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都已經無法形容平安此刻的心情。這會兒他心裏簡直千萬頭羊駝狂奔而過,整個人渾身繃緊,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來。


    “可知道錯了?”趙璨還在問。


    “錯你妹啊,趙璨你居然敢打我,快放我下來!”平安也顧不得角色扮演了,立刻用力掙紮起來。


    理所當然的換來了又一巴掌。趙璨的語氣十分平靜,“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平安含淚迴答。


    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古人留下了那麽多激勵的句子,就是為了這一刻準備的啊!


    “這樣才乖。”趙璨滿意,抬手在平安臀上揉了揉,隻不過……這揉的動作怎麽越來越不對勁?


    平安憤憤不平了一會兒,等他發現端倪,想要逃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趙璨已經將他的褲子褪下,然後抱著人坐在自己身上,“今日就罰你自己動,可好?”


    “……”趙璨你學壞了!


    做了一早上的運動,等到趙璨讓送早餐進去的時候,小福子見平安臉頰紅撲撲的,眼波如水唇色嫣紅,連忙低下頭去不敢看。


    很久沒有被喂食過的趙璨如今抓住了機會,自然要一次吃個飽,所以吃過了造反,兩人繼續在床上膩歪。荒唐了一個早上,弄得平安腰酸背痛渾身無力,這才放過了他。


    吃過午飯,兩人要了水,沐浴過後,才開始說正事。


    為了避免趙璨動不動就獸/性大發,平安特意跟他坐在了一張桌子的對麵,隔得遠遠的問,“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趙璨對著平安自然沒什麽可隱瞞的,“陛下不放心,打算派個人來看看。我如今地位尷尬,反倒沒人跟我爭了。”他雖然說著自嘲的話,但語氣漫不經心,顯然自己並不將之放在心上。


    平安後來想明白所謂“生死之劫”究竟是什麽之後,便沒有提過。這件事是他的一塊心病,究竟他們是能夠逆天改命,還是隻能被命運隨意撥弄,都隻能靠這件事來驗證了。


    這種無法掌控的局麵,平安非常不喜歡。何況還有可能威脅到趙璨的生命安全?所以他拒絕提起這件事。


    卻沒想到趙璨自己根本不放在心上,隨隨便便的就提出來了。


    趙璨一看平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含笑道,“不必擔憂。我上一世是飲毒酒而亡,這一次總不會在給人這個機會了。我不信老天讓我重來一迴,隻是為了換個死法。況且長春真人也說有變數在。平安,你就是我的變數,不是嗎?”


    “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平安看過太多明明必贏的局麵被人翻盤的故事,深知有的時候,越是不在意就越容易出事。趙璨有自信是好事,但過分自信,卻有可能導致疏忽。


    防微杜漸,才是正確的辦法。


    不過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反正到時候他肯定會在趙璨身邊,有什麽危險也會跟他一起麵對的。


    於是這個話題便被略過,平安道,“齊王的事,我讓開陽來跟你說?”


    “不急。”趙璨微笑,“你先跟我說說,你又是怎麽跑到齊王府裏去的?”


    雖然他臉上帶著笑,但這要不是秋後算賬,平安名字倒著寫!趙璨太陰險了,明明之前說過是算總賬的,結果吃幹抹淨之後,居然又開始翻舊賬,太不實在了。


    “咳,齊王爺希望我能幫他個忙,盛情難卻,我就隻好住在齊王府了。後來那不是聽說你迴來了,懶得去別處找,所以就留在那裏等你了麽?”平安一臉正直的道。


    趙璨見他被嚇住了,才問,“他能有什麽事找你幫忙?”


    平安便將自己挖坑的事情告訴了趙璨。本來這也是為了兩人的未來做打算,兵不血刃的拿下整個東南,讓趙璨知道,將來自然更好處置。


    趙璨聽得嘴角直抽。要是齊王知道自己這麽被算計,恐怕一口血就要氣得噴出來。


    不過同時他心裏也很高興,平安不管在哪裏,做什麽,似乎都能將他的事情放在心上,為將來做準備。他有這份心,趙璨自然隻有喜歡的。


    不過趙璨對平安的計劃也有些疑慮,“齊王會相信嗎?”


