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們也知道這樓外樓?”


    浪哥兒疑惑問道。小乙迴他,


    “以前有好友請喝過這樓外樓的酒,也不知是不是同一種酒,浪哥兒,來咱倆喝一個!”


    小乙取來幾個空碗,各自倒上半碗,剛好把那一小壺酒分完。


    “這酒不在多,隻要是和對的人,哪怕是喝些清水都成!浪哥兒,什麽都不多講,來!”


    二人碰碗,也十分默契的隻輕抿了一小口,味道與之前喝過的那酒一個樣,應該是同一種酒了。小乙又道,


    “聽說這樓外樓每年也隻能釀那百十來壇好酒,也不知與不是?”


    浪哥兒搖頭道,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那友人,隻怕太長時間沒到成都,還不知如今情況。大概五六年前,樓外樓的老掌櫃死後,他兒子繼承了父業,這小子倒是心思活泛,樓外樓規模短時間內增加了許多。以往老掌櫃不將製酒秘決告訴他人,因而每年隻那些許好酒。小掌櫃則不一樣了,他不僅教人製酒,還放權讓他人經營管理,這樓外樓的生意啊,真是更上一層樓了!我聽老人說來,這新酒比起老掌櫃親手所釀,還是要稍稍差點火候,不過這酒已是極好,尋常人也吃不出來!對了,我今日帶迴的,可是那已存不多的老酒,真是十分難得的!”


    小乙看著這酒,十分感激,


    “浪哥兒,真是讓你破費了!”


    浪哥兒馬上迴道,


    “千萬別說這些,來了我這,一切都交給我就是了!”


    幾人吃喝完畢,就在這茶館中歇下了。秋後夜裏有些寒意,可這茶館之中常年有火,卻是溫暖非常。茶館夜裏也不將那門關死,隻用插銷扣上以防猛獸來犯,門縫能伸手進來,想要從外邊撥開門銷也十分容易。浪哥兒說還有不少行夜路的人,為他們留個門,累了,便進來歇息一晚。


    第二日,還未天亮,便有幾個客人過來,一進到茶館,便圍在火邊烤手,自動動手去倒茶暖胃。


    “他娘的,這剛一入秋,便冷成這個樣子。嘿嘿,浪哥兒,你這生意馬上就好起來了!”


    一聽他說話,便知是個熟客。浪哥兒迎了出來,與幾人說話,


    “我這茶館小本買賣,更多是為大家行個方便,至於這能賺多少錢,其實也不太要緊。你說的倒是,今年就沒幾個熱天,入秋之後更似初冬一般,這柴火可得多備上一些才是!”


    那人喝口熱茶,舒服的大喊一聲,


    “舒服舒服!浪哥兒,你這還有吃的沒,這城門未開,還得等上好久!”


    浪哥兒一擺手,迴他,


    “我昨天夜裏剛迴,現在也是餓著肚子喲!”


    那幾人都有些遺憾,不過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坐著喝茶閑聊。


    小乙來到浪哥兒身邊,道,


    “浪哥兒,依我看,你平日多備些吃食,客人來喝茶,順便吃些小點,你也能多賺上一些不是!”


    浪哥笑笑,


    “以前倒是常備有的,隻不過我很多時候不在,這小點之類,就不太好備下了。我到外邊尋些吃的,待他二人清醒過來,便能吃上熱飯了!”


    童陸白青早被來人吵醒,再也睡不著,不過還是不願動彈,依舊斜靠在邊上眯眼養神。小乙看看二人狀態,對浪哥兒道,


    “咱倆一同去吧,此時去叫他倆,反而要被責怪。對了浪哥兒,你這沒什麽壞人過來吧!”


    浪哥兒迴道,


    “壞人都還沒起床呢!”


    二人齊笑,一同出門,浪哥兒背上好大一個背簍,說是若是有空,便帶些幹柴迴來。出了門來,天邊剛起白線。


    “浪哥兒,咱們要去何處尋吃食來著?”


