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之後,又是一座新城,擋於三人身前。


    從土牆的顏色來看,應該是剛築成沒有太長時間,至多也就三兩個月。


    謝離抬頭望去,城牆之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守衛森森,比江陵那座老舊城牆上的多了數倍不止。


    矛戟林立,旌旗招展,每一麵幡上都用古樸的隸書寫著一個“桓”字。


    進城之後,謝離環視半周,這裏比江北的江陵差了不少,不管是屋舍數量還是街上人流。


    在他看來,這裏和宜城的水平倒是差不多,要說不同的地方,就是這裏的地界比宜城大了不少。


    這次的桓羨倒是沒有騙人,三人隻走了一刻鍾的時間,就到了他所說的桓府。


    被領進府中之後,謝離對這裏的感覺倒是和上明這座城一樣。


    地界很大,卻看不到任何的奢華與熱鬧。


    正廳之中,桓嬋站在父親桓衝身後,一臉的難受和不情願。


    來到江陵之前時,她就撇下眾人,迫不及待的往府中奔來。


    要不是在宜城的時候和謝離有過約定,說要護送他們過來,否則以她的性子,早就在兩三日之內就趕迴來了。


    本來還想著,來到家中之後,給父親桓衝匯報這些天的行程,然後再把護送驛使的事說與父親,就直接迴房沐浴休整。


    可誰知,父親在她說完之後,白白訓斥了一頓不說,竟然絲毫沒有放行的意思。


    還把她帶到這正廳之中,說是等著這驛使的到來。


    正在暗自賭氣時,就聽到門外傳來了幾聲腳步。


    “父親,孩兒迴來了……”


    桓羨率先說道,隻是聽這聲音,多少有些中氣不足的樣子。


    和桓嬋“離家出走”之時,心中充滿了一腔熱血和義無反顧。


    可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前些天的氣勢……


    “謝離拜見桓將軍!”


    在桓羨說完之後,謝離也是走上前來,拱手說道。


    “你就是小女口中所說的驛使謝離?”


    聽到二人言語後,桓衝轉過身子,看著那正在拱手的謝離輕聲問道。


    隻見他五十歲上下,中高身材,有些滄桑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有多少威嚴。


    單從神態上講,很容易讓人忽略,眼前的這人也曾經追隨兄長桓溫,經曆過無數次的南征北戰。


    “正是!”


    謝離又是拱手迴道。


    “嗯……就不必多禮了,過來說說,次倫(朱序字)近來可還好?”


    桓衝說完,看了一眼幼子桓羨,便徑直走到榻前坐下。


    謝離聞言這才站直了身子,往前幾步道:“朱刺史現在身體康健,氣色甚佳。胃口也是不錯,每頓進食每天還能吃上三碗呢。”


    “哦?”


    桓衝抬起頭,望著謝離頗有興趣的說道:“次倫能在大軍圍困之時,麵不改色,一切如常,可見氣度不減當年。”


    隻是心中卻對這謝離的身份感到好奇,雖說驛使一職一般都是主將身邊親信,但是這謝離竟然連朱序每次進食的多少都知道,那他與朱序的關係肯定是不一般了。


    不過對於朱序身邊的那些人,桓衝還是知道的,之前也從未聽他說過身邊有個叫謝離的。


    難道是在這幾個月才收的親信不成?


    “朱刺史之風采確實令謝離神往,襄陽城中部將也都是唯朱刺史馬首是瞻。”


    “是該如此。那現在襄陽城中的其他將士,和城中百姓,可都還好?”


    “迴桓將軍,襄陽城中將士現在士氣正旺,守城也都是竭盡全力。至於城中百姓,富戶一切如常,貧家雖說靠接濟度日,但維持個半年左右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嗯?”


    桓衝不由得坐直身子,然後對著謝離道:“此話當真?”


    雖說在秦軍破了襄陽外城之後,桓衝沒有出兵救援,但是那邊外城的情況他還是知道的。


    由於秦軍是在四月份奇襲渡江,逼得朱序固守中城,所以朱序沒有來得及堅壁清野,把大片快要成熟的糧食拱手讓給秦軍。


    現在已經過去了兩三個月,城中和外界沒有聯係,百姓在沒有收糧的情況下,現在肯定有不少人開始斷糧了。


    但是如此情況下,襄陽城中就算再富庶的望族,也不可能選擇獻糧救濟的。


    難道是朱序將軍糧分了出來?


    不可能,除非朱序不想守城了,才會這麽做。但是以他對朱序的了解,他不可能會做這種主動投降的事的。


    如果沒有特殊事情發生的話,那唯一的原因就是眼前的小子在說謊了。


    隻是從這小子眼中的從容與淡定來看,好像也並沒有在說謊的樣子。


    “桓將軍麵前,謝離不敢有半句虛言。”


    謝離知道,這些話說出來後,隻要是有常識的人都會心存懷疑,就算是換做自己,也照樣是這個反應。


    所以在他迴話之後,便從懷中掏出那封已經起了許多褶子的書信,交與身旁的桓嬋,然後對著桓衝拱手道:“這是朱刺史寫給桓將軍的書信,此事應該在信中有所提及,還請桓將軍過目。”


    然後又轉過頭來,對著身旁的桓嬋微微一笑道:“勞煩了桓娘子了。”


    桓嬋雖說在他們來之前一直處於極不情願的狀態,但是在父親問到謝離襄陽城中情況時,還是不由自主的認真聽了起來。


    在聽到謝離現在所說的內容,和在路上說的並無二致之後,心中也是稍稍安心了。


    雖說心中也是稍有懷疑,但是想著謝離不會在父親麵前妄言欺騙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這些內容也是她心中想要聽到的,所以也沒有提出什麽質疑。


    正在思索時,這謝離突然轉過身子,把那封信交給自己,下意識的接過之後,才意識到他這是要自己跑腿遞信。


    “呃……”


    桓嬋看著那正在對著自己微笑的謝離,恨不得直接給他一劍,隻是片刻之後還是忍住了。


    她在心中也是知道,雖說這一路之上,自己和兄長對這謝離已經足夠信任,但是他和父親畢竟還是第一次見麵,講究這些禮數也是應該的。


    現在正廳裏也就這四個人,連個仆役都沒有,這跑腿的事自然是自己來做了。


    狠狠的白了謝離一眼之後,桓嬋拿著書信走上前去,交到了父親手上。


    隻是等了良久之後,才聽到父親對謝離緩緩說道:


    “你就是次倫在信中提及的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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