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八級殘障人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全靠采芹貼身服侍。坐久了腿麻,還要人扶起來站一會兒,當真麻煩。


    年底事情繁雜,他們並不能在大鳳莊裏窩著,葉箐箐吃過飯就被告知要啟程迴去了。裴閏之現身把她抱上馬車,她心不在焉地想著,今天沒有一起吃早飯呢……


    馬車吱吱悠悠地向城中駛去,殊不知此時裴家正上下觀望,全然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就等著他們迴來呢。


    甫一進門,就有嬤嬤去通知了大老爺和大夫人,把裴閏之兩人引向了他們的院子。


    葉箐箐被打橫抱著,默不作聲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左腿,可以使用苦肉計躲過去嗎?


    昨日才從娘家迴來的大夫人聽了二夫人的匯報,心裏又是震驚又是著急。恨不能立馬問清楚是怎麽迴事,此時看他們迴來了,頓時鬆了一口氣。


    有兒子親自出馬,這是必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待見到葉箐箐那傷殘的左腿時,她微微一愣:“怎的還受傷了?”


    “娘親放心,我沒事的。”葉箐箐朝她笑了笑。


    “你當然沒事了,有事的是我們裴家。”二夫人端坐在椅子上喝茶,慢裏斯條地說道。


    大夫人瞥她一眼,拉著葉箐箐安撫道:“別怕,把事情說清楚便是。”


    說著把目光投向裴閏之,比起兒媳婦自身的辯解,當然是兒子說的話更為公正可信。


    大老爺也是目光殷切地注視著他們,心裏直嘀咕,這兒媳婦不是見錢眼開嗎?咋還能瞧上別人?他們家明明才是最有錢的。


    同時心裏又想著,這樣的姑娘如何配得上他家那臭小子,非要治治她不可。於是他沉聲開口道:“葉箐箐,不遵守婦道,即便是我兒子包庇你,裴家也容不得你。”


    “父親和娘親怕是誤會了。”裴閏之輕輕把懷裏人放在椅子上,隨後與他們具體說了下事情經過,既然已經鬧到父母這裏,自然不需要藏著掖著。


    “原來如此……”大夫人聽完後點點頭,總算放下心來,“我就知道箐箐是個好孩子。”


    大老爺和二夫人卻眉頭微蹙,在他們想來,裴閏之非常有包庇葉箐箐的嫌疑,這會兒別是在說謊騙他們吧。


    “田心村整個村的人都知道了,外人該如何看待我們裴家,”二夫人抿抿嘴,盯著葉箐箐道:“這事就不能這麽算了。”


    不能就這麽算了?大夫人扭頭向她看去,“二夫人以為該如何?”


    “夫人莫急,”大老爺朝她擺擺手,“雖說事情尚未鬧大,但我們也不能權當沒發生過,須得給她長長記性,也不算壞事。”


    “大老爺這話說的極是。”二夫人掩嘴笑道,較真說來這是他們大房的事,但事關裴家她豈能坐視不理。


    即便是誤會一場,也該教訓一下葉箐箐,省得她無法無天,不把家中長輩放在眼裏。做人媳婦就該小心謹慎、孝順公婆,裴家無需她服侍二老,反倒沒人拘著她了。


    “箐箐但憑娘親和父親責罰。”葉箐箐笑了笑,垂下眼簾擺出一副受教的小媳婦模樣,委屈巴巴。


    “誰說要責罰的?”大夫人瞪了大老爺一眼,“沒看到她腿都傷了嗎?”


    大老爺不敢吭聲,在他心裏葉箐箐就是個不安分的……但這話如何能在人前扯出來?不說傳出去不好聽,就是他那個兒子都不會放過他,真是有了媳婦沒了老子喲!


    眼見著大老爺又要被大夫人拿下了,二夫人輕咳一聲,道:“別忘了還有益田村一事。”


    葉箐箐微微一愣,益田村又怎麽了?


    “你還不知道呢?就你收留的那些個西南蠻子,在棚子裏打起來啦!”二夫人輕哼一聲,“如今全城都在等著看咱們鬧笑話呢!”


    說來這事也是蔣結巴他老娘引起的,日夜咳嗽不止,不知誰傳出說她得了肺癆。眾人的排擠頓時升級了,那癆病可是會傳染的呀?誰人不怕!


    當下棚子裏有一夥人便商量著要把他們趕出去,雖說也有人同情可憐蔣結巴一家子,但危及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就是再憐憫也默不作聲了。


    蔣結巴這人當然是孝子,若是換個沒良心不厚道的人,未必會這樣拉扯老母親和兒子,千裏迢迢不離不棄,何其拖累。


    收容所就是一家子活下去的保障,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自己被趕出去,雙方理論推搡之下,你來我往,不知怎的就打了起來。


    蔣結巴雙拳難敵四手,瞬間被揍成豬頭,雖說很快就被趙管事給發現製止了,但情況影響惡劣。他想了想,不敢耽擱跑來把此事告訴給裴閏之。


    以小見大,這群流民本就談不上多麽良善,如今沒有活幹,成天吃飽睡覺,哪能不滋生事端。今天是因著病人打起來,明天還不知有何種理由?