    小乙問他,他笑著迴話,


    “本來可以在就近的幾處農舍借上一些,可這時辰尚早,不好去打擾。這南邊三五裏外有處小樹林,林中有條小河,那兒能捉些魚蝦,若是運氣好些,還能打上幾隻野兔之類!”


    小乙笑道,


    “這麽好的地方,還能把這魚蝦留給你?”


    浪哥偷笑起來,掩嘴輕語,


    “小乙哥,你可不要跟他人說道,那兒其實是片亂墳崗,平日裏幾乎沒人過去的!那兒可是我的秘密基地,雖然不常去,但每次去都收獲頗豐!”


    小乙去看他那背簍,果然有魚網,這小子故意說是要去尋柴迴來,原來也是為了作個掩護。二人行得極快,到了小樹林邊,天還未大亮。浪哥兒整理那魚網弄了好長時間,小乙把那背蔞裝滿幹柴後,他才理了一小半。天亮了起來,樹林之中卻仍一片昏暗,不過小乙總算能看清這樹林。隻見林子極密,長滿雜草,過來時,自己身上也沾滿了小刺,拔都拔不幹淨。再四下看去,不少草勢高些,來到近處,便是一處土墳。小乙就近查看一番,好幾座墳頭都已塌陷,絕不像是有人祭奠的樣子。


    “這裏如此陰森恐怖,浪哥兒,你這膽子還真夠大的。”


    小乙看這河水有些渾濁,也不知是否真會有魚。浪哥兒一邊整理魚網,一邊迴話,


    “我之前也怕呀。不過肚子餓了,也就不在乎這許多了。我爹在時帶我來過一次,我便記下了。後來多來幾次,也就再不怕什麽了。不過這林子裏偶爾會有些鬼魅之音,可又沒有什麽事情發生,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響。我想了想,隻怕也是因為這聲響,才無人敢來這邊。這下好了,我在這兒捕魚,更加沒人打擾了!可別小看這河,這裏邊魚蝦可多了去了!我一網下去,便夠一日之食!”


    浪哥說完,那魚網已然準備妥當,這一網撒得又大又圓,剛一落水,便有魚蝦亂竄!小乙驚唿道,


    “真沒想到,這魚這般多!”


    浪哥兒慢慢收網,笑道,


    “這林子密,樹上的好東西,也大都落入這河中,作了這魚兒的美食,平日裏也無人來捕,所以有這許多魚兒也就不足為怪了!”


    小乙看這網魚貨不少,也過來幫忙,抬起魚來,小乙大笑出聲,


    “嗬喲,這麽多,你這一網,我們四人得吃上一天了!”


    浪哥兒也很開心,


    “那就把小的放了,隻留幾條大的,咱們晚些時候去樓外樓吃酒去!”


    小乙又道,


    “浪哥兒,你這般有錢麽!”


    浪哥道,


    “小乙哥,這你就不用管了,錢不是問題!”


    二人把那小魚放走,留下大的用繩串起,放在肩頭。剛要迴去,浪哥兒卻不好意思說道,


    “小乙哥,剛才太興奮了,這肚子有些……”


    小乙笑道,


    “人有三急,快去吧!”


    浪哥兒放下背蔞,尋了處野草不太紮屁股的地方蹲下。隻聽得幾聲氣響,他大唿過癮,好不痛快。二尺之外竟然有人!他身子突然一抖,差點坐到剛才卸下的東西上邊。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小乙,小乙脫掉褲子,與他並排一處。


    “哎喲,是小乙哥啊,你可把我嚇慘了!”


    小乙捂住鼻子,道,


    “浪哥兒,你這屎也真夠臭的,早知道離你遠些了!”


    浪哥兒笑道,


    “小乙哥,我們昨日吃喝都是一樣,想必你的那份兒也不會太好聞!”


    小乙大笑起來,


    “那是那是,我吃得多些,隻怕要更勝一籌了,哈哈!”


    浪哥兒又道,


    “吃飯人多味變香,拉屎同坑更舒爽!”


    小乙大笑起來,


    “浪哥兒,你這從哪學來的,說起來一道一道的!”


    浪哥兒笑道,


    “鄉下人的俗話罷了!”


