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小產,同睡棺木中


    軒轅景宏望著夏侯雲歌的目光,漸漸浮上一絲笑意。倒是軒轅長傾依舊一派的淡漠,沒什麽表情。


    夏侯雲歌揣測不明,為何他們兄弟倆要這般看著她?


    軒轅景宏的目光,不管什麽時候,總會給人一種柔和感。不似軒轅長傾,不管什麽時候,都給人詭異不明的錯覺。


    軒轅景宏就這樣看了夏侯雲歌一眼,沒有說什麽,卻是再沒了胃口。軒轅長傾便放下碗,遞上帕子。


    “皇弟你為皇兄做了那麽多,皇兄無以迴報。”軒轅景宏輕歎口氣。他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抬起手指輕輕探了下軒轅長傾的額角,擦去了他額角上的一滴潮濕。


    “最後便是用我自己的性命賭上一把,幸好,我們贏了!”軒轅景宏輕笑一聲,那笑意卻有些無力,不達眼底。


    軒轅長傾不說話,臉色沉沉的。


    “到底是我們的母後,還是給她留一條活路吧。”軒轅景宏又歎息了一聲,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眉心。


    “至於王妃……”軒轅景宏又看向夏侯雲歌,這一次的目光裏多了些許深沉的色彩。他轉頭看向軒轅長傾,問了一句,“皇弟的想法,皇兄實在猜不透。”


    軒轅長傾始終沒有給軒轅景宏一個明確的答案,他自己到底怎麽想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明明不想要的,最後又想要。


    明明不相信的,卻又有一絲的猶疑不定,想試著相信一次。


    “皇兄早些休息吧,皇弟便不打擾了。”說完,軒轅長傾便又拉著夏侯雲歌的手,離開了軒轅景宏的清華宮。


    軒轅長傾一路走迴瓊華殿,沒有放開夏侯雲歌的手。


    就這樣手拉著手,被許多宮人看到,也不躲閃。那些宮人都紛紛低下頭,雖然沒有絲毫聲音,夏侯雲歌也能猜到,他們背地裏又要大肆議論一番了。


    明明兩個人已勢如水火,夏侯雲歌的死期也被定了,他們兩個還手拉著手,在宮裏親密無間的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別說親眼目睹的宮人們猜不透到底怎麽迴事,夏侯雲歌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迴到瓊華殿,那裏卻一片淩亂,宮人們進進出出忙碌不停,不知出了什麽大事,卻能看到,宮女們端著的一盤盤水裏,都被血色染紅。


    夏侯雲歌的心口駭然一緊,不用去親眼印證,她也猜到,一定是柳依依出了事。


    軒轅長傾還是沒有放開夏侯雲歌的手,拽著她一起去了柳依依的房間。


    路上,夏侯雲歌掙紮了一下,他的大手攥的更緊了,痛得夏侯雲歌的手腕一陣酸脹。


    他這樣,好像是在害怕她一旦離開他的視線,便又消失不見了。


    軒轅長傾剛到柳依依的房間門口,便被一個老嬤嬤擋住了路,“攝政王,屋子裏不幹淨,您不能進去。”


    軒轅長傾哪裏還聽得進去這樣的話,一把將那個老嬤嬤推開,踹開了門,拽著夏侯雲歌一起進去了。


    身後還傳來那個老嬤嬤吃痛的唿喚,“是真的於禮不合呀攝政王……”


    依舊是那個房間,夏侯雲歌並不陌生。


    當日,在瓊華殿後院的池塘裏,將柳依依救上來時,柳依依的房間裏也是這般的混亂,這樣的人聲嘈雜,個個滿麵驚慌。


    見軒轅長傾忽然進來,一個個都閉了嘴低下頭,沒了半點聲音,卻能清楚聽到床上柳依依痛苦的呻吟聲。


    魏荊就守在床頭,他親手熬製的藥,一碗一碗給柳依依喝下,依舊沒有任何效用,還是阻止不了,柳依依身下有大片大片的血湧了出來。


    魏荊最後無奈,親手熬製了一碗墮胎藥,端到柳依依的床頭。


    雖然至始至終,柳依依都沒有說一句,救孩子之類的話,但當墮胎藥靠近她的唇邊時,她卻閉緊了嘴巴一口都不肯喝。


    魏荊無奈,隻能將藥擱置一邊,手緊緊攥住柳依依的手。


    恨不得自己能幫柳依依承擔這一份痛苦,卻是無能為力,隻能陪在她的身邊。


    柳依依始終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太過吵人的吃痛聲,可那劇烈的疼痛,還是讓她不受控製地發出細弱的痛苦呻吟。


    當她始終虛弱半張開的眸子,看到門口進來的軒轅長傾,眼底一閃而過的一絲光彩,是她自己都控製不住的歡喜,可當她的目光觸及到軒轅長傾的手抓著夏侯雲歌的手腕時,她眼裏的光彩漸漸暗淡下去。


    她再不發出任何聲音,因疼痛而沁出的汗水,打濕了她的長發粘在她的臉頰上,愈加顯得整張臉慘白的嚇人。


    不斷有人為她擦拭身下的鮮紅,換去一條條的絹布。


    到處都是血,觸目驚心的血紅。


    柳依依更緊攥住魏荊的手,目光再不看向軒轅長傾。而軒轅長傾也終究不忍地,再不敢看那滿目血色的場麵,就好像大婚當夜,夏侯雲歌也是這般,到處都是血,奪走一條生命的血。


    夏侯雲歌感受到手腕上的大手漸漸收緊,依稀聽到骨骼的咯咯聲,她想掙紮開的,卻還是沒有動。她心知肚明,隻怕柳依依今夜是在劫難逃,那個脆弱的小生命,就要離開他的母親而去了。


    手悄悄撫摸向自己的肚子,不免有一絲欣慰,孩子與她一起經曆了那麽多那麽多,還堅強如此,豈能不感覺慶幸。


    可在這個時候,她怕自己的舉動,落個刺激柳依依的嫌疑,便放下了手,靜靜地站著。


    屋裏床邊,傳來魏荊的一聲唿喚,“依依!”


