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派出所長帶上列有條條罪狀的‘邀請信’開車去一分場接場長大人。場長看過辦公桌上的材料,眼神兒定在十八萬三個字上。

    這一刻的他像隻被人掏了窩兒的老家賊,內心嘶叫著、哀鳴著,試圖從那隻牢牢握住它的大手中掙脫,撲閃著一雙掉了毛兒的禿翅,向西邊天空中燃燒著晚霞的地方飛去。那五彩繽紛的晚霞不知是被風兒扯晃了,還是被烈火燒晃的,它搖搖擺擺就變成了當年爹的繡花煙荷包。

    爹用大拇指從荷包裏撚了一鍋兒煙,叨在布滿密麻麻黑胡茬兒的嘴裏,用火鐮點著了,狠狠吸上一口。爾後揪著他的小雞雞說:“過來寶兒,爹給你破個悶兒,看你猜得對嗎。”

    那個光著腚,後腦勺留著孝順毛兒的孩子,聽了爹的招喚就順從地過來,趴在爹的兩隻膝蓋上央求:“爹你快說,你快說。”

    爹說:“聽好了啊。老賊老賊,提著兩把大錘,不吃不喝還挺肥。”爹說著話就不見了,寶兒伏在爹膝蓋上的一雙小手兒撲了空,趴到了地上。他四處尋找爹的花荷包,地上沒有,在天上,在西邊的天空上掛著,像一片兒五彩繽紛的晚霞。

    寶兒唿喊著爹,向晚霞燦爛的天邊飛去。飛累了就覺著身子往下沉,他想看清什麽地方出了毛病,一低頭,發現自己赤裸著身子,立刻羞紅了臉。他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怕被別人看見。

    失去了翅膀身體就逾加下沉得厲害,最後那幾乎該叫做墜落了吧。他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等到身體觸到地麵的那瞬間,他想起本來自己的雙手是當翅膀用的,隻因怕羞用來捂眼睛,才造成了墜落。他想揮動雙臂重新飛起,卻晚了一步。耳輪中隻聽“嗵”的一聲,什麽都摔碎了,包括那個他已經猜出,但未及說給爹聽的迷底。。

    張場長是一頭栽到辦公桌旁的水泥地上就斷了氣的,死後經醫生診斷,是急性腦出血。出殯那天,婦女主任拄著雙拐,拖著突然蒼老的病體為他的骨灰送行,據說她得了風濕病。

    農場死了當官的,按慣例由場部辦公室組織吊唁,縣領導也派代表前來悼念。一個為黨工作了幾十年的基層幹部,英年早逝,的確給人們留了不少念想。公堂改成了靈堂,一些人也哭得像模像樣。

    消息很快傳開了,縣裏派來工作組,調查遲書記查賬整死人是否屬實。幾天後,結論是:那封寄到縣信訪辦的檢舉信有誤,場長之死屬於突發心腦血管疾病,挺胖個人又有血壓高病史,純屬巧合。

    人死兩清賬,遲書記沒能追迴一分場場長的貪汙款,自己很快被調迴縣裏,到畜牧局任副局長。臨走前,他給劉龍下了調令,劉龍就成了一分場的場長。鄭書記說:“我太笨,就隻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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