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三的心理素質之堅強,在這個時代絕對是最頂尖的存在,和他相比,不要說西楚霸王項羽望塵莫及,就是穿越者項康恐怕也得自歎弗如。


    靠著夜色掩護,拋棄王旗和敗兵大隊,穿著普通士卒的衣服僥幸擺脫了漢軍騎兵的追殺,狼狽不堪的逃進陽城城裏後,剛剛丟光了主力軍隊的劉老三不但沒有象其他諸侯那樣沮喪絕望,悲傷悔恨,更沒有什麽嚎啕大哭,痛不欲生,相反還在眾人麵前哈哈大笑,得意說道:“項康小奸賊,沒想到吧,你出動那麽多兵馬,追殺得這麽緊,還是讓乃翁給逃到陽城了?等著吧,隻要乃翁還有一口氣在,這次的大仇就一定會加倍報迴到你的身上!”


    這還不算,慘敗後的第二天下午和傍晚,看到漢軍追兵因為過於疲憊而被迫主動撤退,樊噲、周勃和韓信等人先後逃迴陽城後,劉老三還每一次都摟著這些心腹親信哈哈大笑,連聲說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乃翁還真怕你們命短,被漢賊在戰場上害了。能迴來就好,等曹參和盧綰他們的軍隊到了,咱們再找漢賊報仇雪恨!”


    最後,還是在確認了周苛死訊的時候,一直掛在劉老三臉上的笑容才暫時消失,還親手斟滿了一杯酒,慢慢的倒在周苛犧牲的方向,口中喃喃說道:“周兄弟,黃泉路上慢走幾步,本王一定會把你的仇人送去,讓他在路上給你做伴。”


    劉老三當然是在強作笑顏,強行給南陽軍文武和自己打氣,葉縣戰場上的三萬多南陽軍將士,除了駐紮在葉縣城裏的薛歐所部兩千五百餘人,最後僥幸逃到陽城的隻有不到八千人,一夜時間,兩萬多久經戰陣的南陽軍將士不是葬身沙場,慘死在漢軍屠刀之下,就是不幸成了漢軍的俘虜,不但重創了南陽軍的北線主力,也重創了南陽軍的整體元氣,讓南陽軍在實力強橫的漢軍麵前更加沒有還手之力,也徹底粉碎了南陽軍妄圖逐城堅守,爭取時間等待項羽的希望。


    但劉老三真的沒有因為這點而絕望,也沒有因此而動搖,盡最大限度收攏了殘兵敗將後,劉老三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撤軍,乘著漢賊主力還沒有殺到陽城城下,先撤到宛城安心休息,然後再商量怎麽找項康那個小奸賊算帳。”


    這還不算,為了盡最大限度爭取時間,遲緩漢軍的南下度,在兵力已經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劉老三依然還是采納了韓信的建議,決定讓部將樅公率領兩千軍隊留守陽城,死守城池阻攔漢軍南下,隻帶五千多殘兵敗將先行撤迴宛城,同時劉老三又明白告訴樅公,要樅公在漢軍抵達陽城之後全力死守,不到漢軍大舉殺入陽城城內的最後時刻,絕對不許棄城突圍!


    從起兵時就追隨劉老三的樅公毫不猶豫的接受了任務,到目前為止惟一成功坑到劉老三的利幾也厚著臉皮,主動提出要和南陽軍一起南下,樊噲和周勃等人雖然都紅著眼睛表示反對,劉老三卻哈哈一笑,不但高舉雙手表示歡迎,還明白告訴利幾,說西楚軍撤到了宛城後,自己會馬上為西楚軍提供立營所必須的營帳輜重,糧草軍需也絕對少不了西楚軍的。


    劉老三這麽做當然是在故作灑脫,實際上心裏也早就巴不得把利幾給生吞活嚼了,可是沒辦法,南陽軍現在已經是朝不保夕,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得罪惟一可以指望的西楚軍,所以劉老三也隻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裝出毫不介意利幾搶先撤退的無恥舉動,盡全力繼續留住西楚軍南線兵團,也留下南陽軍最後的希望。


    慘敗後的第二天正午從陽城出,一路急行隻用了一天半時間,南陽軍殘部就走完了從陽城到宛城的一百二十裏路程,然後也還是見到了率領宛城官員出城迎接的蕭何時,心事重重的劉老三才失態爆,衝著蕭何吼叫道:“都什麽時候了,還鬧這些虛禮做什麽?飯菜準備好了沒有?乃翁早就餓得肚皮貼脊背了!”


