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鴨約我,說晚上去“金鼎軒”。

    她的這趟旅行應該很順利,並且很快樂吧,我想。

    她說她買單,我要什麽隨便點,我說一生一世,她奇怪,怎麽?不再是忘情水嗎?

    我鬼魅一笑,我說你不在的時候,我發生了很多事。

    她也笑,是不是打動林洋了?

    什麽叫打動嗎?其實,他也有好感,隻是怕我拒絕,在心裏麵而已。

    哦,這樣啊,祝賀你,我們的小醜醜變成甜甜了。在我暗戀林洋那段時間裏,我滿臉愁容,她就叫我小愁愁,後來,直接譯為醜醜,我不介意,因為,我對自己姣好的顏麵還是有信心的,談不上沉魚落雁,羞花閉月,卻也花容月貌。

    你呢,看見他,是不是激動地哭了,說說看。

    我將一杯奶茶遞給她,抿了一口一生一世,果然,一生一世跟忘情水口味截然不同。

    我太佩服發明這些酒水和起名的人,我想他可能對任何感情都百毒不侵,否則,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麽多名字浪漫而口味冷暖的酒水。

    看見他的時候,我還在火車上。她眼睛盯著奶茶靜靜迴憶:

    我在腦海裏,刻畫了無數個他,要麽改了造型,一幅眼鏡,一個紳士裝扮,要麽長發飄飄,夾克牛仔,依然是大學裏那個陽光帥氣的男孩,我在火車上想像的時候,自己都感動的哭了。

    大學四年的感情,還有一幕幕美好的往事全部湧上心頭,幾年過去了,這份惜惜心動的感情並沒有減。

    當我看到濱城即將呈現我眼前的時候,我激動不已,我感覺心快要跳出來了。

    車快要進站了,我收起行李包朝門口走,跟我同站的阿姨說,姑娘,你這是迴家吧,看你激動的樣子,我就知道,是不是很久沒有迴家了?

    是的,我很激動。

    那你幾年沒有迴家了?

    嗯,是我男朋友的家,我第一次來。

    是嗎,看你這麽好的姑娘,我就知道你男朋友也挺好,是吧?

    我們已經三年沒有見麵了。肯定激動,這麽久沒見麵。

    你帶的東西挺多的,我幫你吧,阿姨熱情的說。

    她的熱情感染了我,我順手把上車時從西安買的雕花手鏈送給她,她高興的接受。還祝福我和我的男友幸福美好。

    當我下車,一眼看見了我期待已久的他。

    站台上的他,降藍色的立領風衣,黑色的牛仔褲,最顯眼的是那條墨綠色絲光圍巾,是我們上大四情人節,我送給他的禮物,再次看到久違的他,我雙眼噙淚。

    而他也在看到我的一瞬間,飛速的奔過來,擁擠的人群,嘈雜的聲音裏,我們兩個人彼此渴望著對方,漫長的等待,終於在這一刻變成現實。

    當他有力的雙臂擁抱我的時候,我仿佛來到了夢幻世界,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心愛的人。

    也許激動,也許思念,我泣不成聲。

    “寶貝,我想你了”梁嘉琪吻著我的臉頰。

    “我也是,我都不敢相信,我真的迴到你身邊了,是真的嗎?”我擁抱著他。

    “是的,是真的,我就是你愛的梁嘉琪,你抬起頭來看看我”他說。

    我抬起頭看他的時候,他正在專注的看著我。

    那是一雙特別美的眼睛。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

    他的睫毛濃密,上翹,他的眼睛,藍色的,幽藍,我第一次看見他的眼睛,興奮不已。

    後來,他告訴我,他的眼睛是專門為我生的,為了在茫茫人海裏,讓我一眼能找到他。

    我為此很幸福,我說他是我的藍血人。

    後來,我們相愛了,我常常說,這個世界上,我是最幸福的女孩,因為,隻有我才擁有一雙這麽美的藍眼睛,他也說,他跟我一樣幸福,因為他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可愛的小鴨子。

    當我再次深情注目這雙久違了的眼睛時,我看見那雙眼睛也同樣熱淚盈眶,我們彼此深深相愛,卻被現實無情分開。

    當我真的擁抱他的時候,我才真正感覺到我們這份感情的珍貴,我再次嗅到了我曾熟悉的體香,我找到了我的最初,我的愛。

    我再也控製不住我不斷滋生的感情,我擁著他,吻住他的唇,我們瘋狂的擁吻。

    有路人不斷從我們身邊走過,而我們的世界在那一刻凍結,我是瘋狂的想念他。

    她說的時候,略有停頓,我知道她的思緒還在那個藍血人所在的城市。

    其實,從一開始,我知道她有個特別恩愛的男朋友後,我就感覺到了其中的刻骨銘心,因為,小鴨每次說她的藍血人時的神情,還有她每次嫣然一笑背後的淡淡憂傷,都不自覺的透露了她的故事。

    她輕輕吸吮奶茶的樣子使我想起了我們10歲那一年。

    那天,她說是她的生日,我想給她送個禮物,可是,送什麽呢?

