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早上,身穿無袖連衣裙,銬在長凳上的暗娼半躺著簌簌發抖,閉目呻呤……匆匆走進派出所的劉所長聽到她的呻吟,走過去問:“喂!你怎麽啦?”

    暗娼:“我冷……頭痛……”

    劉所長伸手在她額頭上按了按:“喲,發燒啦!馮剛,馮剛。”

    馮剛從辦公室走出來:“所長,你才迴來,沒去睡覺?”

    劉所長:“你把她銬了一夜?”

    馮剛:“所長,這家夥不但不老實,態度還相當惡劣!”

    劉所長:“快把手銬打開,她病了。”

    馮剛開手銬,劉所長抬頭向樓上:“指導員!”

    指導員從窗口伸出頭來。

    劉所長:“丟件大衣下來。”

    指導員丟下件警大衣,劉所長披在暗娼身上:“走吧,我送你去醫院。”

    馮剛:“所長,我送她去吧。”

    劉所長:“我送,你睡覺去。兩天晚上都沒好好睡覺啦。”

    馮剛:“所長,你也沒睡呀!”

    劉所長:“我比你年紀大,睡眠比你少,去吧,去吧。”

    劉所長把暗娼扶上停在院內的一輛警車上,駕車駛到醫院,診斷為重感冒,立即打點滴。劉所長坐在床邊立即昏昏瞌睡,他40出頭,從事警察生涯20個春秋,由於常年皺著眉頭思考問題,眉宇間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凸”字,頭頂也過早地禿了,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護士走了來推醒他:“喂,給你女兒吃藥。”劉所長接過藥、倒好水,把暗娼的頭捧了起來,喂她吃了藥。

    暗娼:“所長,對不起您!護士把我當成你女兒,我可不敢當。”

    劉所長:“沒關係、沒關係,我女兒年紀跟你差不多大。”

    暗娼:“太感謝您啦!太感謝您啦!”

    劉所長:“不用謝,不用謝。想吃點東西嗎?”

    暗娼:“不想。所長,您是天底下最好的警察,我要向您老老實實說說我的問題。”

    劉所長:“等你完全好了有精神再說。”

    暗娼:“我性子急,現在就說。”

    劉所長:“那就說吧。正好沒有別人。”

    暗娼:“說起來話就長啦!”

    劉所長:“你慢慢說,別著急。”

    暗娼:“我叫孫菊香,羅平縣人,三年前從家裏逃跑出來。”

    劉所長:“逃跑!為什麽逃跑?”

    孫菊香:“是我表哥趙老壯來我家逼著我逃跑的……”

    (二)

    雲南羅平縣地處廣西、貴州接壤的高原盆地,山川秀麗,風光迷人,電視連續劇《西遊記》裏的許多場景都是在該縣的多依河地段拍攝的。孫菊香出生在多依河畔的馬街鎮耐支壁村,父親病故,與寡母和一個弟弟承包一片山地種植洋芋、包穀、小麥。一天傍晚,家在曲靖市法古村的表哥趙老壯,滿頭大汗走進家門就大聲叫道:“舅媽,快弄飯來吃,我餓啦!”

    孫菊香母親:“飯菜剛燒好,我再給你炒個肉。菊香,給你大表哥倒茶。”

    孫菊香倒了茶,拿了把蒲扇給趙老壯。趙老壯一邊扇涼,一邊上下打量著孫菊香說:“菊香,你今年多大?”

    孫菊香:“16歲差2個月。”

    趙老壯:“你可知道我今天來你家幹嗎?”

    孫菊香:“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咋知道!”

    趙老壯:“來要你做我婆娘。”

    孫菊香:“莫放屁!你都兩個娃娃的爹啦。表嫂死了還不到半年,你就忙著再討婆娘。要討也隻合討個寡婦。”

    趙老壯:“我隻喜歡你。我兩個娃娃都是姑娘,你幫我生個兒子。”

    菊香瞅了趙老壯一眼,走進廚房去。

    飯菜端上桌,趙老壯一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孫菊香母女則坐在一旁看著他吃。他們這地方,不知哪輩人立下的規矩,招待客人吃飯,女人不得上桌陪客,要等客人吃完了才吃。孫菊香的弟弟趕集還沒迴來,所以讓他一個人吃。

    趙老壯放下碗筷,孫菊香母女倆這才坐上桌去。

    孫菊香:“你呀,咋這麽饞?一大碗臘肉全吃光啦,像八輩子沒打過牙祭!”