    “大王放心,飯菜早就準備好了。”蕭何不卑不亢的迴答,又神情奇怪的問道:“不過大王的話,臣下覺得非常奇怪,什麽叫著鬧虛禮?臣下我們出城迎接於禮,是出於我們這些臣子對大王你的愛戴,難道要我們對大王你不理不問,甚至紛紛棄你而去,大王你才感到高興?”


    劉老三怒視蕭何,蕭何迴視劉老三,神情目光都沒有絲毫懼怕,然後還是過了許久後,劉老三才一把抱住了蕭何,把頭埋在蕭何的肩上,帶著哽咽說道:“蕭何,本王這次輸得好慘,好慘。”


    “大王,用不著放在心上,勝敗乃兵家常事。”蕭何拍了拍劉老三肩膀,安慰道:“宛城還在,大部分的南陽土地城池都還在,曹參的兩萬大軍也還在,我們還有希望,好生休息兩天,然後我們再商量怎麽東山再起。”


    劉老三哽咽著答應,也終於在時隔三天之後,為自己的葉縣慘敗哭出了眼淚,還哭得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旁邊的樊噲、周勃和夏侯嬰等人也無不落淚,惟有韓信麵無表情,可是雙手緊攥拳頭間,指甲卻早已深陷肉中,直至出血……


    劉老三的心理素質確實好得厲害,雖然忍不住在情同手足的沛縣小夥伴蕭何麵前動情落淚,然而僅僅隻是在宛城安心休息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的白天時,劉老三就重新笑容滿麵的出現在了南陽軍文武的麵前,一切如常的料理各種事務,傍晚時還在用南陽郡守府改建而成的王宮中大擺宴席,和自己的幫兇走狗共慶順利撤迴宛城。


    聚宴期間,乘著南陽軍決策層全部在場的機會,蕭何倒是主動提起話題,想和劉老三趕緊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劉老三卻連連擺手,笑著說道:“用不著急,漢賊還在葉縣,我們的時間還充足得很,不用急著商量下一步怎麽辦,今天晚上我們隻喝酒,不商議軍務。來,蕭相國,你留守宛城辛苦了,本王敬你一杯。”


    劉老三或許不該這麽樂觀,蕭何無奈舉杯的時候,一個衛士突然快步走上了大殿,向劉老三行禮奏道:“啟稟大王,陽城急報,葉縣已經在前天被漢賊攻破,薛歐將軍不幸陣亡。”


    砰一聲,蕭何手裏的酒杯落地,酒水頓時灑滿一身,劉老三卻是不動聲色,隻是把目光轉向韓信,韓信會意,答道:“大王,應該把陽城信使傳來,仔細問一問葉縣被漢賊攻破的詳細經過,到底究竟生了什麽情況,為什麽漢賊會這麽快就拿下了葉縣?”


    劉老三立即點頭,然後很快的,剛剛才從陽城趕來的南陽軍信使就被傳上了大殿,劉老三親自開口,問道:“快說,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我們的葉縣會這麽快被漢賊攻破?”


    “迴稟大王,漢賊太狡猾太不要臉了。”陽城信使哭喪著臉迴答道:“聽我們從葉縣逃到陽城的人說,漢賊找了一個和大王你長得非常象的級,派人送進了葉縣城裏,說是大王你已經被他們害了,勸我們的葉縣守軍投降。薛將軍他雖然拒絕了,可是因為和我們陽城斷了聯係,不知道大王你的真正情況,還以為大王你真的已經遇害,就在葉縣城裏為你舉喪……。”


    “難怪!軍心散了,葉縣還守得住才怪。”


    韓信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也馬上猜到了接下來的情況,然後也不出韓信所料,陽城信使又接著說道:“……到了前天的時候,漢賊出兵攻城,因為我們的葉縣守軍以為大王你真的已經不在了,都沒有心思再打下去,漢賊的投石機又砸掉了葉縣的北門城樓,就有叛逆打開了葉縣的西門向漢賊獻城,漢賊殺進葉縣城裏,薛將軍他抵敵不住,被漢賊在巷戰中斬了,兩千多葉縣守軍,隻有二十幾個人向南逃到了陽城給我們報信。”


    劉老三徹底沉默,韓信卻追問道:“漢賊投石機的具體情況如何?除了砸掉我們的城樓以外,對我們的城牆破壞情況如何?”


