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院的街角,高峰滿臉兇巴巴的放開她手腕,道:“你這個三心二意的女人,最好別企圖瞞著我。”


    “我可不接受無端的指責,”葉箐箐抬手製止他胡言亂語,聳聳肩道:“分明是你得罪人了,他才不告訴你去了哪裏,就說做人不能這麽小氣……”


    “胡說八道!”高峰氣得連哼幾聲,“我現在跟你說的是你們的關係。”


    “什麽關係?”葉箐箐無辜眨眼。


    高峰語氣一噎:“我怎麽知道!”所以才問你啊,這是要氣死他麽!


    “你這人真是太別扭了……”葉箐箐搖搖頭,以教訓的口吻道:“問別人事情要心平氣和才對,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胡亂猜測。”老往她頭上扣帽子有意思麽?


    “哦?你對我意見這麽多?”高峰唇角挑起一抹專用冷笑:“幹脆一次性說完整給我聽聽。”


    葉箐箐瞄瞄他那死樣子,蠢貨才會真的數落出來呢,把這小氣鬼給氣炸了那就罪過咯~


    兩人站在街角僵持著,誰都沒發現有人悄無聲息的踱步過來。


    “二位在此作甚?”清澈溫潤的嗓音,月白色衣衫的年輕公子恰時出現。


    葉箐箐和高峰雙雙扭頭看去,是裴閏之。


    此時他唇畔帶著一抹甜膩膩的弧度,連聲音都比往常低柔了幾分:“在下還以為有小兩口於此處拌嘴呢,需要勸解幾句麽~”


    高峰隨即哼聲道:“若真是小兩口拌嘴,少東家就不該出現才對,不知道非禮勿聽嗎!”


    “那真是失禮了,”裴閏之嘴上說著抱歉,神色卻理所當然,“在下偶爾就愛多管閑事。”


    高峰板著臉點點頭:“多管閑事有時候真的很失禮。”


    裴閏之笑眯眯道:“是個壞毛病,不過當事人很樂意我這麽做呢~”


    “少東家別是會錯意了吧?”高峰向上抬了抬下巴。


    “閣下怎知自己沒有會錯意?”裴閏之淺笑反問。


    哦哦,貌似……有點火藥味哦~葉箐箐斜靠在牆上,視線在他們二人之間來迴打轉。


    倏地,這兩個家夥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來,前者目露兇光,後者意味深長,葉箐箐:“咋了?”( ̄△ ̄)


    高峰:“你說。”(▼ヘ▼#)


    裴閏之微點頭:“小箐箐說吧~”(q^?^p)


    突然之間說啥子喲,葉箐箐撓撓頭:“我要迴去了,你們請自便。”


    “站住。”誰知兩人異口同聲的叫住她,相互對望幾眼,又都不吭聲了。


    葉箐箐趁機逃之夭夭,拋下這兩個莫名其妙的人類,跑迴自己的小小院落。


    裏頭無非正坐在石凳上看書,聚精會神專心致誌,愣是沒多瞧她一眼。


    胡柳明出走一事在村裏議論了好些時日,連帶著葉箐箐也經常出現在大夥的話頭裏,好在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這個話題也被漸漸放下。


    如同一些有經驗人士預測的那般,今年的冬天比以往來得晚些,卻冷得多。


    大片大片雪花簌簌降落、灑滿人間,持續不斷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明還不見有停止的意思。


    天實在是冷,讓蘇氏不得不慶幸家裏的擴建趕在寒冬之前完成了。隻是因著秋收和蓋旁屋的關係,今年的壇子肉尚未囤足貨量,並且這種天氣,池塘水麵都結冰了,今年最後一次打撈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葉誌風也在愁這個,看著天光大亮,忙披上擋風雪的羊羔裘就要出門。家裏在附近幾個村都有合作買賣的池塘,約定好在不同季節投入魚苗,以便能在不同時候收獲。


    冬天該是上河村毛蛋家的該起池塘了,前兩年都是十一月中旬左右,家裏會做出今年最後一批壇子魚,這東西耐放且氣候寒冷,賣到明年開春正好。


    “先別出去了,”在小廚房裏頭的蘇氏聽著聲音探出頭,道:“雪太大了不好走路,先緩兩天吧。”


    葉誌風搖搖頭道:“上河村並不遠,雪地步行正好消消食。”


    連續在家裏被困了兩日,可把他悶壞了,這些年他時常在外頭跑動,真心受不住家裏無所事事的坐著。沒事玩玩兒子吧,還把人給弄哭了。


    蘇氏見他執意要出門,隻能囑咐穿好皮靴。好在家裏跟北方商隊的大胡子買了不少皮毛,給孩子們都縫製一雙皮靴,更加保暖不說還能防止雪水浸濕。


    葉誌風點點頭應了,圍著臉撐著傘全副武裝就走了。他要去問問毛蛋家的池塘冰層有多厚,若是不敲打掉一些,水麵冰凍這麽久該把魚兒悶壞了。


    葉箐箐也沒閑著,吃過飯就去看王嬸子家的蔬菜大棚,這東西雖然是她給起的頭,但卻是王嬸子發揚光大的。


    她家裏常年種菜,時不時進城賣菜,早就認識了不少菜販子,閑聊時候可不就說起冬天蔬果防凍。王嬸子這人大方,自己有好方法也不藏著掖著。雖然她想著自家青菜存活多,沒人搶生意最好,但是大夥種菜都不容易,每年冬天勞心勞力,收獲無幾,真讓人不忍落。