    趙老壯一邊點煙鍋一邊說:“你到我家去,我頓頓讓你吃個夠。”

    孫菊香:“我才不耐煩去你家。”

    趙老壯:“我今天來,就是要你去我家做我婆娘。”

    孫菊香:“呸!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趙老壯:“才天鵝肉,天仙肉我也要吃。舅媽,我今天來,就是請你答應把菊香嫁給我做婆娘。”

    孫母:“不合適嘛……”

    趙老壯:“咋不合適?姑表親,親上親,打斷骨頭聯著筋!我爺爺和我奶奶也是姑表親。”

    孫母:“菊香才16歲……”

    趙老壯:“16歲生娃娃正合適。”

    孫母:“你都30多啦。”

    趙老壯:“才大15歲,有的男人大婆娘三四十歲。”

    孫菊香:“我不願意,你拿繩子捆著我去!”

    趙老壯把煙鍋“砰”地拍到桌子:“我是吃了稱砣鐵了心的啦!你們不答應,我就對不起你們。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砍了頭才碗大個疤!”

    母女倆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對付趙老壯。

    趙老壯拿起煙鍋吸了見口,吐出團團濃霧:“我是不迴去的啦,就住在這裏,你們哪天答應,我哪天走。”

    夜晚,孫菊香把房門閂上,又拿了把鋤頭頂住,這才合衣睡到床上,對愁眉不展的孫母說:“媽,你明天把他攆走,我見不得這種人。”

    孫母:“攆走,難哪!這個人兇神惡煞,說得出、做得出,連爹媽都敢打。在他們村裏,哪個都惹不起!”

    孫菊香:“他真要賴下去,咋辦?”

    孫母長歎一聲:“……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孫菊香蹲在院裏洗臉漱口,趙老壯走了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拖:“你今天非跟我走不可!”

    孫菊香拚命往後掙紮:“殺了我也不去!”

    孫母聞聲走了來拽住孫菊香:“老壯,你這不是搶人?”

    趙老壯:“我搶親,活著要人,死了要屍!”

    孫菊香:“我要喊搶人殺人啦!”

    趙老壯:“你喊,你喊。人來了我就說你跟我睡過幾十次,這幾天,天天晚上都跟我睡,早就是我婆娘啦!”

    孫母:“天老爺,你可不要爛菊香的名聲!”

    趙老壯:“不跟我走,我就要爛!我挨家挨戶去說,菊香還刮了我的一個娃娃!”

    孫菊香:“好嘛,我跟你走。”

    趙老壯:“這就走。”

    孫菊香:“走就走。”

    孫母急了:“菊香,你要好好想想。”

    孫菊香使了個眼色:“媽,我想好啦,跟他走算啦。反正都要嫁人,嫁張嫁李都一樣。”匆匆收洽了個包袱挎在肩上與趙老壯走向馬街鎮車站。行至一個岔路口說:“走小路吧,小路近些,早點去趕車。”

    趙老壯:“要得,要得。”

    兩人行走到一個草木蔥蘢的山塢裏,孫菊香呲牙咧嘴捂住肚子:“哎喲,我肚子痛,要解手。”

    趙老壯:“解吧,解吧。”

    孫菊香向一處幽深的灌木叢走了一段路,迴過頭來拉著褲腰對趙老壯說:“轉過身去,莫不要臉,偷看別人解手。”

    趙老壯轉過身去,掏出煙鍋,蹲在地上吸煙。孫菊香貓著腰快步竄進樹林中……。

    孫菊香就這麽逃離家門,流浪三年之久,前個月才迴了一次家。

    劉所長聽了她的敘述後說:“你這個表哥強迫你嫁他是非法的,你不必逃跑,向鄉政府或派出所反映,他們會保護你的。再說,你與這個表哥是直係血親,又不到結婚年齡,即使你願意嫁給他,婚姻法也不允許。”

    孫菊香歎了口氣:“我扁擔大的字不識一個,咋曉得這些。”

    劉所長問:“你沒上過學?”

    孫菊香:“隻上了半天。”

    劉所長驚訝地問:“半天!咋迴事?”

    (三)

    孫菊香七歲那年,正趕上村裏騰了間房子做學校,她母親不讓她去上學,隻給五歲的弟弟報了名。開學這天早晨,弟弟抱住堂屋裏的木柱:“我不去,我不去。”

    孫母:“我都給你報了名,領了課本啦,為什麽不去?”

    弟弟:“……我怕。”

    孫母:“怕什麽?”

