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刁鎮保持著這個時代的北方村鎮的一切特征,灰瓦土牆,遍地垃圾,一個個蓬頭垢麵的鄉民早早穿上灰黑色的破棉襖,不分男女的紮著褲腿角。我和苗海南轉了大半圈也就找到一家勉強看得過眼的店麵,要了酒菜,後晌的時間就這麽耗在這裏了。孟洛川給當地保長和鄉老的寫了信,上午就去分別拜訪了,不過再順利也得住上個三五天,看著這家“高檔”餐館的老板抿了鼻涕的黑手接著拿起抹布給我們擦桌子,兩人都搖搖頭,有得受了。


    “宸軒老弟,你說為啥一樣的大清子民,自己管不好,德國人管的城市咋就這麽幹淨呢?莫非這些人都是賤皮子,非得挨了大馬靴才懂得好習慣。”


    “首先青島是海邊,土沒這兒多。其次那是城市,這裏是鄉村,你有空下次去青島到漁村或者李村、城陽的看看,除了土換成海沙子其他也差不多。至於你說的德國人管理城市幹淨,那倒是真的,可那是他們在幾百年裏因為瘟疫死了上千萬人命換迴來的教訓,咱們這幾百年可能也死過上千萬,可都是死於饑餓、戰火,沒有多少大城市是毀滅於瘟疫的,當然就沒有引起重視了。”


    “你在國外生的,對洋人的事情倒是了解的通透,你說咱們的城市就比不上洋毛子嗎?不瞞你說,剛從青島迴來,我一進濟南府就覺著土腥味頂肺管子,給我二哥說,他倒好,讓我迴桓台老家呆幾天,迴來就看著濟南府好了。”


    “噗”我差點沒樂出來“沒想到苗二哥還有這手,還真是樸素的相對論啊。”


    “相對輪,是個什麽機器,比蒸汽拖船大嗎?”


    “哦,差不多吧,嗬嗬。”


    “你個酸秀才,也不睜眼瞧瞧這是你能進的地方嗎?”聽到一陣嘈雜,街對麵的一個大宅子門口,一個黑壯的莊客正在把一個穿著青布衫子的年輕人推搡出門。


    “你,你這,怎麽不講理啊,我明明是這個學堂的生徒,今天來複課怎麽就不能進。”


    “酸丁,你瞧好了,這不是你家的明誠堂,這現在是我們刁家的族學,你那個老不死的師傅去年冬天就挺屍了,他家裏沒錢發送,是我們家刁老爺好心收了他的破學堂,給了他家銀子才算了了帳,還欠百草堂的銀子也是刁老爺給墊付的。”


    “那,那就算是林師過世,這學堂也是縣裏的公學,沒有教諭管嗎?再說我的書箱是我自己的東西,憑什麽不還我?”


    “縣裏,縣太爺都姓刁,你他媽算哪根蔥啊。你的書箱子,誰看見了,林老頭死的時候可是把學堂都抵給我們家了,這有縣裏的官文,你找不找書箱子就找我們家,怎麽不找你小媽去要呢?”


    “乒”沒想到這個秀才還是個武生,一個當頭炮就把那位的鼻子打了個大開花,趁他蹲下的空,照了襠裏就是一腳,那慘叫聽得讓人神清氣爽啊!不過你再往裏闖就不對了,畢竟是私闖民宅,而且明顯裏麵還有家丁,你一個人闖進去不吃虧才怪呢。


    苗四哥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這會兒有熱鬧可瞧,哪還顧得上吃那些東西。拉著我就奔街對麵的學堂門口去了。


    等我們到了門口,一個青布身影從裏麵倒飛出來,嘖嘖,怎麽樣,書生不是個個都是蜀山劍俠,吃虧了吧。幾個黑衣大漢闖出來,圍著倒在地上的書生拳打腳踢,一陣煙塵後,青布衫子變成了吉利服,明顯是站不起來了。


    剛才吃了虧的那位拎著一根胳膊粗細的頂門杠就衝過來,照準書生的小腿就要砸下去,這是要廢了他的一條腿啊。按照武俠的理論這時候應該有人大喊住手,然後衝出來行俠仗義才對啊,怎麽這些鄉民和路人都吊著膀子看熱鬧,有些還議論著,說這打手不會選地方,應該照準膝蓋砸,一定瘸的,連縣裏的迴春堂都沒救。


    “滾犢子”一個按著書生胳膊的打手飛了起來,哈哈,大俠到。怎麽這大俠的身形看著有點眼熟呢,靠,苗老四,你出手好歹給個招唿啊。完了,我也得上啊,總不能讓老四折在這裏吧。雖然咱拳腳功夫渣了點,但是度娘有妙招啊。看著這幾位要動手了,我上前拍拍一位的肩頭“勞駕。”


    那位也不含糊,一邊迴頭瞧,一邊罵罵咧咧“邊玩去,尼瑪...啊!!”一陣辣椒噴霧讓他睜不開眼,就剩了扯著嗓子幹嚎。


    另外幾位也是兄弟情深,一起抬頭來看這位的傷勢,動作很是一致。沒說的,摁著開關,一陣淡紅色的煙霧從壓縮氣瓶裏刺刺的噴出,利益均沾,這幾位一點也沒浪費,都噴到頭麵部,一個個倒在地上捂著眼睛打滾。拿棒子的那位一看情況不對,扭頭就想往門裏跑,苗老四還想著追打,打落水狗真是太沒品位了。我瀟灑的掏出一支槍,對準那位的背影就扣動扳機,苗老四見過我有手槍,嚇得一激靈,就想奪槍。還喊著“別,別鬧出人命啊。”