    “大將軍恕罪。”陽城信使無奈迴答道:“小人也是聽我們逃迴來的人說的,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


    “毫無參考價值。”韓信無奈的自語了一句,卻不肯死心,忙又向劉老三說道:“大王,應該讓樅公把我們的葉縣敗兵派迴來,臣下想當麵向他們問一問情況。”


    劉老三明白韓信的意思,也馬上就點頭答應,立即派人連夜北上,去命令樅公趕緊把那些葉縣敗兵派來宛城,讓自己和韓信可以當麵向他們詢問漢軍的攻城情況,以此判斷自軍能否繼續堅守宛城國都。同時必可少的,劉老三和韓信自然少不得讓南陽軍將士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守衛宛城,全力加固城防和囤積各種必須的守城物資。


    一天多時間後,鄧縣方麵傳來急報,說是奉命北上參戰的南陽軍曹參、盧綰所部兩萬餘人,已經迴師到了南陽郡邊境開始北渡漢水,一直強做鎮定的劉老三也終於沉不住氣,趕緊把韓信叫到了麵前,先是把曹參所部的情況告訴給了韓信,然後又趕緊問道:“怎麽辦?是叫曹參他們繼續北上,集中兵力堅守宛城?還是叫他們就地駐守鄧縣,做好退守漢水一線的準備?”


    “迴稟大王,臣下現在也拿捏不定。”韓信十分無奈的迴答道:“按常理來說,集中兵力堅守我們的宛城國都,應該是我們的最好選擇,但是臣下又無比擔心漢賊的新式投石機威力太大,就算是城牆也抵擋不住,所以臣下現在也不敢貿然做出決定。”


    “本王也是擔心這個問題啊。”劉老三哭喪著臉罵道:“該死的漢賊,如果是靠強攻拿下葉縣的就好了,最起碼可以讓我們知道他們用投石機攻城的具體情況,可漢賊偏偏是靠投機取巧拿下的葉縣,讓我們想知道他們的虛實都難。”


    “大王不必著急。”韓信強打精神安慰道:“算時間,最遲明天之內,我們的葉縣敗兵就能趕到宛城了,我們隻要當麵問清楚漢賊投石機的攻城情況,就應該有一個參考,到時候我們再做決定也還來得及。”


    自內心的不願就這麽放棄自己的宛城老巢,劉老三也隻好勉強點了點頭,耐下了心來等待葉縣敗兵趕來宛城介紹葉縣戰況,沒有急著下令讓自己最後的一支主力軍隊停止北上。然而讓劉老三和韓信詫異的是,第二天他們足足等了一整天,竟然都沒有等到按理來說肯定能夠趕到宛城的葉縣敗兵,劉老三既不解又焦急,隻能是再派信使北上催促,也順便了解原因。


    還好,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時,二十幾個僥幸從葉縣城裏逃出來的南陽軍敗兵,終於還是趕到了宛城歸隊,劉老三和韓信趕緊下令召見後,劉老三還一見麵就衝著這些敗兵咆哮,吼道:“怎麽現在才來?你們是幹什麽吃的?一百二十裏路程,怎麽走了這麽長時間?”


    “迴稟大王,小的等也沒辦法。”南陽軍敗兵趕緊紛紛答道:“是大王你的傳令信使先耽擱了時間,在陽城城外耽擱了大半個白天,直到天色全黑了才進城傳令,後來我們又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才冒險出城,所以就耽擱時間了。”


    “漢賊的軍隊包圍了陽城,封鎖得太緊,我們白天根本不敢出城。”


    “大王,冤枉啊,我們已經走得夠快了,我們昨天晚上從陽城出,不到一天就走完了一百二十裏啊。”


    “大王,我們比你的傳令信使更冒風險,他到陽城的當天,漢賊主力才剛到,封鎖得還不是太嚴,我們出城的時候,漢賊已經分出了軍隊在城南駐紮,我們能繞過漢賊的營地來到這裏,已經是走了運氣了。”


