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源其實是有衝動想問一問的:作為一家主母,以孟老夫人的精明,她會看不出自己侄女的想法?會察覺不到一點異樣?她的確是沒有參與。但她卻是視而不見,放任自流了,甚至會有些樂見其成。


    但是看著孟誠言眼睛裏滿滿的難堪,這是自己的父親,大周朝位高權重的尚書。今天能和自己說這些,對他來說已經是十分難得了,她不能逼著他再去撕開那醜陋的傷口。


    孟清源有些心疼父親,心一下軟了。她微笑的點了點頭:“女兒明白,父親放心吧,祖母和妹妹也是我的家人。如果今天公主說得是我們家的其他任何一人,清源同樣會這樣做的。”


    孟誠言看著女兒臉上恬靜的笑容,似乎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他隻覺得眼眶有些熱,扭迴頭,長出了一口氣:“好……”


    孟清源迴聽軒閣時,莊嬤嬤帶著秋菊、冬梅兩個丫環出來相迎,進了屋兩個丫環上前服侍她換了家常衣衫,又坐在妝鏡前卸下花冠,孟清源洗漱了一番,莊嬤嬤已命冬梅擺上飯食。


    冬梅捧上一碗精米飯,兩樣點心,一樣素炒小青菜,外加一盅百菌湯,擺在小幾上,笑道,“這是廚房的梁媽媽聽說大小姐迴來現做的,大小姐先吃一口,墊墊饑吧!”


    孟清源道,“給你紅錦姐姐也拿去一些,她也沒吃呢。”


    冬梅笑,“哪裏用大小姐另吩咐呀!秋菊已經給紅錦姐姐送去了。”


    飯菜香飄來時,孟清源對莊嬤嬤笑道,“還是家裏的飯菜香,聞到就覺著餓了。”


    莊嬤嬤先把百菌湯,放在孟清源手邊,“所以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小窩,在外頭宴席都是看著好,但都是不實惠吃不飽的,來,先喝湯暖暖胃。


    孟清源喝了湯,接過筷子,將一碗飯菜掃蕩個精光,點心也用了兩塊兒。莊嬤嬤吩咐道,“再去給姑娘煮碗紅棗水來。”


    “嬤嬤,不用了,已經飽了。”孟清源出言相攔,道,“再過會兒就是晚飯了,這會兒吃太多,晚上就吃不下了。”


    “誒,我也服了那些姑娘,一個個的似乎喝兩口湯、吃兩口青菜就能飽了。我要是吃這麽滿滿一碗米飯,還要吃這些菜,不知道怎麽給她們怎麽看我呢。”


    莊嬤嬤笑道:“能吃是福,小姐還在長身體呢,千萬不要學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


    孟清源這才把自己和孟誠言在書房裏關於今天的事,所說的話告訴給莊嬤嬤,當然後麵關於祖母的,是略過的


    “對了,別忘了賞紅錦二兩銀子。壓壓驚。”


    莊嬤嬤已從紅錦嘴裏知曉了來龍去脈,說道,“姑娘的膽子實在太大了。是該好生賞賞紅錦,這孩子迴來後,現在還哆嗦呢,都是給姑娘嚇的。”


    孟清源笑望莊嬤嬤,道,“有所為,有所不為嘛。”


    莊嬤嬤欣慰,仍是道,“大姑娘有膽識,行事也要多加小心。想來,明天那兩位長公主就都會進宮”


    莊嬤嬤料想的真得沒錯。


    公主府內今日鬧這一場,壽宴總歸不是很暢快。晚上臥房內孟誠語不悅的對寧安長公主說道:“永平長公主實在是失禮了,怎麽能在你的壽宴上這樣說孟清源,那到底是我們家的孩子,讓大伯母的臉哪裏放。”


    寧安長公主也有些不高興:“那永平也真是的,不過是一點小事,明天我讓孟珍、孟琳過西府去探望老夫人。”


    孟誠語餘怒未消:“我看她就是拿人孩子撒氣,當年她愛慕二弟,一心想讓誠言尚駙馬,可誠言哪裏能……,沒想到這麽多年,她還記著仇呢。”


