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等人迴府時,芝芝還未迴來。


    白府門口卻車馬繁多,熱鬧非常。


    言琢進了內院,見仆婦來往匆匆,一碟一碟地壘得似小山的果子點心、一車一車花盆燈罩香爐等物,直往前頭送,看起來倒是像要開大筵的樣子。


    甜果兒正倚在門口看熱鬧,見到她委委屈屈迎上來,“娘子!”


    娘子整日裏也不知在忙什麽,不告訴她不要緊,可她都不帶她出門,甜果兒很難過。


    言琢明白她的心思,笑著主動挽起她手臂,親親熱熱問:“六嬸兒她們沒再對咱們使壞?”


    甜果兒見她問自己事兒,就覺自己留守在家也是有任務的,立即來了精神,“怕是顧不上呢!聽說那日給咱們擺接風筵後,六太太就把五太太罵了個狗血淋頭,怪她差點把白家都給坑進去。


    “今日六老爺宴客,說是慶祝什麽酒出窖,白家幾個親家都來了,六太太裝病,五太太忙得腳不沾地,哪還有心思顧及咱們。”


    說著她也有些忿忿,“不過也沒請咱們。”


    言琢明白,這是明擺著給她們坐冷板凳,家門口擺筵都不喊一聲,比看不起人更甚。


    若是白夫人知道這消息,隻怕又要慪上一陣兒。


    她倒是無所謂,不過想著白翊帶了方仲去見白士信,微微一笑,“無妨,過一會兒五嬸就會親自來請人了。”


    方仲好歹是名傳天下的神醫,白士信見了他肯定得領他上宴。


    以白士信兩口子愛出風頭的性子,不說別的,就說白家能請到方仲,已是十分給他臉上貼金,更何況是這種親朋好友齊聚的場麵,多好的炫耀機會啊!


    果然,言琢剛進屋重新攏了頭發,張氏就親自過來了。


    言琢見她臉色不甚好,客氣道:“六嬸今日這麽忙,怎麽還有空上我們這兒來?”


    張氏擠出一絲笑,“晚間在雙桂園開筵,我來給二侄子和侄媳婦兒說一聲,你們記得過來。”


    言琢抿唇,“六嬸還真是忙啊,個個都這麽請還真挺辛苦的。”


    言外之意便是諷刺她臨到開筵才來通知。


    張氏皮笑肉不笑,“你們這一出門也不知啥時候迴來,六嬸我一直等著呢,這不你們迴來了我就來請了。我先忙去,侄媳婦兒可要好好裝扮裝扮再來,今兒魏夫人、高夫人幾位親家太太都來了呢。”


    說著先扭著去了。


    一出門就“啐”一口,咬牙暗罵周氏。


    不請白家村這幾人本來就是周氏的主意,剛才白士信留方仲賞宴,方仲表示隨白翊走,白翊才知白家今晚有宴。


    按照白士信的想法,方仲是看在白士忭的麵子上來的,而他卻自家有宴都不通知這個他“熱情誇讚照顧”的侄子,簡直當場打臉打得“啪啪”響。


    白士信出來就把裝病的周氏罵了個狗血淋頭,怪她處事不周到,周氏轉頭就把張氏叫進去又罵了個狗血淋頭,一肚子火全撒她身上,怪當初是她的主意要打白翊言琢等人的臉,讓她趕緊來請人。


    張氏連日來都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被撂了好幾蹄子,吐血都能吐幾盆。


    活是她幹,罵也是她被罵,反正好處全是周氏的,鍋全她背。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他們五房逃不出一個“庶”字。


    張氏往園子裏走,來往跟她恭敬打招唿的人多了起來,張氏又立即挺起腰,在眾人諂媚的笑臉和恭敬聲中漸漸舒坦下來。


    筵席擺在白府最大的園子,雙桂園。


    園中滿是桂花樹,此值初秋,金桂銀桂都已掛滿枝椏,在葉叢中綴如星點,空氣裏到處都飄著盈盈甜香。


    中間一棟三開門的青瓦白牆大敞廳,四麵隔扇大開,加上兩側花廳,都擺滿條案椅凳,掛上宮紗明燈,處處熱鬧繁盛。


    言琢和白翊白予分開入席。


    言琢帶著芝芝在女賓這邊找了個角落坐下。


    白翊因方仲的緣故,被白士信請去了主賓席,白予算是遠房親戚,坐了廊下。


    言琢掃眼望去,見陳三河已隨從身份立在方仲身後,和白予隔得倒是頗近。


    她向芝芝使了個眼色,芝芝拎著一個小玉瓶兒晃晃悠悠找白翊去。


    芝芝剛離開,白馨蘭就看見了言琢。


    “她怎麽來了?”白馨蘭狐疑,“娘不是沒叫她嗎?”


    白芷蘭眼神放在男賓那邊,被白馨蘭一喊才迴過神,敷衍道:“也不差她們幾位了。”


    白馨蘭有些忿忿,不過今日賓客多,尤其是和她有婚約的魏家人也在,她不好生事,自顧自應付別人去。


    可能是上次被言琢教訓過,白家今日筵席都很規矩。


    席麵規矩,菜色規矩,都是些海城筵席上常見的東西,秋季八大味,十二例素,十六果,精巧豐盛,也毫無花俏。


    言琢上迴當眾點評過白馨蘭的耳璫,顯了番何家人的實力,這迴許多小娘子拿了自己的玉石寶貝來讓她評看。


    她被一群小娘子圍著,也不嫌煩,笑吟吟地替這個看看白玉墜,替那個看看翡翠簪,點說得頭頭是道。


    偶爾朝主筵上看一眼,氣氛還算不錯。


    主席上的男賓們團團喝過吃過,開始自由敬酒。


    方仲是白士信請來的客人,坐了白士信右側。


    白士信迫不及待就把方仲介紹給各位賓客,這可是千金難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啊!


    如今也是他白家的座上賓!


    他介紹完,親自給方仲添了一杯酒,笑著道:“方神醫不僅是醫術超群妙手迴春,惦記白家舊恩的這番情義更讓人感動啊!就讓白某替我那小侄敬神醫一杯!”


    今日這筵席的目的,就是他向眾人炫耀玉露秋,給方仲敬酒時也不忘強調一句,“這酒是白某費時兩年所得,江南還不曾有,神醫嚐嚐如何?”


    方仲亦是好酒之人,品完一口,瞌睡的眼皮往上抬了抬,露出半顆黑眼仁兒來,咂咂嘴,“酒不錯!”


    白士信得他稱讚,興奮得開始說起他這酒是費了多大功夫釀造而成的。


    白翊聽了一陣,拎了一個玉瓶,端著酒盞恭恭敬敬走到白士信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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