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芙皺皺眉頭問,“確實嗎?”

    方偉點點頭,“我看了挺明顯,那個作者不紅,就是個小透明,書寫的時候也早,0203年的時候作品。那時候這種書還不火呢,也沒什麽人看。書都沒有發在小說網站裏,發的是博客,挺小的一個站,幾乎沒人看。”

    “這書也好多年了,怎麽當時沒有,現在就找上門來了?”秦芙問。

    “大概是要放了,”方偉給出的解釋特別接地氣,“你知道最近咱們宣傳的挺火的,幾家大的視頻網站全囊括了,紙媒電視上消息也不少,八成是看到了。”

    “真是越急事兒越多!”秦芙靠了一聲,“作者怎麽說?對方打官司什麽要求?要錢?要加名?”

    方偉這個倒是不好說了,想了半天才道,“作者不承認,正微博吵架呢。對方要求我們片子直接下架,不準播放。”

    “靠!”秦芙直接罵了一句,他三千萬全投進去了,這筆錢他不是出不起,可為了這點事下架,讓他籌劃了一年的翻身計劃黃湯,他如何會幹?“什麽來頭?”

    方偉也說不清,“是張航專門給我打了電話,隻說這事兒讓咱們妥善處理,那個作者不是那些沒錢沒勢的小作者,她請的律師是金耀,那可是很出名的律師,客戶都是非富即貴。另外,他也問了相熟的媒體,都說有人要求發的稿。”

    一聽這個,秦芙原本還在意的一張凝重的臉,變得輕鬆起來。“張航?你聽他的?他是個什麽人?他家在北京城往死裏排也就是個三流,他見過幾個來頭大的。那個金耀你都不知道,我也沒聽說過,壓根就不是在我們這圈混的,他算個什麽?”

    張航算是硬靠上秦芙來的,秦芙開始不愛搭理他,可這小子還挺有眼色,漸漸地就留在圈裏當小弟。做《烈火晴天》的時候,秦芙不想出麵,就讓張航在前麵頂著,結果成功了。後來秦芙要來投資,辦了現在的公司,張航自然想跟進來,但秦芙用的是方偉,自然沒他的事兒。張航沒辦法,也注冊了個公司拍網劇,認識的人倒是不少。他倒是不記恨秦芙用完就扔,至今還是號稱是秦芙的人,打這電話也正常。

    方偉挺為難地說,“那怎麽辦?”

    秦芙這迴倒是不愧他舅舅的真傳,“就當不知道,這種事跟我們沒關係。讓作者跟他協商,官司沒打下來,我們就是正常買到版權拍攝。”

    就是裝不知道唄。方偉覺得也是法子,自然答應了。

    秦烈陽下

    了飛機迴屋,衝澡,開mp3,然後倒頭就睡,等著醒來時,都快九點了。他揉著肚子頂著一頭亂發在屋子裏逛了一圈也沒找到吃的,隻能跑去冰箱門上,找到了寧澤輝怕他餓死,專門抄寫的外賣電話,選了個披薩,打了過去。

    等送餐的時候他就挺沒事幹的,在屋子裏晃蕩。這屋子客廳因為打通了一間臥室,外加廚房是開放式,顯得特別大,相對於來說,書房就顯得有些狹小。他買房子的時候,就跟寧澤輝說了要求,客廳要大,房間一定要小,最好是那種放了一張床就放不下其他的那種。

    這種要求簡直奇怪死了。誰不想住的舒坦一點?小房間多局促啊。

    寧澤輝當時就說他,“那麽小,轉彎都不成的。再說,屋子小的肯定客廳就小,客廳大的一般都不差房間那點麵積。”

    秦烈陽並沒給他解釋,隻是堅持讓他找。結果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現在這個。雖然沒有完全達到他的要求,但起碼已經不錯了。

    他從來不曾告訴任何人,他不願意睡在大的空曠的房間,他會覺得空蕩蕩的,四周都沒有依靠,他孤零零躺在床上,就好像飄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一樣,上下起伏,巨浪滔天,隻有自己。他沒有任何的安全感。

    所以,秦烈陽這套房子的書房,也並不大,一共不過八平,一麵頂天立地的書架,巨大的書桌,從家裏拿來的,塞滿了書架不夠,又開始在地上累放的書籍和資料,將整個房間塞得滿滿當當,他真不知道,黎夜搬進來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這讓他突然想起了黎夜的那間小土屋。那時候黎夜為了替爸媽還債,將家裏新蓋的新房賣了,搬到了爺爺留下的土屋裏住。土屋名符其實,就是石頭做地基,泥巴或者麥秸稈貼的牆麵,屋子裏麵更不會吊頂,多年的梁已經發黑,裸露在外麵。村子裏除了很窮的人家,已經沒人住這樣的房子了。黎夜家也不過是因為爺爺去世了,家裏有新房,這邊才沒推了重蓋。

    房子一共兩間,黎夜分了一間窗戶大些的給黎耀,自己住了一間小的。那間小屋子也就八九平米吧,裏麵擺了一張一米五的床,那種隻能在電視上才能看見的櫃子,滿滿當當,跟他的書房不相上下。

    他第一天被帶進去的時候,簡直都愣了,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麽破的房子,甚至牆壁上都是糊的報紙。他驚奇的悄悄四處看,然後對上了黎夜的目光,黎夜挺坦然地問他,“就這麽點地,你跟我睡床上?還是睡地下?”秦烈陽當然不會睡床上,他覺得跟