    對麵玩具店裏的娃娃熊的確是不錯的選擇,但價格不菲,我需要提前二個月讚零花錢,才能買得起,怎麽辦?我開始發愁,小鴨是我的知心朋友,如果不送禮物,她會怎麽認為我們這段純潔的友誼,我也會很尷尬。

    正發愁呢?我看見有個跟我一般大的小姑娘和稍大一些的小男孩從校門口新開的“真豬奶茶店”出來,小女孩樂顛顛的說:

    哥哥,你明天也給我買奶茶好嗎?

    好,隻要你喜歡。

    我的好朋友凱凱生病了,我想給她送一罐去。

    行,明天哥哥給你買兩罐,好不好。

    好的。

    小女孩高興的拉著哥哥的手一蹦一跳。

    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我突然心生一個念頭,小女孩送奶茶給生病的朋友,我也可以買奶茶給過生日的朋友。我為我的想法興奮。

    小鴨放學出來了。

    “小鴨,新開店裏的奶茶肯定不錯,我請你喝奶茶吧?”我笑看她。

    “怎麽了,那要多少錢呀,等我們都掙錢了你請我吧”她眨巴著大眼睛說。

    其實,我們上初中時,小孩還不流行請客,隻是給朋友生日送禮物倒成風俗。小鴨為我的想法驚訝。越是這樣,我越感覺我簡直是天才。

    那家店裏麵環境優雅,有透明的隔斷,牆壁上有形狀各異的裝飾,還有低低的大罩燈,那種感覺完全是我們在電視裏看的情侶談情說愛的地方。

    我們兩個小屁孩坐到透明的高腳凳上,滑稽可愛,但我們還是裝成大人像模像樣,一直將奶茶喝完,期間,我們不斷鬼祟偷笑我們的滑稽。

    出來後,我們像做了一件創新的事,一直在笑。而小鴨因為我給她過了一個獨特的生日而感動萬千。

    當時是多麽單純、開心,那件事在我們共同的記憶裏珍藏。

    時光一晃過去了十二年,一個輪迴,小鴨依舊在我對麵甜甜的喝奶茶,但她已經不是十二年前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愛情、友情、人生已經把她磨礪成了多愁善感的女孩。

    同樣,我也不是當年。

    我看見窗外有一對情侶依偎著走過去,夜燈打在他們肩頭忽明忽暗,嬉笑間,我看見幸福在他們的每一個細胞蔓延。

    “玥兒,你在想什麽?”她碰了一下桌沿,玻璃杯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在想我們的小時候,多好?”我悠悠說。

    她“嗯”了一聲,低頭沉思。

    頓一會兒,朝我笑笑。

    “你送他們的禮物怎麽樣?應該都喜歡?”我裝作開心,故意將話題引到輕鬆一點。

    “梁嘉琪的禮物是一條名牌皮帶,他看見後幾乎尖叫,他說那條皮帶正好是他早就看好的,想過一陣給自己買,沒想到我的禮物竟然是他心儀的,這麽巧,他興奮的把我舉在空中好半天,我也很高興。

    他爸爸的禮物是保健品,他身體不好,看見我後不停誇我懂事”說到這裏,小鴨一下子活躍了,還手舞足蹈。

    “那你婆婆的呢?”我繼續問。

    “她好像挺喜歡的,不過,我去的那一段時間,我見她的次數挺少,她的確跟我想象的差不多,高貴富態,雍容華貴。一個地道的貴婦人。應酬很多,交際好像複雜,在她上下打量我的那一刻,她的眼神還有我的感覺告訴我,我們之間的距離是很遠的”她將修長的雙手在玻璃桌麵上滑來滑去。

    “為什麽?”我感覺奇怪。

    “她能影響你和藍血人的感情嗎?”