    二人一邊拉屎,一邊說笑,那味道也不似之前那般猛烈了。正愉快間,這頭頂棲鳥飛竄,竟是被驚著一般。然後幾聲低嚎,似鬼哭一般,好不嚇人!小乙向浪哥比劃了個手勢,二人閉嘴上了嘴,低下頭來。


    隻聽得遠處窸窸窣窣,竟是有他人過來。二人慢慢探頭過去,瞧看那方情況。隻見一人站在河水對麵朝這四下觀瞧,小乙二人隱在草中,這河麵彎彎曲曲,倒也不易被人發現。草太密集,二人也看不出那人裝束,隻能覺察到他氣息綿長,並非尋常百姓!這人如此奇怪,竟然獨自一人來到此處,還真是讓人奇怪。二人互看一眼,便已決定留下觀察。


    可這一蹲,便是大半個時辰,二人雙腿早就麻了,但又怕一動,便被那人發現,引起必要的麻煩。更何況,這人行為怪異,必然是別有他圖!


    那人一動不動,站在那處,又過好一陣,這才轉身過去。


    “你來了?”


    那人開口,小乙二人更是一點不敢動彈。另一人開口道,


    “嗯,來了!”


    “不是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叫我出來麽。”


    “此事緊急,已是迫在眉睫了!”


    那人又道問,


    “這裏真的安全?”


    另一人又道,


    “你都在這一個多時辰了,是否發現了什麽?”


    那人冷笑一聲,


    “原來你早到了!有話快說!”


    另一人迴道,


    “我暴露了!”


    那人大驚,道,


    “二十多年,竟然被人識破?那你又是如何逃出的!”


    另一人又道,


    “還好我警覺,發現了些不同尋常之處,才多加小心了些。我這後背在逃走時被劃了一刀,現在還在冒血呢!”


    那人遠遠查看,果見那傷口極長極深,


    “一會找個鄉野大夫看看,應該不致喪命!你這次迴來,到底有何事發生?”


    另一人迴道,


    “西邊,又要亂了!”


    那人咬牙道,


    “這群惡賊,修養生息這麽些年,終於又安奈不住了!這老的混蛋,小的長大了,也成了混蛋,就是他娘的混蛋命!”


    “老七不要發怒,小心傷了身子。這西邊的情況你也清楚,咱們隻要做好本分,其他的事,就用不著我們操心了!”


    “話雖如此,但想著又要有許多將士為國捐軀,真是心生不忍!這樣,你先尋個住處,好生養傷,後邊的事情就交由我來處理了!”


    “有勞七哥了!”


    小乙見二人始終離得老遠說話,此時方才近到前來,


    “咱們走吧!”


    “好,走!”


    小乙以為二人這便要走,心中也是起疑,這西邊指是哪兒,怎會還有將士捐軀?莫非是那老祖宗提到過的,三十年前西蜀叛亂的賊匪後人?他冷汗一下冒了出來,好不迅速將衣衫打濕。那二人還未走遠,小乙浪哥兒這邊還是不敢動彈。那邊事態突變,竟然相互打鬥起來,聽那人聲,定是那最先來的這人占了上風。


    “七哥,你,你為何對我下手!”


    那人迴道,


    “你以為這樣說來,就能欺騙過我了?哼!太天真了吧!”


    另一人道,


    “七哥,你,你真是冤枉我了!我一心為了大計著想!”


    那人大笑起來,


    “你也太小瞧我的!我剛才若不出手,隻怕死的人就是我了!”


    另一人哭喪著臉道,


    “七哥,為何這般說!”


    那人迴道,


    “你那傷怎會像那逃生時留下的?如此整齊、均勻,難道不是擺好了姿勢讓人砍的!嗬嗬,你也真夠狠得下心,這般折磨,倒不是尋常人能夠忍受!”


    另一人道,


    “就憑這點,就要殺我?!可笑、可笑,我門中怎會有你這麽不講是非之人!”


    那人又道,


    “哈哈,倒是我的不對了!你那手中,難道不是傷人暗器?你拉起袖子來給我看看!”