    而田心村的農戶們,早就有樣學樣,自己在田地裏搞了個小菜棚,冬天好歹能多些青菜吃。


    不過今年這樣的大雪,大棚也拯救不了那些可憐的綠色幼苗們。厚厚的積雪太重了,早就把那些竹子撐起來的架子,連同油紙全部壓塌,掩埋得嚴嚴實實,挖都挖不出來。


    “裏頭的菜苗肯定沒法存活咯!”王嬸子看著兒子在茫茫白雪裏扒了一個角,挖出及膝深的坑,才堪堪見著底下的油紙。


    周大娘家的小兒呱娃子穿的跟個圓球似得,也溜達過來湊熱鬧,他興衝衝道:“別說菜苗了,小動物都凍死啦!我見著跛腳大叔在地裏見到一隻野兔,凍得跟冰棍一樣。”


    王嬸子聞言大笑:“有這種事,那兔子多半是傻的,大冷天還跑出來。”


    “也許它出來尋找食物呢?”呱娃子撓撓頭道。


    寸草不生,大雪傾覆,苦的何止是人。葉箐箐縮著脖子道:“好在今年秋天大夥收成好,蘿卜白菜土豆耐放,一個冬天不吃青菜也沒什麽。”


    “是啊,忍忍就過去了。”王嬸子點點頭。


    然而,這個冬天,有些人卻沒能挨過去。


    夜裏下起了雨夾雪,氣溫再次下降,稀稀疏疏的雨水把那些積雪徹底融在一起,結成了冰坨子。


    這邊的冬天很少這麽冷的,許多人家裏備的炭火不足,連續燒了這麽多天,因積雪無法進城,也沒能及時添上。這樣刺骨冰寒的夜晚,一些人被凍得發抖,明日感冒發燒是沒跑了,個別年老體弱的,直接就沒能醒來。


    第二日,臨近午飯時間,消息才傳出來,田心村一夜間竟凍死了三個老人。


    其中兩戶人家,兒子媳婦與老人分居,每日給送飯,早晨送過去沒吃也沒發現,中午了才察覺不對勁,一看竟是凍死了。


    這兩戶人自然受到了不少譴責和白眼,大夥鄉裏鄉親的,平日裏各家如何對待長輩,心裏都有個數。這樣的寒冬若非炭火燒足了,年輕人都受不住,更遑論老人了。


    而另一個則是可憐的孤寡阿婆,膝下無兒孫,自己種點小青菜,以往都是靠村裏救濟糧食。也是聽說有老人凍死,她隔壁家的想起這一位,才匆匆忙破開了門。


    人死不能複生,說再多也沒用,各家有各家的造化,外人又能管得了多少,總而言之,再冷的天也要入土為安。


    帶雨雪停止,餘大桂敲了響鑼,召集一隊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把打穀場的雪給鏟了,再臨時搭建一個擋雪的棚子。此處要辦喪事了。


    葉誌風當然也要去幫忙,推著自家板車出去運走積雪,家裏鏟雪的任務則落在一群女子身上。


    這種天氣蘇氏當然不會讓長工過來,住在這個院裏的四個丫頭,此時劉品玉在底下扶著梯子,葛小珊爬到屋頂去敲積雪,把人看得心驚膽戰。


    “你們快點下來,等誌風迴來再弄吧!”湯宛容把孩子放在屋裏睡覺,自己也扛起了鏟子,她非常不認同她們逞強的行為。


    劉品玉是姑娘家,到底力氣有限,這梯子若是沒扶穩,屋簷那麽滑,人還不得掉下來。


    葉箐箐也在底下仰頭看著她們,歎道:“院子裏的還沒鏟完呢,你們就管到上麵去了,等下摔屁股就有的哭了。”


    “箐姑娘你們就放心吧,這活我幹過。”葛小珊頭也不迴道,“我以前在家的時候,家裏沒有兄弟,老爹腿腳受過傷,一到冷天就骨頭疼,這清理屋頂積雪的事可不就落在我身上了。”


    劉品玉聽著她話裏的得意勁兒,立馬憋不住了,笑罵道:“知道你厲害,這事兒你已經顯擺過好幾迴了,專心幹你的活吧!”


    “好幾迴怎麽了,箐姑娘和小嫂子沒聽過呀~”葛小珊拿著竹棍在屋頂敲得啪啪作響。


    底下幾人聽見這話都笑了起來。蘇氏由著她們幾個在院裏折騰,她思索著自家當時一次性備了一柴房的炭火,是不是先借些出去給村裏人應急?


    畢竟這往城裏的道路積雪堵塞,不知還得多少天,可別再有人給凍死了才好。不過這個話頭得由村長來提出,否則她瞎做好心人,人家還以為他們炭多的沒處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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