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許清嘉迴府的時候,整個長安城都被籠罩在一片紛紛揚揚的大雪裏麵。


    今日是許小寶的十三歲生辰,一大早起床的時候胡嬌就囑咐他晚上能早點迴來就盡量早點迴來。


    想到許小寶,就無可避免的想到了武小貝。


    他今日前去傳旨的時候,看到這孩子震驚的眼神,心中一軟,都有點想將他拉過來安慰的衝動了。不過身負皇命,身後又跟著禁軍以及宦官,卻不是安慰他的好時機。


    走到半道上,他去筆硯齋挑了一套好的文房四寶,準備給許小寶做生辰賀禮。才進了門,東西還沒放下,許小寧就跟炮彈一樣衝了過來,“爹爹——”


    許清嘉在二門處下了馬車,身上落了一層雪,還帶著浸體的寒氣,哪裏敢抱這小子,忙往旁邊一閃,在許小寧撲了個空快摔倒的同時,一把從後脖領將他提住了。又因為身高關係,這一提之下……許小寶就四腳懸空了。


    胡嬌忙過來將哇哇大叫的許小寧接了過來,“爹爹身上冷,小寧等爹爹換完衣服再抱啊!”小家夥在她懷裏撲騰,竟然越挫越勇,就想爬下去跟許清嘉玩。


    許清嘉見這猴子一樣不得消停的小家夥,隻能快速去屏風後麵脫下官服換了便裝,又有丫環打了熱水來洗漱,覺得身上暖和一點了,才接過還在胡嬌懷裏不斷撲騰的許小寧。


    “小寶跟珠兒呢?”


    “小貝來了,在小寶院裏呢,來的時候臉色都變了,身上落了厚厚一層雪,凍的嘴唇烏紫,永喜跟在後麵勸了半日沒勸住。我給扒了外衣壓到小貝床上去暖著,又灌了兩碗薑湯,這會兒小寶跟珠兒在房裏陪他呢。”講了一圈,她這才想起來問問:“怎麽我聽永喜說你帶著人將寧王給抓走了?”


    前幾日她還在寧王府見過寧王呢,怎麽瞧著也不像會明目張膽殺朝廷官員的人。如果寧王是那般張狂的人,當初何必前去戍邊?這麽些年低調的活著又是為了哪般?就為了今日的爆發?!


    說出去不管旁人信不信,胡嬌都不信!


    許清嘉頭都有些疼了:“這事兒說來複雜,不過憑我探查到的,人雖然不是寧王殺的,但恐怕還真跟他有幾分幹係。”


    胡嬌來了興趣:“怎麽說?難道寧王還能逼迫錢成鬱自殺不成?”她似忽然想起來一般:“說來說去,這錢成鬱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啊?你們不會連自殺他殺都沒搞清楚就定了寧王的罪吧?!”


    許清嘉苦笑:“憑我一已之力,就算想探查事情真相,也得給我時間不是?再說定寧王的罪,那也得是聖上來下旨。三司那些大人們要負責的隻是探查事件真相。不過我倒覺得他們不見得關心寧王是不是被冤枉的,他們關心的應該是如何將寧王打倒在地。”


    “看來寧王人緣不太好啊。”胡嬌心有戚戚焉,“落井下石的人倒不少。”


    “我看了錢成鬱死之時房裏的卷宗,發現有些地方還真有問題。說到底還是戶部內務出了事,跟銀子有關,恐怕錢成鬱的死也跟此事有關。而寧王當初若是沒接了這差使,錢成鬱估計就不會死。但寧王治軍嚴謹,清查起戶部來毫不手軟,錢成鬱不管是知情者還是被人栽髒背了黑鍋,都不得不死。”


    胡嬌震驚的張大了嘴巴:“這麽說寧王這個年是要在天牢裏過了?這事兒……你瞧著陛下是什麽意思?”


    托錢成鬱的福,許清嘉最近麵見聖上的機會是越來越多了,不似上朝站班一般離的遠遠的,而是在禦書房裏麵聖。


    “當年高中的時候,在金殿上還瞧著年富力強,哪知道這十多年過去了,再瞧聖上竟然老的厲害,帶著遲暮龍鍾之態。這幾日我一直在想,聖上是不是著急清查戶部,原本想著寧王是個強硬的,由寧王去清查戶部,得罪人的事兒寧王做了,將來還能給太子留個清明的天下。結果寧王雷厲風行,逼出了戶部的蛀蟲,這才有了錢成鬱之死。就算不是寧王下手,聖上也要將寧王打下天牢,暫時平息一番戶部官員的驚慌之意。至於開年清查了一半的戶部還要不要查,那就不得而知了。”


    胡嬌聽那意思,寧王雖然身在天牢,但一時半會倒無事,遂放下心來,派人前去喚三個孩子前來吃飯。


    武小貝聽得許清嘉迴來,心中便有幾分不自在,他冒雪前來,就是為著想要聽一聽許清嘉怎麽說,因此一直等到了許清嘉迴家。


    等坐立不安吃過了飯,聽得許清嘉提起寧王在天牢裏無事,興許過幾日就放出來了,他就放下心來,準備迴家去。


    許清嘉的話他是信的,既然許清嘉都說了無事,那定然是沒什麽大事了。再聽得胡嬌安慰他:“你父王乃是大英雄,就算他要殺人,那也定然是找到了官員的罪證,用國法來辦案,而不是私下殺人,你別多想,迴去好生睡一覺。”