    “他可能會先試試看,若是沒有問題,再進行推廣。”平安說,“我的方案本身的確沒有問題。隻要他能買得到糧食。”


    言下之意自不必說,到時候就需要朝廷那邊進行控製。而這就是趙璨的工作了,平安能做的已經做完。


    “如此恐怕需要好幾年才能徹底解決。”趙璨道。


    至於平安這麽考慮的原因他也很清楚,幾年之後,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就是他趙璨了。到時候要做什麽,自然都會比現在更加方便。平安的確是按照他之前說過的那樣,隻是鋪基礎,等著將來大展身手。


    現在這麽低調的坑人,他都能混得風生水起,趙璨忽然期待起來,將來等到平安能夠堂堂正正的站出來做這些事的時候,又會是個什麽光景?那時候的大楚,會變成什麽樣子?


    平安今年才二十二歲,未來還有幾十年的時間,不著急,慢慢來。


    趙璨來的時候沒有想到平安連自己要做的工作都一並解決了,這會兒倒是有些為難,“這些事要匯報給陛下麽?”


    皇帝讓他過來搜集關於齊王的情報,自然也有動手的意思。趙璨相信隻要皇帝願意動手,齊王是根本不可能有還手之力的。到時候東南自然就會被捏在手心裏了。


    隻不過,這個過程中要付出的代價,卻也是不可估量的。


    相較之下,自然是平安的辦法比較好。所以趙璨才會遲疑,畢竟要告訴皇帝,平安這邊自然瞞不過去。


    平安道,“自然要說,陛下知道了,朝廷那邊配合,齊王才會徹底相信這些辦法有用。”


    “可陛下一定會知道你我的關係,到時候你迴了京,恐怕處境不會很好。”趙璨有些擔憂。


    說到這個,平安的表情也正經起來,“我正要跟你說一件事。”


    一聽就不是什麽好事,趙璨立刻道,“我不聽。”


    “……”平安囧了一下,“耍小孩子脾氣也沒有用。鳳樓,我是認真的,我打算暫時不迴京城去。”


    “我不同意。”趙璨皺著眉道。


    平安無奈,“你明知道這個選擇比較好。一來我可以四處看看,了解一下大楚的風土民情。二來也能看看有沒有在野的賢士能夠請動。最重要的是,我不在京城,陛下就不會計較我跟你究竟有沒有關係了。”


    “那你要到什麽時候才肯迴去?”趙璨問。


    平安知道他這是鬆口了,立刻保證道,“在你過本命年生日之前,我一定迴去!”


    但趙璨聽了這個保證,也沒有多高興。本命年,那就是西寧二十五年了,也就是說,三年後平安才會迴去。


    他和平安要分開那麽長時間,趙璨非常不滿意。


    才剛剛相聚,就知道又要別離,這種滋味當然不會好受。趙璨不喜歡,平安也未必願意,他也顧不得什麽擔憂了,主動走到趙璨身邊蹲下來將頭枕在他膝上,“我也很舍不得你,但是為了我們的未來。”


    “好吧,”趙璨妥協,“為了我們的未來。”


    這樣說完之後,他就別過頭去不看平安。趙璨心裏非常難過,因為他很清楚,需要如此左右顧忌,無非還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不夠強,不能將平安保護好。


    況且他跟平安都有事情要做,並不光是隻有兒女私情。想要一直待在一起,其實也不現實。


    “好啦,”平安放軟了聲音哄他,“我答應你,等到迴去之後,就再也不會離開了。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好不好?”