    如果你到那個氛圍中,你也會有如此感覺,以前,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樣,隻要我和我的男朋友感情好,就一切ok,但事實不是這樣子的。

    有人隱約說過,梁嘉琪的媽媽,為人處事等等,我一直以為那些都不是問題。當我看到她,眼神相遇的那一刻,我終於發現別人說的對。

    兩個人要建立一個幸福的家庭,不光是兩個單純相愛的個人,還有各自背後的兩個家庭,而嘉琪這邊我已經感覺到了壓力。是無形的壓力。

    嘉琪告訴我,他本來打算很早就到西安,來和我一起發展。但是,家裏的事接二連三,她媽媽整天很忙,在他剛上初中,她和爸爸感情不和,整天吵鬧,家裏烏煙瘴氣,嘉琪發奮讀書,就想離開這個家,這裏隻是他的暫居地。

    他陷入痛苦的迴憶裏:

    後來,他的爸爸下崗了,而媽媽事業蒸蒸日上,爸爸媽媽越走越遠,直到有一天,他開始恨他的媽媽。

    在他上初三的一個星期天,爸爸出去釣魚了,嘉琪對媽媽說,學習累,想和同學出去放鬆一下,媽媽當即就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東西,並說什麽也不要想,全當中考已經過去了,玩高興點。

    同學聽後,都羨慕說,嘉琪,你媽媽真好,這樣理解你,我媽見我出去肯定說,不要玩瘋了,早點迴來學習,那像你媽說玩高興點,天下父母就是不一樣,哎,理解萬歲。

    聽他這麽說,我也感覺媽媽其實對我挺好的,雖然跟爸爸不合,也許,大人之間肯定有他們的難處吧。爸爸媽媽都不容易。

    我們高高興興出門了。

    我們溜了一會兒冰,又去賽車,這是我們幾個人從小的最愛,好幾個小時,我們玩的淋漓盡致,滿頭大汗,有人提議喝啤酒,我也同意。

    我們坐船,邊劃邊喝。

    冰鎮的啤酒喝到胃裏,感覺全身有一條冷冷的蛇在腸胃間穿行,我當時感覺爽極了,連續喝了三個冰鎮啤酒後,我突然有點不舒服。

    碧藍的天空下,一大朵一大朵白雲在天邊像棉花一樣盛開,有微風輕輕撫過我們的臉,湖麵上,波光粼粼,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飄來,沁人心脾,我感覺已經和大自然隔絕很久了。

    大概下午兩點鍾。

    我的胃有點痛,但我一直在忍,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掃人興真沒勁。

    胃越來越痛,我的臉色蒼白,有大顆汗珠從額頭滾下來,朋友發現了。

    “怎麽了,嘉琪,那裏不舒服?”

    “胃痛,”我說,有氣無力。

    “可能剛才啤酒喝的太猛了”

    “快,送醫院”

    大家都慌了,七嘴八舌,這種現象我以前也有過,後來喝了幾杯開水,睡了一會兒,就好了。

    於是我說,我先迴家吧。

    他們要給我媽媽打電話,我說算了,媽媽平時工作忙,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可能媽媽睡午覺呢,不打攪了。

    我於是掏出鑰匙自己開門進去。

    我的朋友也都陪我走進屋裏,我順便瞅瞅媽媽的臥室,門緊閉著,好像沒人。

    可能媽媽出去了,我想。

    朋友給我端來一杯開水,還說小聲說話,讓我休息。

    我躺著,他們坐在我的床頭。

    正在這時,陽台那邊突然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好像在呻吟,又像有人叫,一陣又一陣,這種奇怪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有些焦躁。

    我對朋友說,你們快去看看,肯定又是那該死的老鼠,整天咬我的拖鞋,昨天沒有抓住,今天又出來侵略我了。

    抓住它,打死。

    朋友們朝陽台那邊過去,有人提著拖把,有人拎起笤帚,我在等待他們先是一陣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熱鬧場麵,然後提著老鼠尾巴過來給我看他們的傑作。

    幾分鍾過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我想老鼠還真聰明,人一過去,它就藏起來,不發聲了。

    我的胃痛好像稍有緩解。

    耐心一點,一定要等老鼠再出窩,然後給我幹掉,省的每天煩我。我在想。

    我又聽見了剛才那種咿咿呀呀的聲音,隱約從陽台上傳過來。

    “你們幾個笨人,老鼠又出窩了,快去”我說。

    可是,他們幾個踉踉蹌蹌走過來,不但沒有半點英雄氣概,而是像幹了什麽壞事一樣,紅著臉,有人咬著嘴唇,都不敢正眼看我。

    “怎麽了,都,不就一個老鼠嗎,這點小事都幹不了,我如果胃不痛,我就幹掉了,”我說。

    但他們依然不說話,低著頭,臉比剛才還要紅。

    你們怎麽了,咋迴事,不讓你們抓老鼠了,行嗎?