    弟弟噘著嘴巴不迴答,孫母打了弟弟一巴掌:“說呀!”弟弟放聲大哭起來,仍死死抱著木柱不放手。

    孫母歎了口氣,把書包扔到牆角的木櫃上,走到屋外掰包穀粒。掰了一陣叫道:“菊香,打豬草去。”沒聽到迴音,大聲叫了幾次,放下手中的包穀尋找,看到弟弟還在抱著木柱,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找你姐去!”弟弟這才放開手一溜煙跑出門去。

    中午。孫母把飯菜端到桌上,孫菊香自外走來。

    孫母:“你充軍到那裏去啦?豬草也不打!”

    孫菊香:“我上學去。”

    孫母:“上學!誰叫你上學?”

    孫桂香:“弟弟不上,我頂他去,老師答應了的。”

    孫母:“姑娘家上什麽學,長大了是別家的人,不準去!”她把孫菊香挎在肩上的書包取下,掛到木柱釘子上。

    孫菊香邊吃飯邊流淚。

    中午,孫母提著桶飼料走到屋外山牆下麵的豬廄裏喂豬,欣慰地看著豬仔叫道。“菊香,吃完飯打豬草去。”

    屋內,孫菊香抬了個凳子墊著腳,把木柱上的書包取下,輕腳輕手走出門外,避開其母的視線,飛也似跑去。

    孫母繼續叫了幾聲,沒聽到孫菊香迴答,放下桶進屋一看,掛在木柱上的書包不在了,轉身急步向學校走去。

    學校就一間簡陋的教室,七高八矮的學生正在上課。匆匆趕來的孫母走到窗前,向室內搜尋到伸長脖子看著老師在黑板上寫字的孫菊香,快步走了進去,拽住孫菊香的胳膊吼道:“你給我充迴家去!”

    孫菊香拚命掙紮:“我要上學!我要上學!”

    學生起哄,課堂秩序大亂,老師走下講台對孫母說:“她弟弟太小,你就讓她上吧。學校又不收學費,還發給課本紙筆……”

    孫母:“不上、不上,我家沒勞動力,她要幫我做事。”

    孫菊香被拽出教室。一路嗚嗚咽咽迴到家裏。孫母為防止她再去上學,把她的褲子脫下甩到門口的一株棗樹技上。

    光著屁股的孫菊香抬頭望著掛在樹枝的褲子,放聲大哭!

    (四)

    孫菊香就是這樣隻上了半天學,創造了學曆最短的吉尼斯世界紀錄。她逃出家門三年幹了些什麽?如何墮落為娼?且從他逃跑那天說起。

    那天,孫菊香假裝解便在灌木叢中慌慌張張奔走。趙老壯一鍋煙抽完,搕去煙灰另裝一鍋,擦著火柴時,突然吹滅,站起身尋找孫菊香,邊尋邊喊叫。

    山穀迴音:“菊香——你在那裏——”

    孫菊香聽到聲音,漫無目的沒命奔跑,中午時分,疲憊不堪地跑到一條車來車往的公路上,路邊有條小溪,蹲身下去掬起溪水看看不能喝,立起身來走到一家飯門口坐在台階上。

    走出飯店的一個食客把一張擦了嘴巴的餐幣低扔在她腳下,她拾起來走進飯店,舉目四顧。

    一食客吃完飯點燃支香叼在嘴巴上,起身離開飯桌。孫菊香快步走上去端起一碗剩湯就喝,瞥見座椅靠背下麵豎著皮夾子,急忙把湯喝完,拿起夾子追了出去。

    忘了夾子的食客走向一輛停在路邊的大貨車,拉開駕駛門坐了進去。車子啟動時,孫菊香舉著皮夾子奔上去:“叔叔,你的東西!”

    叔叔熄了火跳下車來,高興地接過皮夾子:“謝謝!謝謝!”拉開夾子看了看:“小姑娘,你知道夾子裏裝的什麽嗎?”

    孫菊香:“錢。”

    叔叔掏出一遝單據:“錢倒沒有,可這些東西比錢還寶貴。”看到孫菊香挎在腕上的布包袱:“你上哪兒去?”

    孫菊香:“……進城。”

    叔叔:“進城幹啥?”