    外麵大雪雖停,可是天色已晚,不過寧王府畢竟是小貝的家,而今王府出了那麽大的事兒,就算胡嬌想留小貝住一晚再走,可是想想還是覺得時機不會,隻能多派了幾個人用馬車送他迴去。


    武小貝迴到寧王府的時候,府門口的下人見到他,立刻便迎了上來:“這大雪地裏小郡王去了哪裏?王妃好幾次派了人來瞧小郡王迴來沒。”


    他隨手賞了府門口報信的小廝,便帶著永喜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就算要去見寧王妃,還是要迴房去換件衣服。


    才進了自己的院子,便見院子裏燈籠高掛,門口站著一排丫環婆子,竟然是寧王妃院裏侍候的人。瞧這架勢,莫非是寧王妃來了?


    自武小貝搬到前院之後,寧王妃一次也沒到過他的院子。院子裏站著的嬤嬤見到他便迎了上來,小心提點了他一句:“娘娘在房裏等著大郎呢,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這是防著這少年一會萬一犯起倔來,在氣頭上與王妃擰著幹,氣著了王妃就不好了。她們這些身邊侍候的人也落不了好。


    小貝進去之後,向寧王妃行禮:“見過母妃。大冷的天,母妃若是想見兒,兒親自過去了,何需勞動母妃前來?萬一凍著了母妃,卻是兒子的不是了!”


    寧王妃冷哼一聲,“我倒是想叫你過去,可惜叫了幾次都不見人!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倒有心情去外麵逛,真正是王爺與我的好兒子!”她說到後來,字字咬牙,全然不複平日和善。


    這一個下午,她哭完了又安頓好了兒子,等周側妃帶著宏哥兒走了之後便讓人召武小貝前來。聽說前來傳旨的官員竟然是禦史台的許大人,心中就一沉,哪知道左等右等喚不來武小貝,心中便起了怒氣,還想著寧王才下了天牢,武小貝就不聽話了。


    丫環婆子向她說過,道是武小貝出府去了,可惜寧王妃就是不肯信,隻當下麵人搪塞她,便頂風冒雪帶著丫環婆子親自跑到武小貝院子來裏捉人。


    哪知道進了院子才發現他果然不在,心中怒氣更甚。


    府裏出了這樣大事,他不但不到後院瞧一眼嫡母幼弟,竟然自顧著出府去了。眼裏還有她這個嫡母沒有?就算是出府也應該前去請示她一下吧?


    平日裝的多麽恭順,遇到大事就露了餡。


    寧王妃狠狠掐著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清醒一點,可是越掐怒氣越甚,又因為熱茶換了一杯又一杯,始終不見武小貝的身影,她連晚飯都沒吃還沒等到這小子。一想到他在外麵吃飽喝足,而自己卻在這裏幹熬著,就恨的不行,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夾槍帶棒。


    其實她是真錯怪了武小貝。


    平日武小貝出府起先也找她請示,不過寧王妃不將他的事放在心上,時間久了武小貝出府也隻是派人去寧王妃身邊的嬤嬤處報備一聲。有時候嬤嬤瞧著寧王妃情緒好就會說一聲,逢著寧王妃情緒不好,連提都不肯提。


    今日武小貝驟逢大事,失了方寸,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胡嬌,他自己神思恍惚之下哪裏還記得要向寧王妃報備,連馬車都不知道叫的,隻深一腳淺一腳一路走到了許府去,永喜勸了幾次見他神色茫然,也不敢深勸,隻能護著他別在路上撞了人或者被過往的馬車給撞了。


    寧王府與許府又隔的遠,這一主一仆一路走過去就不早了,誰還記得要跟寧王妃報備?


    但她這話說的狠了些,武小貝便立刻跪下請罪:“兒子隻是出門去打探消息,母妃息怒!”


    寧王妃緩緩起身,走到了他身邊,十三歲的少年跪下來也不矮了,身姿挺的筆直,目光無懼,毫不知錯,寧王妃瞧著肚裏怒氣翻滾,語聲卻越發的淡了:“你是說你去了許府打聽消息?”


    武小貝點點頭,還未再說許清嘉夫婦的寬慰之言,隻道寧王過幾日大約就能出來,寧王妃便抬起手來,狠狠一巴掌掄在了武小貝的臉上,少年白皙的臉上立刻便腫出了一個巴掌印。


    “你父王還沒死呢,你就迫不及待的跑到許家去了,吃力扒外的東西!是不是打量著你父王殺了人,落不著好了,就沒人管得了你了?!我還沒死呢?!”


    武小貝就算是挨了打,其實也沒有與寧王妃起爭鬥的意思,但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提寧王殺人!寧王在他心裏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這話簡直犯了少年人的大忌,他猛然起身,狠狠將寧王妃推了一掌,寧王妃毫無防備,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小少年帶著駭人的氣勢直逼到她臉上去,暴喝一聲:“你再說!你再說一句我父王殺了人?!再說一句試試看!”


    在這個從來在她麵前恭順的庶子的暴怒之下,寧王妃被他的氣勢所嚇,竟然朝後挪了一下,又省起這簡直是在助長武小貝的氣焰,立刻大喊:“來人,將這逆子給我綁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就算小貝與寧王妃不會因為利益而起爭端,也終會在別的地方起爭端。


    大家晚安,明天繼續。好像找到感覺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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