    我忽然想到其中有一個人有潔癖,肯定他嫌惡心,可是剛才,他的幹勁最大,到底怎麽了?

    他們的臉色越來越難堪。

    都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話都不會說了?

    我急躁了,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往陽台上走去。

    朋友飛也似的一溜煙不見了。

    這種聲音再度出現在屋子裏,好像是痛苦的呻吟,又像是幸福的尖叫,斷斷續續,像海浪。

    不,不是老鼠。

    這個聲音從陽台上那間臥室裏傳出來,是我熟悉的聲音。

    媽媽低低淺淺的哎吟。還有一個男聲隱約傳來。

    難道屋子裏還有別人?

    爸爸不是出去釣魚了嗎,還會有誰在這時候跑進我家臥室裏?

    站在臥室門口,我聽見了媽媽不停的尖叫,不停的興奮,不停的呻吟,還有急促的唿吸聲和喘息聲。

    我的心揪的緊緊的,他是誰?我要殺了他。

    雖然爸爸媽媽感情不合,但也是兩個人的事,而現在媽媽卻背叛了爸爸,就在自己的兒子眼前,跟另外一個男人親熱,簡直荒唐可笑。

    我氣得發抖,我一定要殺了他。

    我從廚房拿了菜刀出來,從廚房到臥室十幾步的路,我感覺用了幾百年那麽久,我的想法很簡單,殺掉這個破壞我們家庭的人,找到完整的家。

    我在臥室門口站了很久很久,媽媽的聲音不斷傳出來。

    我的怒火一下子衝到腦門,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憤怒,可是,裏麵是我的媽媽,生我養我十幾年的媽媽,我怎麽麵對,怎麽麵對?

    推開臥室的門,我站在門口,臥室裏一片狼藉,地毯上兩個赤身裸體的身體扭曲著糾纏到一起,那是我最不願看到的醜惡的場麵,下麵是我的媽媽,她微閉著眼睛,張著嘴巴,在抖動。

    媽媽上麵的男人正說著我受不了的話。

    他們身邊亂七八糟扔著衣服。兒子看到媽媽和爸爸以外的男人親密將是多麽殘忍和無恥的事,可是我的出現,他們居然沒有發現。

    在我的朋友麵前,我的媽媽居然這樣,媽媽一直以來在我心裏的威嚴一下子化為灰燼,我在同學眼裏的威信也從此一掃而過,莫大的侮辱。

    我手裏的菜刀在一下一下晃,我要等他們遊戲完了,讓他去見閻王。

    過了很久,媽媽睜開了眼睛,當她看見我的時候,一聲尖叫。

    “啊……”媽媽的臉立刻倉皇失色。

    她一把推開他,隨手拿了衣物遮住自己的身體。而那個男人也大吃一驚,他慌忙轉頭往門口看,那是個禿頭,滿身肥膘,肥肥的短腿快速站起來,找褲子。我這才看清楚他的野獸臉。

    這不是李董事嗎,媽媽的上級。

    他經常給媽媽打電話指示或者交待工作,經常到家裏做客,感覺很威嚴,原來,是個畜牲,一切都是陰謀。

    我越發歹心大發,我的刀朝他的頭砍去。

    突然,媽媽大哭著撲倒在我眼前,琪琪,不要,不要。

    我不顧一切,試圖將媽媽推開,可是,媽媽的力氣異常大,我怎麽也推不開,我使出全身力氣,使勁一下,可能抓疼了媽媽,她“啊”的一聲尖叫,我看了媽媽一眼,她卻滿臉淚水。

    我的心一怔,但是,憤怒立刻把我激怒。

    “你走開,等我先殺了這個表麵冠冕堂皇,其實禽獸不如的畜牲再說。”

    我一把推開媽媽,可是,媽媽卻把我的胳膊死死的抱住,使我根本使不上勁。

    “你走開”我怒吼著媽媽。

    她卻把我拉的更緊。

    “不要,不要。琪琪,你聽媽媽說完,你先別動,行不行,就算我求你了,琪琪”媽媽哭著撲通跪到我眼前。

    我的心有萬把劍在穿,鮮血淋淋。

    “琪琪,你知道我們這個家,爸爸下崗了,身體又不好,看病欠了不少錢,爺爺奶奶年齡大了,又沒有收入,家裏到處是出錢的洞,而你馬上要上高中……媽媽單位馬上也麵臨著人事改製,你說,這麽多的事……”媽媽抽泣著。