    那個逃跑的在5米外倒在地上直抽抽成團了,看來度娘給佩戴的非殺傷自衛武器還是不保險,要是對方有點啥心腦血管的毛病,指不定抽抽完了就過去了,嗯,電擊*槍的電壓好像大了一點,不過效果杠杠的。一按紅點,兩根導電射釘從他背部拔出,被電線牽引迴到槍口。甭管他了,估計還得抽個三五分鍾才會停。扶起躺在地上的年輕書生,就奔我們的大車,先走為妙。


    走出刁鎮一路狂奔到了舊軍,才算是安定下來,孟家的老管家看著我們這晌午出去的,中午飯點剛過就迴了,這也太神速了吧,不過孟家家風嚴謹,老管家自不會多言。我們先迴了廂房,這時鼻青臉腫的那位書生好歹緩過氣來,雖然傷口被碘伏擦過時有點疼痛,但是他咬著牙沒吭聲,連我給他的左手臂正骨都沒叫喚一聲,是條漢子。


    “說說吧,苗老大好歹當迴俠客,你總得給交個實底吧。”


    “多謝俠士相助,在下舊軍杜子成,字鵬飛,保定學成歸來,拜訪恩師,怎奈刁家惡奴欺人太甚,我...”


    “好了,好了,我不是什麽俠士,是濟南的商家,這次來是拜訪舊友,看見沒,那位玉樹臨風,卓爾不凡的就是今天救你的俠士,江湖人稱金麵佛苗大俠。”


    “去,你小子又編排某家。兄弟,別聽他瞎落落,我叫苗世循,字海南,是桓台苗家的老四。這位是我的好友吳宇漢,字宸軒,他是濟南府標準機器廠的東家。對了,剛才那些惡奴是哪個刁家的。”


    “還有哪個刁家,自然是刁德勝刁大老爺家,他家在章丘縣可以說是鄉間縣令,土地王爺,他家的家法就是這方圓百十裏地的國法。”


    “看來咱們在這裏招人大概不成了,明天迴了吧。苗四哥下次您老人家動手前,好歹給兄弟個信號好吧,至不濟也嗷嗷兩嗓子讓我有個準備啊。”


    “我給你使眼色了,你沒看我啊,吊著膀子就知道看熱鬧。對了,你那個小瓶子不賴,比石灰包好使,還輕便,是不是小杜姑娘給的,能不能給我也準備個十瓶八瓶的,你知道哥哥我好衝動,到時候有這個就能保命啊。對吧,咱兄弟誰跟誰啊,你不能有好東西吃獨食啊,兄弟你不是這種人啊。”


    “我說四哥,你還能再無恥點嗎!這東西金貴著呢,就跟上迴救伊麗莎白的藥一樣,是我帶迴來的,現在用一瓶少一瓶了,還十瓶八瓶,你是不是指望這個下飯啊。”


    “對不住,原來先生這藥瓶如此稀奇,倒是讓您為我破費了。我實在是過意不去,您看我...”


    “別家,這點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四海之內皆兄弟嗎,剛剛我和四哥是在開玩笑的。你說你學成歸來,不知道你是學的什麽啊?”


    “啊,在下幼時進學,十五歲有幸考取秀才功名,奈何兩次不舉,家裏連逢變故,雙親過世,前年恩師見我學無寸進,就托好友推薦我去了天津武備學堂學習,想在新軍裏混個差事。唉,誰知道袁督的新軍也是一如綠營,沒有親朋故舊的提攜,連門都進不去,也怪我平時埋首書牘,疏於交際,到今年畢業也沒混上差事,不得已迴鄉想在縣裏尋個差事。剛剛到家就來拜望恩師,誰知道恩師依然故去,而且恩師的學堂也都被他們刁家霸占,我一時氣憤不過就動手了,要說起來雖然惡奴不修口德,但我動手在先也非君子所為,多蒙兩位先生相救,杜子成在此謝過。”說完就要大禮參拜,我和苗老四趕緊上前攙扶。


    “你啊,太客氣了,都說了苗大俠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中人,啊,別打我啊,四哥。哎,對了你說你是在天津武備學堂進修,不知你進修的哪科?”我笑著問道。


    “步兵科甲班,在下沒上過新式學堂,所以沒法學習炮科。”


    我和苗老四一對眼,苗四哥一臉了然的神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位無牽無掛,又求告無門,更難得的是科班出身,人品方正,還在這刁地方招什麽護院啊,這不就是一個很好的護院頭領嗎?


    “如果賢弟不嫌棄,能否在我濟南府的廠子先做一階段安保主任,月俸五兩,如果兄弟另有高就,我絕不會耽誤兄弟前程,隨時可以解約。如何?”


    “承蒙先生收留,杜子成無以為報,一定竭盡所能,盡忠職守。隻是這安保主任是個什麽差事,還請先生明示。”


    “就是保護廠子安全的頭領,護院頭子。明白了嗎?”苗四哥不滿意我拿新名詞忽悠人,非得泄我的老底。


    “不瞞先生,我連明天吃飯的錢都沒有,不知道能否今天就上任。”杜子成倒沒有一般腐儒的所謂風骨,實在的很。


    “嘿,還真是的,這都能招到人才,真是撒尿都能磁出個狗頭金來。”


    “那是,小弟我洪福齊天,你看著眼饞吧。有本事你咬我啊。我擦,你真咬啊。”


    杜子成看著我和苗老四兩個人打鬧成一團的樣子,心裏實在是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這東家,好像不太靠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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