    孫菊香“……我表姐在城裏做保姆。”

    叔叔:“哦,你也要去做保姆。路遠著呢,上車吧,我繞點路送你去。”

    車子駛近燈火輝煌的城市,叔叔停住車對孫菊香說:“小姑娘,我的車進不了城,你自己去吧。今晚找個旅店住一夜,明天再找表姐。記住,如果找不到表姐就找保姆市場,不認識路問問交通民警。”孫菊香下車後,叔叔叫住她:“給你點錢吃飯住店。”

    孫菊香看到叔叔給她的是一張百元鈔,嚇得把伸出的手縮迴來:“這麽多,我不敢要。”

    叔叔:“上帝呀,我這輩子笫一次碰到嫌錢多的人!”他拉起孫菊香的右手,把錢放在她掌上,掰過手指攥住:“拿去、拿去,我還嫌給少了呢。”

    五光十色的都市街道。孫菊香一臉驚奇,東張西望。忽然,一乞討人伸手攔住她的去路,把地嚇了一跳!

    乞討人是個中年婦女:“姑娘,給我點錢,我兩天沒吃飯啦!”

    孫菊香:“我沒有零錢……我也沒吃飯,我買點東西給你吃。”

    乞討人:“你換成零錢給我,我自已買了吃。”這對,走來一對衣著軒昂的夫婦,乞討人掉頭跟隨上去:“發發慈悲行行好,我兩天沒吃飯啦……

    孫菊香在一家小食店吃了碗麵條走出來,路經一家盲人按摩店,看到店裏幾張無人睡的床鋪,走進去問:“多少錢住一晚上?”

    盲人:“你說什麽?”

    孫菊香:“住一晚上多少錢?”

    盲人:“我是個瞎子,你不瞎吧?”

    孫菊香:“我不瞎。”

    盲人:“你看看門上的字,這裏不是旅店,是按摩店。”

    孫菊香:“我不認識字。”

    盲人:“哦,是睜眼瞎,跟我差不多。你按不按摩,隻要你5元錢。”

    孫菊香走出按摩店,在一行路人的指點下,走進一家旅店。一服務員迎上來:“住店嗎……歡迎光臨!單人間每晚40元……”孫菊香忙不迭掉頭就走,走到一家商店拐角處坐下,靠在墻上閉目睡去。一覺醒來,已是紅日當頂,在一些路人的指引下來到保姆市場。

    一對夫妻打量孫菊香片刻問:“帶過孩子嗎?”

    孫菊香迴答說:“帶過。我弟弟就是我帶大的。”

    “會做些什麽家務事?”

    “什麽都會做,煮飯、洗衣、養豬、放羊、補衣裳、拾柴禾。”

    妻對夫說:“小姑娘蠻不錯的,就要她吧,”轉麵問孫菊香:“把身份證給我看看。”

    孫菊香愣住了:“身份證……我沒有什麽身份證。”

    “沒有身份證,我們就不要了。”夫妻倆轉身走去。孫菊香想了想,快步趕上去:“叔叔,阿姨,你們給我做點不要身份證的事,我不要工錢,隻吃兩頓飯,”

    夫妻倆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丈夫想了想說:“你去那些小飯館問問,飯館裏的洗碗、洗菜工可能不要身份證。”

    孫菊香漫無目的走進一家小飯店,怯生生問飯店女老板要不要洗碗、洗菜工?女老板正需要,也因她沒有身份證而不接納她。走出飯店不久,突然被路邊一個乞討的殘疾小女孩一把抱住左腿:“阿姨,給我點錢買飯吃,。”

    孫菊香掏出二角錢遞給她,小女孩說:“才二角錢,不要!至少一塊錢。”孫菊香被死無抱往腿動彈不得,隻好掏出一元錢。當天夜晚露街頭時,被“收容遣送站”收容。

    (五)

    收容遣送站牆腳下一溜等候審查的被收容人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都蓬頭垢麵,衣著邋遢。

    坐在辦公桌後麵的兩個民警,一人審問;一人記錄。站在辦公桌前接受審查的中年婦女,正是向孫菊香要錢的乞討人,背著那個纏住孫菊香要一元錢的殘疾小女孩。

    問:“你休想欺騙我們,老老實實說,女孩究竟是你什麽人?”

    答:“租來的,每個月500元錢租來的。可她一個月最多討到六七百元錢,我要供她吃喝、住店,算下來我一分錢沒賺,倒貼黃瓜二條。”

    民警記錄完畢:“下一個。”走到桌前的是個學生模樣的男青年。

    問:“叫什麽名字?”

    答:“劉瀾。”

    向:“你們這些人,個個都流浪。到底叫什麽名字?”

    答:“到底叫劉友國?”