    竟是柳依依痛得意識不清,就要昏迷了,還好魏荊看的緊,及時喚醒了她。


    “依依!不能勉強的,就不要勉強了!”魏荊聲音發澀地說著,手用力的程度,迫使柳依依能更清醒一些。


    “什麽?”柳依依的目光又看向站在屋裏的軒轅長傾,卻好像沒聽清楚魏荊的話,又問了一聲。“勉強什麽……”


    她的聲音好虛弱,要不仔細聽,隻能聽到大口的抽氣聲。


    “喝下這碗藥,一切的痛苦就能結束了,依依!”魏荊端起床頭的藥碗,卻被柳依依努力側頭避開。


    她沒有說不想喝之類的話,可就是這樣,躲避著那碗藥。


    “依依!”魏荊加重口氣又唿喚一聲。心裏暗惱,若早知道終究還是這個結果,當日他就不應該幫柳依依極力保住這個孩子,以至於在流胎之際,柳依依才會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我好疼啊……師父……”柳依依弱弱的呢喃一聲,眼淚沿著眼角落了下來。


    至始自終柳依依都沒有流淚的,卻在看到軒轅長傾的這一刻,落下了眼淚來。柳依依心裏的難受,魏荊大致能猜得清楚,掃了軒轅長傾一眼,目光從軒轅長傾緊抓著夏侯雲歌手腕上略有顫抖的打手錯開。


    “依依!喝了藥,就會好了,聽話。”魏荊盡量軟下聲音,勸著柳依依。


    可柳依依始終不迴頭,一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褥子,帶起一片褶皺,骨節泛白的顫抖著。嘴裏發出含糊的聲音,依稀能聽到好像是在說。


    “為什麽……想要守住的……都離開我……”


    魏荊聽到這樣的話心痛不已,本想說,“依依,你還有師父。”


    這這句話,他生生咽了下去。再不去征求柳依依的同意,一把掰開柳依依的口,現在的她完全沒有任何抵抗掙紮的能力,就好像一直垂死的貓咪,嘴被輕易掰開,一碗濃稠的藥汁就這樣灌了下去。


    夏侯雲歌終不忍再看,別開臉,閉上眼睛。


    她想逃避開,可軒轅長傾就是不放開她的手。


    “害怕了嗎?”依稀好像聽到軒轅長傾微弱的聲音,夏侯雲歌沒有反應,也沒有迴答她。


    他卻又問了一聲,聲音低低的,沉沉的,好像悶雷,“你也會害怕嗎?”


    他那透著幾分質問的口氣,讓夏侯雲歌聽的很不舒服。


    這個結果,也不是她願意見到的,她又做錯了什麽?被他這樣質問。


    對了!


    是的她的錯,柳依依會承受這樣的痛苦,完全是因為她在百花峰沒有施以援手的結果。


    她的確應該承受這種愧疚的,折磨她的心,一點點的好似有滴血的感覺。


    而她也隻能沉默,沉默的聽著柳依依痛苦的呻吟。


    這樣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的漫長,不比承受痛苦的柳依依好受多少。


    過了許久許久,夏侯雲歌感覺好像度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一切的聲音都漸漸平息了下來。


    屋裏所有的人,都滿麵倦怠,也都跟著鬆了一口氣,而床上的柳依依卻昏厥了過去,虛弱的連喘息都那麽的費力。


    沒人去提及那已化成一灘血水的孩子,就匆匆端了出去,也不知如何處理了。


    大概會依照宮規,丟入亂葬崗,成為一個沒有歸宿的殘屍一具。


    可又有誰會去問及呢?


    外人根本不知道柳依依腹中的孩子是誰的,第一直覺都猜測會是軒轅長傾的。


    這將是一樁秘聞,但凡有多嘴的,隻怕都被會滅口殺害。


    以至於最後,大家都戰戰兢兢地跪在外麵,等候最後的處理。


    軒轅長傾卻疲倦地拽著夏侯雲歌離開了柳依依的房間,去了他的書房。


    到了書房的桌案後,他癱坐在椅子上,還是不願意放開夏侯雲歌的手。好像隻有這樣抓著她的手,他才能有清晰的感覺,不是一個人的孤獨,身邊還有一個人陪著他。


    又過了許久,就在夏侯雲歌誤以為軒轅長傾靠著椅子已經睡著的時候,他勾起水色的唇角,無力地聲音溢了出來。


    “在剩下的日子裏,你就陪著我吧。”他的口氣,很是疲累。


    夏侯雲歌有些沒太聽明白他的話,又聽他說,“我為自己修了一座墓穴,棺木很寬敞,適合我們一起同睡。”


    夏侯雲歌的心口猛然一個激靈,原來在最後,他還是要殺了她的。


    “你可願意?”他緩緩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眸,有些不確定地看向夏侯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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