    寧安長公主安撫丈夫:“算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你還說她今天欺負清源,我倒看那清兒伶牙俐齒的,今個可是永平被打臉了。我看她明天肯定會進宮找她娘靜太妃的。”


    孟誠語略有擔心:“二弟是護短的性子,我看他對這事兒也不能善罷甘休,你明天還是進宮看看太後娘娘,把事情說一說吧。”


    寧安長公主點了點頭:“明天我就遞牌子,進宮見母後。”


    孟誠語用手摟了妻子的肩膀:“今天有些不盡興,等事情了了,我們再去別院避暑去,我帶你好好玩玩。”


    寧安長公主把頭靠在丈夫身上,笑了。


    單說那永平長公主迴了家,腦子也清醒了一些,她自己也覺得今天的事情做得有些不妙了,她現在畢竟不是先帝在時,那個受寵的公主了。遂決定明天一早就進宮找她的母親靜太妃去。


    再說孟府的寧姨娘和孟雲音也在聊這件事。


    孟雲音心有餘悸的對寧姨娘說道:“娘,今天可嚇死我了,那位就敢那麽對公主說話,你說,她得罪了公主不礙事吧。”


    寧姨娘輕蹙眉頭,埋怨女兒道:“就你話多,在那種場合,和你姐姐說什麽桔子的事。”


    孟雲音扁了扁嘴:“我就那麽一說,誰知道那公主耳朵那麽尖,就聽到了。”


    寧姨娘用手指用力點了點孟雲音的額頭:“你們坐得離長公主那麽近,又不是聾子,怎麽會聽不到,臨行前,我怎麽和你說的,你們都是孟家的女兒,在外麵的臉麵是一起的,千萬不能互相拆台,你就是不聽話。”


    孟雲音用手揉了揉額頭,才不情願的道:“娘,我知道錯了,你說爹爹不會怪我吧?”


    寧姨娘瞪了孟雲音一眼:“你迴來和你祖母吃飯時,你祖母怎麽說的。”


    “祖母看我們害怕,就告訴我們說,不用擔心,說公主殿下心胸寬闊,怎會計較這等小事。再者,就是上朝的官員們在朝中因事也時常有爭執,你們小姑娘之間難道沒拌嘴的時候,明是非才是最重要的。”孟雲音連忙把孟老夫人的話一字不差的學給寧姨娘。


    寧姨娘這才鬆了一口氣,“嗯,你祖母說得對,你以後得多長點心吧,你爹爹那裏,明天就應該會有分曉了。”


    果然真愛是了解孟誠言多些的。第二天一早兒兩位長公主進宮時,孟誠言的大招已經放出來了。


    早上,尚未到孟老夫人起床的時辰呢,孟誠言便把一家子都折騰起來了,親守在孟夫人院裏,看太醫給孟老夫人問診。


    不知母子兩個如何商議好的,孟老夫人一幅病歪歪的模樣躺在床上,孟誠言眼睛微紅,一臉憂心忡忡。直待太醫診完脈,孟誠言親將大夫引至閣間,問過孟老夫人的病情,接了方子,又道了辛苦,給了豐厚的銀子,方令管家客客氣氣將太醫送了出去。


    然後,孟誠言以母親身子不適,他身為兒子要親侍湯藥,呈了病假奏折。


    永平長公主進了宮,見了自己的老娘靜太妃:“孟家大姑娘不知禮數,兒臣不過說她幾句,那丫頭便對著兒臣好一番冷嘲熱諷。


    這話,靜太妃聽了根本不信,她是了解自己女兒性子的,直接道,“你今天到底為什麽進宮,莫要說這些糊弄我的話。你以為你娘老了就變傻子了嗎?永平,你跋扈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到底怎麽迴事兒,快點說,再不說,就出宮吧。”


    永平長公主哼吱兩句,到底是自己氣短,不然,她也不必這樣急著進宮求情麵哪。


    靜太妃聽了氣道:“你怎麽能在寧安的壽宴上,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前,做這樣的事情,你真是昏了頭,你不知道那個”靜太妃指了指金鑾殿方向:“對那顧朝雲是什麽心思,你還敢那麽說她女兒。”


    靜太妃狠狠的說了女兒一頓,但不管怎樣,到底是自己生出來的,怎麽也得幫她把事情擺平了,就帶著永平長公主去了太後的慈寧宮。


    慈寧宮裏,寧安也和吳太後說著這件事,聽宮女通報靜太妃母女求見,吳太後便沒好氣的說:“告訴她們,就說哀家在念經,叫她們晚些時候再過來吧。”


    寧安問道:“母親看此事該如何處置呀?”