    “這可是你說的。”趙璨終於轉過頭來跟他對視。


    平安朝他展顏一笑,“這當然,我從來都說話算話。所以不要生氣了,也不要難過。”


    趙璨麵上閃過一抹不自在,識趣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伸手將平安拉起來,抱在懷裏,“跟我說說你出京之後的見聞吧。”雖然不能夠在一起,但是聽平安描述一下,他也可以假裝自己跟平安一起經曆了這些事。


    見他平靜下來,平安才放下心。


    到了下午時分,齊王府那邊果然又來了人,說是邀請趙璨去赴宴。趙璨婉拒了。既然齊王這邊已經被平安搞定,他就不想浪費時間去虛與委蛇了。與其去見他,不如將時間裏就給平安。


    畢竟像他們這樣一直在分開的苦命戀人也實在是不多。


    在城裏住了一日,之後趙璨便啟程前往行宮。平安自然也在隨行之列,不少人見他真的站在了趙璨身邊,幾乎跌碎一地的下巴,不過現在趙璨做主,也沒有人敢說什麽。


    平安觀察著這些人的表情,在心裏偷笑。不曉得這裏麵有幾個是別人派來的眼線,急著要將這個消息傳迴去。他已經可以想象等趙璨他們離開的時候卻沒有帶上自己,這些人會是什麽樣的表情了。


    到了行宮之後,趙璨收拾好心情,這才接見了開陽,詢問齊王府的事。


    雖然齊王這邊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但是摸清楚情況,也是十分必要的。


    平安這段日子沒有閑著,開陽也不是沒事幹,兩人一明一暗,坑了齊王一把不說,還順勢將情況都摸得差不多了。大概是沒有想到趙璨人還沒到就已經開始調查,齊王府也沒有防備,機密的消息或許不容易查到,但是基本情況卻是瞞不住的。


    “整個東南路六個州,幾乎都已經在齊王的掌控之中了。”開陽說著自己查到的東西,“每年東南賦稅,至少有七成是被層層搜刮,最後送到齊王府來。”


    “難怪齊王如此驕奢淫逸,果然用的都是民脂民膏!”這一點並不出乎趙璨的預料,他問,“就沒有不在齊王控製之中的官員?”


    有自然是有的,隻是這樣的人,基本上都被下麵的人架空了,拿不到權柄。


    之前也說過古代科舉考試的形式,雖然科目眾多,但是真正主流的還是進士或者明經,這些人讀了一輩子的書,考試成績或許不錯,但在庶務上,卻是一竅不通。


    所以親民官治理自己的轄地,基本上都是在下麵的副手和胥吏的幫助之下完成的。


    官與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階層。和朝廷派遣的官員不同,吏通常都是由本地人擔任,做的也都是基層的工作。因為升遷無望,所以往往可能一輩子都待在同一個位置上,等到年紀大了,還能培養出兒子來接手。對於手中所管轄的事務,自然是十分熟悉。


    也正是因為這樣,若是他們聯合起來搗鬼,官員想要順利接手工作,幾乎不可能。


    因為官員是朝廷派遣,所以不可能都是齊王的人。但是這些人到了東南,就會發現自己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投靠齊王。否則便是寸步難行,一點事情都做不了。


    不投靠齊王也可以,如果他們老老實實的待著也就罷了,三年的考期一到,還是會給他送些政績,好生把人送走。若是想要□□,或是想要調查幕後隱情,那麽這個官就算是當到頭了。


    上司壓製,下麵的人陽奉陰違,要製造出一點事情來,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就算原本有抱負的人,在這種環境裏待得久了,那點兒鬥誌也都磨滅了。就算鬥誌還在,也幫不上趙璨什麽忙。


    聽到這個情況,趙璨忍不住皺了皺眉。倒不是為了東南的情況憂心,而是覺得東南官場十分棘手。除了極少部分堅持不變節的,其他人都向齊王效忠了。這還不算有一部分考期結束之後調任到其他地方的官員。


    等到時候解決了齊王的問題,這些人要怎麽處置?


    這麽多的官員,如果全都裁撤掉,勢必會造成官場動蕩,況且也沒有那麽多人來填補位置。可是如果放任不管,豈不是會讓後來人認為朝廷沒有作為,更加肆意妄為?