    任何人都不親。

    不過很快,他就在實用性上知道小屋子的不好。屋子太小了,別說翻身,就是唿吸大些,都能聽得見,他當天為了硬氣,是半口都沒吃黎夜給的東西的,整個人餓的胃裏幾乎縮成了一團,肚子不停地咕嚕嚕叫,在這間小屋子裏,那聲音就跟打雷一樣響。他不好意思的屏住唿吸,去聽黎夜的動靜,生怕吵醒了這人,讓人笑話。

    確認黎夜沒動靜後,他才偷偷跑出了房間,在廚房口拿頂大缸裏,第一次用半個葫蘆挖了生水喝,將自己灌了個水飽。然後才偷偷的迴屋,進屋後他還借著月光瞧了瞧床上的黎夜,這家夥連睡覺都是那麽規矩,老老實實正躺在床上,四肢合攏,就跟標準動作一樣。隻是八成覺得太熱了,毛巾被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掀開了,就蓋了個就用毛巾被蓋了個肚皮,露出白花花的四肢。

    秦烈陽覺得黎夜沒發現自己喝水,然後才躺下了。結果又過了一會兒,他又受不了了,他喝得太撐了,胃裏都是滿的,摸一摸都能晃蕩,跟灌了水的氣球似得。他開始打嗝了,一開始還能忍住,將自己頭朝下,死死的把臉摁進了枕頭裏,不讓聲音發出來,可是打嗝這種東西,壓根不是腦袋能控製的,不多會兒,他就在想要喘口氣的一刹那,打出了個響亮的呃~~~~

    秦烈陽幾乎是立刻看向了床上的黎夜,發現他隻是翻了個身,這才放心下來。然後又貓起了身體,出了屋子。他那時候剛被拋棄,覺得連親媽都不能信,人家憑什麽忍著你?所以是自卑而又謹慎的。他生怕自己一個不留意惹了黎夜厭惡,將他趕出去。

    他可是真沒有家的。

    好在,黎夜仿佛一點都不知道昨天的事兒,他甚至對他打掃院子討好一言不發,讓他狠狠地鬆了口氣。他真怕黎夜說,不用你幹,那樣他如何好意思待下去?可也怕黎夜說你幹這個幹那個,他要掙出自己的口糧來。

    等他們再熟一些的時候,小屋子又有了其他的不好。全屋一共丁點大,就剩下床前的那塊一米寬的空地能鋪席子,他就睡在那兒。黎夜夏天一點事兒都沒有,冬天他怕冷,最愛抱著熱水杯子灌,半夜就要起夜。黑漆漆的屋子裏,一不留神就會踩著他。

    有的時候是胳膊,有的時候是大腿,有一次還踩過臉。這家夥迷迷瞪瞪的,跟不知道似得還想走,他吹了口氣,把他癢醒了。這家夥站不住,嘻嘻哈哈地摔在他身上,砸的他差點吐血,結果這家夥說,“哎,這麽冷躺地上很舒服嗎?還要天天晚上挨踩,再給你一次機會,睡

    地上還是跟我睡?”

    秦烈陽那時候跟著黎夜啃窩頭吃鹹菜,天天想盡了辦法用他們那點不足為道的小錢去錢生錢,他甚至都知道,就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在那個老舊卻沉重的櫃子後麵,還有一個小洞,裏麵藏著黎夜全部的身家,一共三千七百塊錢。

    他早已不是半年前來這裏,對著這間屋子和這個人充滿防備的他了。他現在有這院子黎夜這間房的鑰匙,他知道水井怎麽壓,跟院子裏的公雞熟的不得了,還學會了進門大喊黎夜我迴來了,黎夜我餓了,黎夜我想吃米飯了。

    於是他攬著這個明明比他大兩歲卻高不了多少的瘦小夥說,“你可真小氣,都半年了,才開口。”

    黎夜笑得眼都眯了,“我以為你睡得挺舒服呢。”

    從那以後,一年半的時間,他跟黎夜住一間屋子睡一張床,黎夜讓他睡在了裏麵,他的左手邊是已經蓋好了三十年的冰涼涼的土牆,他的右手邊是十四歲的熱乎乎的黎夜,每天晚上嘟嘟囔囔地算掙了多少錢,跟複讀機似得。雖然沒有錢,連肉半個月才能吃一次,沒有新衣服,沒有電腦玩具奢侈品,不能旅遊出國四處玩,可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那麽踏實過。

    他不得不承認,那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段輕鬆歲月。而自己,在再次遇見黎夜後,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雖然拚命在克製,可已經無數次迴想起這段日子——記憶如潮水湧來,衝刷掉了生活表麵的尖利的砂礫,露出了原本溫馨的一麵。即便是秦烈陽也不能否認,即便有那個結在那兒,mp3中存的微信已經上千條,黎夜終究是不同的。

    縱然這是矛盾的。

    門鈴響起,將他從記憶中拉迴來,訂的外賣到了。他打了個電話給寧澤輝,“找幾個人過來,我要收拾一下書房,順便送點臥室家具過來。”

    我隻是像當初他給我一樣,給他一個住處。如在飛機上一樣,秦烈陽再次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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