    吳太後歎道:“涉及到那顧丫頭,這事還得看皇上的意思了。”


    周惠帝昨天晚上便知道了此事。寧安的壽辰,吳太後都從避暑的別院特意迴宮,封了賞賜,他這個做兄長的也沒少給東西,這麽大的陣仗,卻熱鬧出了這麽一檔事兒,馬上就有人稟告了了他。他心中早有了決斷。


    他下了朝,便到了慈寧宮來用早膳。吳太後未料到兒子過來用膳,心下非常高興,笑道,“皇帝今日下朝的時間比平日晚了些。”


    “還不是因為永平的事,禦史都上了折子,”惠帝歎口氣,“孟夫人已經病倒了,孟尚書要侍奉母親,早朝時請了病假。”


    吳太後歎道,“永平是被先帝寵壞了,人家好好兒的一個小姑娘,沒招她沒惹她的,也犯不著呢。可這孟家,本也不是大事,也有些小題大作,這不是有意召告世人他家老夫人的病跟永平有關係麽?還讓禦史上了折子。”說著,看了兒子一眼,“皇帝怎麽想這件事。”


    惠帝道,“永平性子乖張,自上請罪書,罰俸祿三個月,禁足半年。”


    吳太後道,“她也該受些教訓了。她跟夫家關係也是極差的,人家駙馬寧可守活寡,也不想再跟她生孩子。現在不過是遮掩下來、保住了彼此的臉麵而已。”


    “母後再以慈寧宮名義,賜下禦醫與藥品給孟夫人。”惠帝道,“另外給靜慈庵也封賞些東西,哎,算了,她也不會在意這些的,就封那孟家大姑娘為鄉君吧。”


    吳太後猶豫了一下道,“皇上,我聽說孟家那丫頭說話也衝著呢,永平到底是先皇的女兒,你的妹妹,這樣是不是有點抬舉孟家,打她的臉了。這皇室尊嚴也不容冒犯。”


    惠帝歎,“母後,若不妥善處置,就寒了邊關將士的之心哪。那顧老將軍在軍中的威望,您也是知道的,現在顧將軍雖丁憂,但一年後也要迴去駐守。你一邊用著人家,一邊打罵人家的孩子,就是朕是皇帝也不能不講道理。更何況,那顧老夫人又是您的金蘭姐妹,如果算下來,那孟大姑娘還叫得您一聲外祖母呢。而且那孟誠言,”惠帝笑了一下:“倒也是狡猾,他這苦主今天躲了,明擺著不想讓人為永平求情。這有本事的人,都是有氣性的,他是做過監察使的,這件事如不處理,他一定會盯著永平不放的,事情會越來越多。”


    吳太後點頭:“的確是這樣的道理,那我就再下一道懿旨,狠狠訓斥永平一下,也給那些眼睛長到頭頂的皇室宗族的人看看,讓他們知道點要顧全大局。”


    下午宮中太後的懿旨便到了孟家,對孟清源和孟老夫人一頓誇讚,孟清源被封為鄉君,孟夫人那裏得了宮中許多藥材,孟府的其它人也得了封賞。又有靜太妃、寧安長公主也送了不少好東西過來。


    太後又下了懿旨,訓斥了永平長公主,永平長公主也上了罪己書,在公主府裏再也不出來了。那永平長公主的夫家李侍郎,也派人到孟府送了禮物,賠了罪。


    一場寧安長公主的壽宴,帝都豪門內宅,孟清源的大名已經是無人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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