    況且從本心來說,趙璨並不喜歡這些人。今日能夠倒向齊王,焉知他日不會又向另一個人投誠,給自己製造麻煩。


    這麽一想,趙璨簡直恨不能將這些人全都殺頭或是流放。


    平安聽到他這麽暴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其實這些人也沒有那麽萬惡吧?畢竟身處這樣的環境,也就隻能隨波逐流。否則的話就連一點事情都做不了了。”


    “可他們都是二姓之臣,身為朝廷命官,卻阿諛諂附,令人不齒!”趙璨憤憤道。


    上位者就是如此,恨不能自己的手下都又忠心又能幹,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什麽問題都可以解決。而別人的下屬最好全都又蠢又笨,輕易就能解決。


    這麽想著,平安忍不住笑了。


    趙璨被他一笑,立刻覺得古怪,渾身不自在的問,“你笑什麽?”


    “我隻是覺得……殿下難道真的會相信有人忠心不二,一心為朝廷辦事嗎?”平安笑著問。


    趙璨臉色不太好看。他當然不是那麽天真的人,莫說是這些臣子們了,就是他們這些兄弟,大楚就是趙家的江山,他們也都有各自的心思,不可能一心為了朝廷呢,何況別人?


    所以當皇帝的,不會在意臣子有自己的小心思,隻要他能壓製得住,讓對方為自己所用就可以了。


    說白了,平安覺得,齊王能把東南弄成這個樣子,也無非是朝廷縱容。官員們同流合汙,也是沒有選擇的事。


    “即便如此,也該有所懲處,以儆效尤!”趙璨道,“不提忠心的事,睡覺他們眼神不好,選錯了主子?”


    這個平安倒是讚同,不管是什麽原因,總之是過錯,如果完全不管,肯定會讓人覺得朝廷不作為。到時候有樣學樣怎麽辦?不過,平安想了想,還是道,“這些人之中,也應該進行甄別,然後再行處理。”


    有些人是主動奉承,有些人是被動依附。有些人變節之後壞事做盡,有些人則是勵精圖治,讓治下百姓人人誇讚。這些都應該區別對待。


    “既如此,開陽你迴頭將名單交給天樞,派人去查吧。”趙璨道。


    既然東南沒有可用之人,趙璨也就不再理會這個問題。他的臉色嚴肅起來,壓低聲音問,“齊王在東南,除了與人結交,奢靡度日之外,可還有別的異動,比如……養兵?”


    別的都好說,雖然用度奢靡令人不滿,財物來源也要再說,但畢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與人結交,雖然看上去不安分,但是畢竟這種事沒有確切證據,也不好定罪。可是養兵就不一樣了,不是要造反,你養這麽多人做什麽?


    開陽搖了搖頭,“並未發現這個方麵的東西。倒是齊王府與東南的駐軍多有往來。”


    趙璨聞言麵上閃過一抹不滿,“這些人能有什麽用?齊王上躥下跳這麽多年,就做了這些?”


    東南風平浪靜,雖然偶爾有海寇,但是這時候的航海技術畢竟還不發達,即使是常年在海上飄著的人,多半也不敢離得太遠。所以這所謂的海寇,實際上並不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就是大楚百姓們偽裝而成。


    說白了,跟內地的百姓們聚嘯山林,成為山賊匪類是同樣的性質。


    小打小鬧,當地駐軍就可以解決。而這種軍隊的素質,跟邊軍是絕對沒辦法比的。一萬邊軍,就能夠輕鬆的衝散十萬普通駐軍。


    齊王跟當地駐軍往來,且不說他能不能夠說得動這些人跟著他造反,就單說這些人的戰鬥力,也十分堪憂。


    平安道,“至少東南這一地,足夠用了。”


    趙璨了然,看來他之前的推斷並沒有錯,齊王目前還沒有造反的野心,隻是想割據東南,弄出個國中之國來。


    確定了這一點,趙璨迴去之後,差不多就可以交差了。不過他對齊王這種做法,實在是有些瞧不上。


    要麽就鬧個大動靜,取朝廷而代之。哪怕隻是占據東南一路,自立為王,趙璨也佩服他。要麽就老老實實的窩著,好好當他的網頁。弄成現在這種不上不下,似乎也不能再繼續發展的局麵,算怎麽迴事?


    “我從前聽人提起齊王,還以為他多少有一兩分英雄本色,如今看來卻是令人失望。”趙璨道。


    平安:“……”你這一臉很希望別人造反的表情是怎麽迴事?