    “所以說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想要拯救那群難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二夫人攏著手上的小暖爐,笑道:“大夫人別嫌我多事,隻這迴事有關裴家臉麵,我身為閏之的二嬸,定不能看著他糊塗下去。”


    大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我曉得,二夫人這話不無道理……”


    說罷抬眼朝裴閏之看去,自家媳婦被說成這樣,他卻還老神在在、麵不改色,是幾個意思呢?


    益田村那邊居然打起來了……葉箐箐一拍額頭,她原本還想著怎麽替他們謀份生計呢,咋就那麽不乖。果然那些人還是太閑了吧,看來得把計劃往前提一提才行。


    “讓二嬸和父親擔憂,是箐箐不對,請給我三天時間,自會解決那群難民。”幸虧葉箐箐對這事早已做好預想,也不算毫無準備。


    大老爺卻眉頭一皺:“你準備如何處理?若是現在趕走他們,就等著被罵臭頭吧!”


    原本人人誇耀的好事,草草收場虎頭蛇尾,哪能不招罵名,人們才不會管你先前是不是一番好意。


    “啊呀,”二夫人不住哀歎,搖搖頭道:“這可真是燙手山芋,怎麽做都落不到好。”


    所以說這人呐,就別貪心求名聲,沒有那能力充當什麽活菩薩,如今可不就自身難保了?她倒要看看,葉箐箐這迴如何收尾。


    “勞煩二嬸掛心了,怎麽著後頭都有我呢。”裴閏之雙手攏袖,閑適地靠在椅背上道:“不妨看看箐箐如何解決?”


    ……果然是被迷了心魄呢,二夫人瞪著眼沒說話,以閏之的能力處理這事自然不在話下,但眼看著葉箐箐都闖禍了,還這麽明目張膽包庇她?!


    任性妄為也該適可而止吧,還別說迴個娘家就被傳出不潔緋聞,換個氣性大些的男子,指不定怎麽跳腳呢,還要不要臉麵了。


    盡管二夫人心裏不忿,最終葉箐箐還是沒能得到處罰,一來人家的腿傷明晃晃擺在那,二來收容所那邊迫在眉睫,既然她誇下海口三天,那便給她三天。


    迴橫雲院的時候,葉箐箐是被裴閏之背著的,她把腦袋深埋進他頸項間,暖暖的,全是他的氣息。


    “你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都在怪她行事不周全呢,誰能想到益田村那邊偏挑這時候鬧矛盾,兩碼事撞一起,也難怪被二夫人一頓說。


    裴閏之的步伐很穩,他慢悠悠道:“小箐箐凡事自有主張,何須我多言。”


    =_=額……這是不想管她的意思嘛?葉箐箐撓撓頭,輕咳一聲道:“不是想著有你在我身後兜著麽……所以別生氣了?”


    裴閏之扭頭瞥她一眼,輕笑道:“娘子多慮了,為夫並無惱火。”


    是嗎?葉箐箐半信半疑,斟酌著道:“我有件事與你商量……”


    “小箐箐拿定主意便是。”


    橫雲院到了,裴閏之背著她徑直穿過庭院,把人放到寢室的木床上,轉身吩咐采芹好好照看著。


    葉箐箐:“……”還說沒有鬧別扭,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


    眼見著裴閏之很快就出去了,也不知忙些什麽,估計又是投身書房。葉箐箐不免愁上心頭,也就這種時候,她才明顯察覺自己不夠了解裴閏之。


    “采芹,你跟著他也有幾年了吧?”葉箐箐躺倒在大床上,睜眼瞧著床頂的帷幔,“這次他在意的是哪一點呢?”


    “這……二少爺瞧著不似生氣的樣子……”采芹搬了個板凳坐在她旁邊,疑惑道:“少夫人與二少爺拌嘴了嗎?”


    葉箐箐搖搖頭,“他這人哪會與人拌嘴。”隻不過每次都是疏離冷落罷了,當真是可惡。


    總不會是懷疑少夫人與高峰有染吧?采芹抿了抿嘴沒說出口。


    葉箐箐拍拍臉,倏地坐直了起來,道:“先不管他了,采芹,幫我傳話叫李魚生過來,我有事要做。”


    采芹不知她在大老爺大夫人跟前許下三天之諾,當即略為猶豫的勸說道:“少夫人腿腳有傷,定是要靜養的,我已經叫人備了熱水,等會兒擦擦身子……還要見客嗎?”


    葉箐箐聞言心情稍好了點,“采芹有心了,隻是這事我非做不可。”她若是不證明一下自己,在這家裏隻怕日子難過,那些下人的碎嘴可是無孔不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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