    問:“牛有角、馬有鬃,不用你說誰都知道。把身份證拿出來。”

    答:“被小偷偷啦。”

    問:“從什麽地方來?”

    答:“武陵源。”

    問:“什麽縣?你再說一遍。來幹什麽?”

    答:“武陵源。村裏的土地被縣政府全部征了蓋旅遊度假區,修高爾夫球場,雖說給了每家農戶一筆錢,可死水經不往瓢舀,有勞動力的人都出來打工。我來了半個多月都沒找到活幹,你要把我遣送迴去,免了我的車旅費,我求之不得。”

    記錄民警:“武陵源,這縣名沒聽說過……下一個。”走上來的女子描眉黛眼,坦肩露胸,大大列列,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

    問話民警:“楊桂芬,才把你遣送迴去,你又流竄來啦!”

    楊桂芬:“是的。你們頭天把我遣送迴去,第二天我就來啦。這次,你們就莫操這份心啦,勞民傷財。”

    問:“你究竟來幹什麽?”

    楊:“實活實說,賣屁股,”

    向:“真不要臉!不知人間有羞恥二字。”

    楊:“莫這麽侮辱人。我雖說是個文盲,羞恥二字還認識。”

    問:“那為什麽不幹正經事。”

    楊:“我的雙胞胎兒子一起考上初中,我和他爹正正經經耕田盤地,根本交不起學費、住宿費。實在沒法,他爹賣血,我賣屁股。說起不要臉來麽……派出所的便衣警察有兩次假裝買屁股把我抓進去,罰了款不打收條,比我還不要臉……”

    問話警察打斷她的話:“這次,送你去勞動教養!下一個。”

    孫菊香戰戰兢兢走上去。

    問:“叫什麽名字?”

    答:“孫菊香。”

    問:“多大歲數?”

    譽:“十六歲差個半個月。”

    問:“家住什麽地方?”

    答:“馬街鎮羅平村?”

    問:“馬街鎮在什麽地方?”

    答:“在我們那個地方。”

    問:“我問的是在哪個縣?”

    答:“……想不起來。我家離縣城遠,我從沒去過,平時也很少聽人說過……”

    問:“好好想想,想起來再告訴我。下一個。”

    (六)

    夜晚,收容遣送站以草席為墊的統鋪上,和衣而臥的孫菊香嗚嗚啜泣著對躺在地身旁的楊桂芬說:“我怕他們把我送迴去給趙老壯做婆娘。趙老壯那地方比我們那地方還窮,一年到頭吃包穀、洋芋,窮得感冒發燒都沒錢買藥吃,她婆娘就是拉痢疾死掉的。”

    楊桂芬擦拭著她滿臉淚痕:“莫哭、莫哭,她們不會馬上就送你迴去,要湊足一車人才會送。湊足一車人,至少要一個月時間。我想辦法讓他們不送你迴去。”

    孫菊香:“你有什麽辦法?”

    楊桂芬:“找姓陶的大爺幫忙。”

    孫菊香:“陶大爺在哪裏?好不好找?”

    楊桂芬:“好找、好找……”

    楊桂芬說的陶大爺,就是逃跑。他們終究不是犯人,收容遣送站管理不是很嚴,10天後她就帶著孫菊香逃跑出來,她無親無戚,無依無靠,有家不敢迴,隻好跟著楊桂芬她賣淫。後來她有了門路就與楊桂芬分開,各幹各的。“

    劉所長問她:“迴過家沒有?”

    孫菊香:“前個月迴了一趟。”

    劉所長:“趙老壯還來纏你嗎?”

    孫菊香:“嗨,他進城打工,無法無天,早就被勞動教養啦。”

    劉所長:“那你應該在家裏好好幫母親做農活,咋又來幹這種事?”

    孫菊香:“三方麵的原因。第一、我母親患了糖尿病,沒錢醫。我這三年雖然賺了些錢,但大部份都被派出所罰款罰去了。我說的是別的派出所,不是你們。第二,給你說老實話,幹這種事容易,不苦不累,收入比打工多得多。第三,我要傳染艾滋病……”

    劉所長大吃一驚:“什麽!你耍傳艾滋病?”

    孫菊香:“我患了性病好久啦,這次迴家才去縣醫院治病,醫院化驗出我的血裏有艾滋病毒。醫生說還在潛伏期,發作起來沒藥治,隻有死路一條。我想,我才19歲就等死,都是別人害的,別人害我,我也要害別人。哪怕一分不給我也幹,我要把艾滋病傳染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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