    他默默吐槽了兩句才道,“這世上小人總比英雄更多。有便宜就多占一點,隻要不觸到底線,就能過的很滋潤。其實齊王的這種做法相當聰明。”


    要是真的像趙璨說的那樣,他早就完蛋了。而現在這種軟刀子割肉的方法,隻要皇帝不是特別有魄力,通常都能容忍。得了好處還不用負責任,有什麽不好的?


    況且野心這個東西,如果不符合自己的實際,那隻能叫做白日夢。


    像齊王,要他去造反自己當皇帝,是絕對不行的。這樣占據東南,作威作福,反倒比較容易。所以他就選了後麵這一條。容易滿足,危險也不高,性價比杠杠的。當然了,若是將來有機會,也不排除他的野心會突然膨脹,生出其他心思的可能。


    所以禍患還是要消滅於雛形之中才好。


    到這裏東南的問題都還算簡單,但之後開陽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我懷疑齊王可能跟朝中重臣有聯係。隻是目前還未找到線索。他對這個事情似乎也非常謹慎,隱藏得很深。我也隻是猜測。”


    “這是很有可能的。”平安立刻道,“要是沒有人在朝中做內應,東南不可能一直那麽安穩。”


    朝廷的官員也不是每一個都可以壓製下去,或者被架空的。比如那些世家大族出來的子弟,若是出了這種事,自然會向自己的家族求助,如此一來,事情根本不可能瞞得住。利益受損,這些世家自然會發力,讓朝廷對東南施壓,若是這樣,東南那邊不可能安安穩穩那麽多年。


    所以朝中勢必有人裏外勾連,所以派遣到東南的,都是些沒什麽背景的寒門子弟。這些人就算不願意屈服,也沒有門路可以走,隻能忍著。就算偶有意外,上麵那人也能夠壓得住。


    隻要不出人命,就一點問題都沒有。


    趙璨想了想,道,“這人還必須是高官,至少要能夠插手官員的調派。”


    “或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平安補充。


    下頭的小官就不說了,類似六州知州乃至東南巡撫衙門裏的官員,都是在皇帝麵前也掛了號的,聲名不小。若是隻有一個人,就算官職再大,也是壓不住的。但若是一群人,他們不能控製別人,卻可以設法讓自己人坐上這個位置。


    這麽一想,平安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雖然齊王現在還沒有打算造反,但是如果朝廷再沒有動作,長此以往的發展下去,事情恐怕會變得不可控製。到時候不是齊王想不想造反的事,而是他身後的利益集團,會為了自己的好處,推著他往上走。


    相反趙璨卻顯得淡定多了,“官員所求的,無非功名利祿四樣。如今皇帝不算昏庸,朝廷也有作為,卻還能做出這樣的事,這些人恐怕在朝中也隻是邊緣派。東南不算什麽富庶之地,這才能輕易插手。”


    要是隻要在朝廷裏做事就很有前途的話,又何必要去跟齊王攪和在一起?難道他還能給出比朝廷更好的條件不成?


    平安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不過即便如此,這件事也非常棘手。涉及到朝廷官員,而且很有可能是重臣顯宦,問題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好在現在要對付他們的,不是趙璨,而是皇帝。趙璨隻需要迴去將自己查出來的東西交給皇帝就可以了。但現在的問題是,沒有證據。


    趙璨可以毫不猶豫的相信開陽的判斷,那是因為開陽是自己人,而且趙璨很了解他的能力,所以即便沒有證據,趙璨也深信不疑。但是皇帝就不一樣了,沒有證據,趙璨在他麵前說這些話,就是搬弄是非。


    哪怕皇帝對齊王不滿,但涉及到朝中的官員,情況就不一樣了。說不準他會以為趙璨是在借機除掉自己在朝中的敵人呢!


