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骨笛的聲音……”芊芊仍是狐疑,這骨笛的清越之音是普通骨笛插翅難及的。


    “你吹一曲小調試試。”言琢示意她。


    芊芊取過白予手上自己那支骨笛,放到嘴邊輕輕吹了一段“西塘浣紗”。


    笛音清揚空靈。


    待她放下骨笛,言琢輕輕一笑,示意白翊吹奏,“你聽聽這個。”


    白翊站起身,取過他們的骨笛橫在嘴邊,動作如行雲流水,身姿翩然,眉眼溫柔含笑,連貼在骨笛邊的唇都柔軟動人。


    芊芊已然看呆了眼。


    待那清亮音色響起,白翊整個人站在月光下似一副美男禦笛圖,芊芊隻覺世間難有如此笛音,哪還分辨得出其中差異!


    白予看得想笑。


    何言琢這丫頭當真是狡猾!


    用美男計不說,這骨笛是被她搗鼓過的,自然比普通笛聲要更清亮一些。


    再者,白翊吹的曲目是厚重的“大漠蒼狼”,本身就不是空靈的調調,避重就輕地錯開了和真笛的些微差別。


    就連他們這些知真假的都難以聽出差別來,更何況被白翊迷得暈頭轉向的芊芊姑娘。


    一段小調奏完,餘音繞梁,整個花廳內寂靜一片。


    “芊芊姑娘可能聽出個中差異來?”言琢一語驚醒芊芊。


    芊芊目色迷蒙看著白翊,“這笛音……”


    她有些猶豫,似乎還真是不相伯仲。


    言琢還欲說服芊芊,一臉恨鐵不成鋼。


    白翊則灑然一笑,把骨笛與芊芊的放一起,迴頭做和事佬:“不曾想這賭局遇見真假妙音笛,奈何綠珠夫人不在,斷不出真假也罷,在下不想因此與芊芊姑娘傷了感情。那笛舞便作罷吧,咱們再喝酒耍樂!”


    芊芊心裏亂糟糟,就算孫誠是送了她假的也隻能認了!


    隻是在孟小郎君麵前如此丟臉!但見他主動給她台階下,又感動又暖心。


    她低頭取骨笛,一時分不清哪個是自己那支,記得自己的重一些,隨手掂了掂,取了較重的那支,讓丫鬟拿下去。


    白翊也收起另一隻骨笛來。


    白予與言琢對視一眼,二人同時鬆一口氣。


    ……


    眾人好不容易替白翊推脫了芊芊的百般挽留,迴到對街的客棧小院。


    白翊仍是難以置信,又滿心希冀看著言琢,“真的調包了?”


    兩隻骨笛放一起,他們也分不清真假了。


    言琢當著大夥兒的麵將那妙音笛拿在手中,隔著燭火細細轉了個圈,長長歎一口氣,“妙音雖好,如今卻隻適合用來做藏品,不適合用來吹奏了。”


    她指指那裂縫的魚膠,“你們可知這為何會發黑?”


    “不是因為土裏埋太久嗎?”芝芝疑惑。


    言琢搖搖頭,“妙音消失百年,相傳後來被吳國太祖得到,賜予當時的貴妃。貴妃娘娘嫌那魚膠礙眼,想將它烤化。不曾想這魚膠是南海鮫魚之膠加了一種神奇的石粉所製,不但化不掉,反而越烤越硬,還變黑了。貴妃一氣之下便將此物鎖入冷宮之中,世間從此再無妙音。


    “所以,這黑色的魚膠反而是此物就是妙音笛的最佳證據。”


    眾人恍然大悟。


    白翊眉頭輕顫,轉頭問言琢:“也就是說,妙音應該一直在吳國宮城裏?”


    “應該是。”言琢點點頭,“想來是戰亂後被人帶出了宮。”


    白翊抿緊了唇,不再相問。


    隔日一大早,住在歇山房的從金陵來的孟家兄弟離開了海城。


    在屋裏窩了兩日的孫誠終於敢出門。


    用過早膳,外頭有探子來報。


    “侯爺,他們走了,就兩輛馬車。不過感覺不太對,那些人出了城門過了小杏子嶺就不見了。”


    孫誠鬆了口氣。


    “管他什麽鬼,走了就好!”


    他臉色陰陰沉沉,“若當真是左相爺府上的人,你小子能留著命迴來就該燒高香了!估計也就是仗著相府勢的兩個紈絝而已!姓孟又如何,呸,不過是個吃女人飯的軟骨頭!”


    那探子嚇得一縮頭。


    與此同時,從南門出城的白予和阿鄺在外兜了一圈又從東門迴了高府。


    不多會兒,從白家村趕來的大嫂劉氏也到了高府。


    這一日還算平靜,到了傍晚,阿鄺帶迴消息,黎陽有信迴來了。


    白予捏著那信翻來覆去的看,上好的牛皮信封,暗紅火漆,火漆上還有個“急”字。


    他皺著眉,“像是軍中的加急報,誰給你的?”


    這種牛皮信封製式,民間很少見。


    “小伍直接帶迴來的,他說那邊書院裏接待他的是個老頭,接過信後讓他稍等一會兒。


    “半個時辰後便帶了這封信迴來交給他,且帶了口信,說方遊醫約三日後來海城。”


    白予眉毛一揚,“方神醫真來?”


    阿鄺擰眉,“不像是假的。”


    他也很費解,這何小娘子還有這本事?


    白予看著那信,用手搓了搓封皮兒,“我拿去給她,順便問問情況。”


    言琢在花園裏的湖邊,與白翊同坐假山石旁釣魚。


    她並不擅長,也不喜歡,隻是釣魚能讓人靜心,而這種時候,她最需要的便是靜心。


    白翊是高手,一轉眼已釣上來第四條活蹦亂跳的鯉魚,言琢魚簍裏仍是空空。


    言琢誇讚,“有你在便不愁沒魚吃了!”


    白翊抿唇笑,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在言琢麵前可自豪的事情,被她一誇,頗有種得到先生表揚的美妙滋味。


    “你常釣魚?”言琢閑閑問。


    “是。”白翊又甩出魚線,半眯著眼看向池塘中央,“村裏沒有別的樂子,我和大哥最喜歡去河邊釣魚,釣蝦。”


    白家落魄成這樣,他的童年也不好過吧?言琢暗暗歎了口氣。


    忽有小石子“噗通”輕輕落在她腳畔。


    言琢迴頭,假山後探出白予未戴麵具的冷臉,手頭捏著一封信朝她晃了晃。


    言琢心知肚明,轉頭放下魚竿,“我坐會兒便煩了,我把竿插在這兒你替我看著,我隨便走走就迴來。”


    白翊乖巧點頭。


    言琢繞到假山後頭,白予正在一叢頗為隱蔽的藤蔓下,見她過來,轉身閃進綠藤後。


    原來那藤蔓後還有個凹進去能藏人的山洞。


    言琢跟進去,這感覺……


    她迴頭看看,怎麽怪怪的。


    好像還不如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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