成了一次雞肋行動,失去意義的行動讓黃鑫培變得消極,甚至忘了自己本來就是革命者的身份,大清國走向滅亡應該是自己樂見的結果才對。


    “倒不一定,如果滿族統治階層能清楚的認識到大勢所趨,肯放棄特權,真心實現民族團結,或許大清還是有希望在亂世中苟存。如果列強有變,趁勢崛起也未可知。”吳宸軒看著自己意興闌珊的秘書,笑著開解他“不過這革新可不容易,至少我沒看出來滿人中有何人有能力來承擔這個重任。對於滿人而言,不革新則亡國,革新則亡族,我想這就是他們麵對的選擇。”


    “老佛爺,您何出此言。”慶王爺本來已經淡出政壇,很多大員都幾乎把這位鐵帽子王給忘了,沒想到久不出宮的慈禧老佛爺居然心血來潮,鑾駕擺開,親自登門拜訪慶王府。她這一趟,慶王府差點沒給嚇翻過去。


    中門吱吱扭扭的打開,慶王爺帶著全家誠惶誠恐的把老佛爺的車隊接進院子,正堂上高掛六翅屏山,等老佛爺升座,其他人等磕過頭退下,滿大堂就剩下慈禧和奕劻兩個人,慈禧才開口說起正題,誰知道這頭一句差點沒把奕劻給嚇死。


    “哀家說的你可是不信。”慈禧臉色如常,仿佛剛剛不過說的是幾個伶人的打賞“老王爺,這革新革新,要革才能新。革的什麽?是大清國的祖製,是滿人的根本。之前載湉他的作為,哀家也看在眼裏,本意其實不差,可惜用人都是書生氣太重,手段又操切的很,哀家圈禁他也是為了咱們滿人的江山,若是他折騰下去,隻怕大清國早就不姓愛新覺羅了。本來我這個葉赫那拉氏的不該操心這麽多,反正江山市愛新覺羅家的,但是不管如何這都是滿人的江山,我這個當太後當姨娘的總不能看著他們這些孩子把大清國往絕路上帶吧。”


    “是,是,太後聖明。”奕劻實在不明白這老佛爺抽的哪門子瘋,哪裏敢隨便插言。


    “可是這不革新不行了,革新或許亡族,但是不革新這大清國就要從你我手裏修國史了。”慈禧麵色潮紅,似乎很是激動,讓慶王爺心裏默念“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趕緊給這敗家娘們收了去吧,千萬別讓她死在我們家,不然慶王府上上下下就不能活了。”


    “革新吧,反正小鬼子都能革新求變,我們也不妨借鑒一下。”慈禧繼續絮叨著“茲事體大,讓哀家來說,這滿光緒朝能主持革新大局的不過三個人。老王爺,你可知道這三人姓是名誰?”


    “還請太後示下,小王在此洗耳恭聽。”慶王爺無奈的依照程序說話,反正今天他這一遭多半是躲不過了,奕劻不禁暗歎自己的清閑日子怕是到頭了。


    “李文忠算一個,榮祿也算一個,還有就是大清國的八賢王----你慶王千歲”。


    慶王爺一麵連稱不敢不敢,一方麵準備措辭推卻。沒想到慈禧突然撲簌簌的掉下眼淚,“文忠公、榮祿他們都已經離大清國而去,哀家也隻有把這大清國的國運交付給老四你了,不知你慶王爺可否願意助我這孤兒寡母一臂之力?”


    慶王爺被逼到了牆角,沒奈何隻好答應下來,等來年五大臣出洋考察迴來,他出麵任總理大臣,主持憲政革新事宜。慈禧已經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在為自己身後大清的命運做著自己的安排,可惜作為這個已經透風撒氣、梁塌柱斜的大房子的女主人,手下空有一般舉世無雙的裱糊匠,卻難以拯救整個屋子的宿命。


    帶著慈禧尋找新的裱糊材料使命的五大臣已經漂洋過海,去為大清國尋找延續壽命的仙丹妙藥。慈禧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正在船頭憑海臨風,中流擊水的那位青年大臣,才是最終結束大清二百六十六年統治的掘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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