    “當務之急是找到證據,查出齊王是跟誰勾結在一起。”趙璨道,“但是齊王如此警惕,我現在在這裏,他隻會更加小心,要查清楚這件事,恐怕並不容易。”


    “你在這裏的時候要調查不容易,你走了呢?”平安道。


    趙璨微微一愣,繼而明白了平安的意思。


    趙璨要走,他卻還要留在這裏。至少要等到圖書館建成之後,才會離開。而且理由都是現成的,不會令人懷疑。


    況且還有一點,平安雖然沒說,但趙璨自己心領神會——現在看在外人包括齊王的眼裏,平安是抱上了趙璨的大腿了,想要借著他迴京,然後重新起來。所以如果到時候趙璨走了,卻沒有帶走平安,在這些人看來,就相當於是平安被趙璨給耍了一通。


    那個時候,說不準齊王會再向平安拋出橄欖枝。或者平安自己主動向齊王府靠過去,也不會惹人懷疑。


    總之,到時候平安可以不動聲色的接近齊王府,趁機調查這些事。因為齊王不會那麽防備他,所以成功的可能性也很高。


    無論從哪裏看,都是個很不錯的辦法。


    但趙璨一想到這一點,便立刻板起臉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麽?”平安裝傻。


    趙璨皺眉,“即便我離開了,你也不能一個人深涉險境。這件事事關重大,齊王肯定會格外小心,萬一你驚動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不會有大問題的,”平安說,“再說還有開陽保護我,實在不行,我就逃走好了。”


    “不行!”趙璨堅定的拒絕。以前東南很平靜,齊王不會殺人。但那是因為一直也沒有人觸碰到他的底線!如果平安查到那個地步,驚動了齊王,為了保住自己,他肯定會無所不用其極。


    哪怕這隻是個可能,但是趙璨也不可能同意平安去涉險。


    “這件事我會派人去處理。”趙璨飛快的道,“你不要管了。”


    “你打算怎麽處理?”平安問。


    趙璨知道不說清楚平安絕對不會甘心,隻好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會派人潛入齊王府,等到獲得了齊王的信任,自然慢慢就能夠接觸到這些東西了。”


    “那要多久?”平安不太讚同。


    “最多兩三年。”趙璨一臉平靜,“反正這件事並不是十萬火急,寧願慢些,也不需要你親自去涉險。”


    平安想說別人去也一樣是涉險。但是他知道,在趙璨心裏,別人跟自己肯定是不一樣的。就像在他眼裏,趙璨和其他人也不一樣。明知道對方有能力做得到,也未必就會失敗,但總願意考慮好所有的可能,不留下一點漏洞。


    因為這種“推己及人”的想法,平安最後妥協道,“好吧,我不管了。”


    換個角度來想,放慢速度,用個幾年時間,還能放鬆齊王的戒備,讓他以為這件事已經揭過去了呢。而且還能夠讓齊王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平安之前挖的坑,到時候順便一茬兒收割了,省時省力。


    這麽想著,平安就沒有了非要較勁的心思。


    況且平安既然已經打算兩三年內都不迴去京城了,那麽給趙璨找點事情做似乎也不錯。有事情做,就沒有那麽惦記著了。


    等到這些事情處理得差不多,自己又可以迴去,跟他一起麵對這些難題。


    ……


    事情定下來之後,趙璨便將精力放在了祭祀祖廟、打掃陵園上麵。


    洛州這裏是大楚的祖陵和祖廟,所以實際上埋葬和供奉的,都是開國皇帝的祖先們。而開國之後,因為京城距離洛州太遠,所以當然不可能繼續葬到這裏來。況且帝王陵寢大氣恢弘,洛州的這個祖陵園也實在是容納不下。


    所以立國之後,□□讓人將這裏重新翻修改建過,但卻並沒有打算自己也葬在此處。證據也很明顯,他登基之後便開始命人為自己營造陵墓,地址就在京城外不遠處。


    大概是因為他開了個頭,所以後來的皇帝們也都紛紛將自己的陵寢選在了京城附近的風水寶地。洛州這裏雖然是祖陵和祖廟,但是因為埋葬的並不是帝王,所以受到的重視也並不多。看當今皇帝幾年才祭祀一次,而且還是派人過來就知道了。