    還是聽了南陽軍敗兵七嘴八舌的解釋,劉老三和韓信這才明白他們遲到的原因,原來漢軍拿下葉縣之後,第二天就分出三萬軍隊先行南下,趕到陽城城外駐紮,又嚴密封鎖了陽城周邊的道路交通,導致劉老三派出的信使隻能是到了晚上才摸到陽城城下縋繩入城,耽擱了傳令時間,葉縣敗兵也隻能是到了昨天晚上才冒險出城,南下來宛城歸隊,所以直到這會才趕到宛城。


    問明白了事情經過,劉老三當然也無法責怪這些士卒,隻能是改口誇獎了他們幾句,然後才趕緊向他們問起漢軍用投石機攻城的細節,但是很可惜,因為葉縣的叛徒獻城太快,漢軍的投石機實際上在攻打葉縣時作戰的時間並不長,所以這些親身經曆了葉縣大戰的南陽軍士卒,也僅僅隻是知道漢軍很快就用巨石砸毀了葉縣北門城樓,還有破壞了一些女牆,對漢軍投石機在攻城戰中真正能夠起到的作用並不明了。


    不肯死心的又反複問了許久,依然還是撈不到什麽可靠象樣的情報後,劉老三和韓信難免大失所望,也隻能是無奈放棄,揮手讓這些風塵仆仆的南陽軍士卒下去休息。二十幾個南陽軍士卒先是行禮道謝,然後這些南陽軍士卒的領頭者又拿出了一道書信,說道:“大王,這是樅公將軍讓小的們帶來的,樅將軍請大王你放心,他已經斬殺了騙他開城的漢賊使者,又嚴密封鎖了陽城四門,不許任何人出入,也一定會全力死守陽城,為宛城這邊爭取時間。”


    “騙樅將軍開城的漢賊使者?”韓信聽出不對,忙問道:“什麽意思?漢賊如何騙樅將軍開城了?”


    “迴稟大將軍,是這樣的。”帶信士卒答道:“漢賊使者假裝仁義,打著白旗進城,說是秋收已經開始,為了陽城城裏的住戶黔不至於耽擱收割糧食,來年有飯可吃,隻要是不帶武器穿著便衣出城的人,他們都絕不阻攔,會讓陽城城裏的黔任意收割糧食迴城。樅將軍知道漢賊是想騙他開城,讓細作乘機混進城裏或者是乘機偷襲我們陽城,就親手一劍斬了漢賊使者……。”


    帶信士卒的話還沒有說完,韓信就已經是臉色大變,趕緊追問道:“那漢賊有沒有射書入城,讓陽城城裏的黔住戶任意出城收割糧食?”


    “大將軍,你是神仙?你怎麽知道的?”帶信士卒大吃一驚,忙說道:“射了,射了好幾百道書信,都是叫城裏的住戶黔出城收糧的,還說那怕是我們的士卒,隻要脫下了軍服隻帶農具出城收糧,他們也絕不阻攔。為了這事,城裏還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好在樅將軍英明果斷,立即下令封鎖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城,這才把那些鬧事的人給壓了下去。”


    “樅公這個蠢材啊!”劉老三哀嚎出聲了,慘叫道:“漢賊這麽做,明顯是離間陽城民心,也順帶著打擊我們的軍心士氣,他為什麽不趕緊答應,先把民心籠絡住再說?”


    “漢賊恐怕是算準了樅將軍的脾氣,知道他性格暴躁做事莽撞,所以才用這種法子離間陽城民心。”韓信猜出這點肯定和漢軍的情報係統有關,又神情痛苦的歎息道:“陽城完了,守不住了!漢賊隻要起攻城,那些急著出城收糧的黔和陽城本地兵肯定會起事接應漢賊攻城,樅公的兵力本來就單薄,再被內外一夾擊,就更沒希望守得住陽城了。”


    歎罷,韓信又在心裏說道:“本來陽城丟了也沒什麽,但是漢賊輕鬆拿下了陽城,我們就徹底沒辦法知道漢賊的投石機在攻城的時候,究竟能揮多少作用了。到底守不守宛城,要不要趕緊退守漢水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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