    “那你說說,我為何會來殺你!”


    那人迴話,


    “其實你早就暴露了,我說的不錯吧!”


    地上那人並未迴話,又聽他說來,


    “你我雖然幾乎同時來到蜀地,這許多年來並不相識,可一年之前,你卻輕易尋到了我,我一直在想,是否是那上邊出了問題,可後來並無異常,便沒有更多在意此事!不過,我一直都有警覺,沒想你又出現,更是讓我疑心大起!”


    “然後又怎樣?”


    “我一直在想,為何你會來尋我!今日總算有了結果,這西邊定是已經亂了!你雖然與我平級,但也隻有一個監視任務。可我這條線就大大不同了,消息效率較之官府快上數倍,若是西邊亂了起來,我便是他們最大的麻煩。這蜀地雖然兵多將廣,但大都分散開來,隻要突襲成都,占得此城,便能影響整個蜀地,向外擴張不在話下。若是不成,成都如此富饒,搶掠一番,也能夠他們吃上數十年的!”


    “七哥心思確實細膩!你是說隻要我殺了你,便少了一個極大的威脅,能夠讓亂匪多些時間搶殺劫掠?”


    “可你不知,我早就留下消息,若是我今日不迴,便是西方要亂!所以,我死與不死,你們的奸計都無法得成!你想不到吧,想要欺騙於我,反倒自己送了命,更是暴露了那賊子野心!”


    “哈哈,七哥,難得你想得這般明白,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吧!好好,今日死在你的手裏,也算是輸得心服口服!”


    那人卻似乎沒有殺心,道,


    “嗯,你明白就好,不過我可不會殺你,留下你這狗命,還能有些用處!”


    那人除去所有威脅,卸下地上那位的腰帶,將他仔仔細細綁好,這才又道,


    “好吧,我待會就去送消息,你就等著被門規處置吧!嘖嘖,肯定比被我一刀捅死要痛苦一百輩!”


    地上那人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七哥,你以為你贏了麽?”


    那人負手而立,冷笑道,


    “難不成,你還有後手?”


    地上那人大笑道,


    “七哥,你看後邊!”


    那人以防有乍,隻微笑側身迴看,忽的眼前有東西一閃,眼睛忽然劇痛起來,那人抱頭在地上翻滾,大怒道,


    “你,你使的什麽手段!”


    地上這人哈哈大笑起來,


    “聽說過嗜眼蛇沒?這小可愛專愛襲人眼,你剛才慢慢迴看,正巧望到了它。它這速度,可不是尋常人能防得住的!哎,七哥,看來,你要先我一步去了!可惜了,可惜了!”


    地上那人趴在地上,被刺的那一刀還未拔出,應該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他從旁邊取了一隻小盒出來,似是點了些香草,那小蛇聞著味道,慢慢鑽入其中。他站起身來,看著地上疼痛難當的那位,笑道,


    “怎麽樣,七哥,要不要我馬上送你去見閻王?你也少受些痛楚!”


    那人雖然痛極,卻仍有理智,


    “哼,我若不能迴去,那你也別想成事!”


    “哎呀,這就巧了!這一個你,確實將要死在這裏,可你不知道,還有另一個你,他可是學了你好長時間,裝扮一下,應該也不那麽容易被人識破!”


    那人驚道,


    “什麽!易容之術?”


    “七哥,你真是聰明得不像樣了!還是讓你死個明白吧!肖老弟,出來吧!”


    小乙一聽,竟然還有他人,真是太過詭異!聽剛才二人對話,小乙和浪哥兒早就猜出定是西邊夷狄作亂,可此時二人雙腿一點動彈不得,如何馬上過去幫忙!二人趁這幾人相互說話,輕輕活動起來,希望能迅速恢複,快些去救那人!


    隻聽得那第三人說話,


    “我說七哥,你好啊,以後你的活,就交給我來做吧!”


    那人驚唿道,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小乙一聽這聲,驚得無以複加,胸中翻湧起來,一點不能壓住怒氣。他咬碎了牙,恨不得馬上衝出,將那賊人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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