    所以趙璨本人對這裏也沒有多少重視,準備工作完全交給了別人來做,他自己則帶著平安遊山玩水。


    從兩個人認識到現在,這種相處的機會其實並不多。而且以前因為種種緣故,就算見麵,也隻能待在房間裏膩歪,這樣一起出來遊玩,竟是從未有過。


    山水可令人心情舒暢開闊,的確是有些道理的。在這裏沒有人管著他們,趙璨也很能放得開,每日跟平安一起在山上轉悠,即使隻是兩人手牽手走一段路,也覺得十分愉快。


    這天兩人去爬行宮附近的山。站在山頂上往下俯瞰,能夠看見鱗次櫛比的行宮屋宇,遠處恢弘的宗廟,還有藏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的陵墓。


    “我死後,便葬在這裏。”趙璨忽然開口道。


    “什麽?”平安疑心自己是聽錯了。好端端的,趙璨為什麽忽然提到這個?


    但趙璨顯然很認真,他指著另一邊的山□□,“就是那裏,你覺得怎麽樣,平安?”


    “呃……我看不出什麽好壞來。”平安說,“隻是你怎麽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了?”他還那麽年輕,根本不需要考慮身後事的問題。


    趙璨就轉過頭來看著他,含笑道,“我喜歡這裏。”


    “……”喜歡到要埋在這裏?這邏輯平安也是給跪了。忽然覺得被趙璨喜歡好像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怎麽破?


    “洛州距離京城遠,很少會有人來打擾,而且其他人想來也不會願意陪葬,如此正好。”趙璨轉過頭看著自己挑選的地方,慢慢的道。


    “這倒是。”平安點頭,心想或許趙璨隻是喜歡安靜,不願意被人打擾。若是這樣的話,這裏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因為是祖陵所在,想來朝臣們也沒有理由反對。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便聽見趙璨問,“到時候,平安你可願意陪我歸葬此處?”


    他沒有看著平安,這句話也說得很小聲,但平安卻聽見了,而且聽得清清楚楚。


    夏日熱烈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山頂上的風很大,從耳邊唿唿的刮過,但是在那一瞬間,平安幾乎產生了一種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隻有他跟趙璨兩個人的錯覺。


    好在恍惚隻有片刻,很快他又迴到了現實之中。


    趙璨正注視著他,眼神十分認真。顯然,那個問題並不是開玩笑,也不是隨便問問而已。


    平安忽然就明白了。


    他之所以選擇葬在這裏,當真是苦心孤詣。


    因為這裏距離京城遠,注定了不會受到太多的重視,如此一來,不但沒人陪葬,想來祭祀也不會很多。如此一來,平安陪葬也就沒有人會在意了。他們兩個人可以靜靜的長眠於此,不受外界打擾。


    否則的話,不說會有多少人搶著陪葬在趙璨的陵墓之中,平安夾在這些人之中,也會惹人非議。


    趙璨其實隻是想表達“他隻跟平安葬在一起”這個意思罷了。


    難為他挑了個這樣九轉十八彎的方式,平安幾乎就沒有反應過來。


    兩個大男人在一起,平日裏雖然也有親昵的時候,但基本上不會黏黏糊糊。兩人經常聊天說著說著就轉到了正事上,彼此都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似現在這般心思細膩的趙璨,還真是很不多見。能夠看到他這樣子,也算是難得了。


    雖然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感情深厚,但是聽到他那麽直白的表達出來,心裏當然還是會覺得高興的。況且平安跟趙璨之間的地位差距難以消弭,雖然兩個人認為他們是平等的,但是世人眼中看來,卻絕非如此。


    而且兩人都是男子,趙璨更不可能承諾給平安任何名分。


    所以死後葬在一起,就算是他對平安給出的最重的承諾了。並且平安知道,說出口之後,趙璨就會努力去達成。


    這麽想著,他便握住了趙璨的手,笑著點頭,“好。”


    雖然他很清楚,人死之後就什麽都沒有了,葬在哪裏其實都是一樣的。這種種的考慮,不過是活人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但為了趙璨的這一份心意,平安還是甘之如飴的接受。


    生同衾,死同穴,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動人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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