    “夠了,我不上學了,我不要你這麽賤的來養活我,我要活的有尊嚴”我狠狠說。

    “琪琪,都是媽媽的錯,你放過他吧,”媽媽看我的眼神可憐無比。

    媽媽越是替他求情,我的怒火越大,我一把推開媽媽,準備挆了他。

    突然,媽媽一頭撞在地上,我當時嚇傻了,幸虧沒有出大礙。

    我拉起媽媽,媽媽說,放過他吧,她有話給我說。

    媽媽堅定到以死來威脅我,媽媽的眼淚滴滴嗒嗒澆濕了我的心,難道就這樣饒了這個畜牲,我不會饒了他。

    “我的兒子,媽媽求你這一次,媽媽有苦難言,如果你殺了他,我就死到你麵前,你連自己的身世也不會知道”媽媽突然提高嗓音說。

    “什麽,身世,難道我還有不清不白的身世?”我簡直像在做夢,一切都太突然,太突然。

    我的腿有點軟。而媽媽的眼神還在等我迴答。

    我於是指著那個禿頭,氣急敗壞的說,讓我以後別再看見你,如 果再看見你,我滅了你全家,給我滾。

    然後,我將那些衣服扔出門外。

    那個禿驢光著屁股滾了出去。

    而我已經精疲力竭,我靠著陽台的牆站著,慢慢的,我順牆滑下來,癱坐在牆角。

    我的心累的連我的身體都無法支撐,我像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了,我的心被掏空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直射進來,照到我的臉上,刺的我的眼睛生生的痛,原來,陽光也可以傷人的,更何況是人?我在想。

    媽媽穿戴整齊的走出臥室,她依然是天天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可是,我一下子看她那麽陌生,那雙我以前常常說美的眼睛,突然在瞬間變成了空靈,我恨他,恨她。

    我特別想念我的爸爸,爸爸平時沒有什麽特別愛好,就是喜歡釣魚,爸爸說釣魚可以修煉人的精神,他不善言辭,但愛我勝過一切。

    記得小時候,爸爸教導我做人要誠實,不能撒謊。

    可是有一次我沒有上課,逃學。

    爸爸發現了,問我去那裏了,我撒謊說老師讓我去買東西了。爸爸生氣之下,抽了我一皮帶,我絕食。

    晚上睡覺,半夜感覺有人在撫摸我,睜開眼睛,我看見爸爸盯著我挨了打的地方,流眼淚,我閉上眼睛假裝沉睡,我的心卻很難受。

    我知道,爸爸的心就像豆腐,柔軟易碎,如果不是我不聽話,他怎會忍心。

    從那以後,我懂事多了,我就是跟媽媽拌嘴也不頂撞爸爸。

    可是此刻,爸爸卻蒙蔽了如此的侮辱,他怎麽能夠承受的起。

    我微閉著眼睛。

    媽媽坐在我對麵的地板上,眼神憂傷。

    說吧。我機械的說。

    我們之間的空氣凝固了,我們彼此都將對方至於快要窒息的境地,隻有浮塵在明晃晃的陽光裏張牙舞爪,我張口唿吸。

    媽媽娓娓道來,像是說一個傳說。

    19歲那一年,媽媽考上了北京農業大學。

    當時你的外爺爺在另外一所大學當教授,從小多才多藝的媽媽,大學裏也一樣出色。愛彈鋼琴的媽媽邂逅了同樣優秀的法國留學生,墜入愛河。

    在我畢業後,下鄉插隊到了大連一個偏僻的山村,一呆就是五年。

    這期間,我和他斷絕了聯係,但是,我們彼此深深的思念,我有一度感覺呆不下去了。

    每當想起迴城,我就信心百倍,再多的苦也不算什麽。

    媽媽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遠處那個白色的高塔。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來看我,我們彼此激動不已,我們把自己的激情和青春都獻給了對方,我們深深的相愛。

    我有一種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感覺浪漫而憂傷。

    我在找機會進城,外爺爺也在千方百計的想辦法。

    可是進城的機會就像大海撈針,微乎其微。

    有一天,我身體不舒服,跑去看醫生,說我懷孕了。

    聽到這裏,嘉琪的頭翁的一聲響。

    我慌了,進城的日子遙遙無期。

    可是,我的肚子越來越明顯,我把這事告訴外爺爺和外奶奶,他們堅決要求做掉。我那麽愛他,這是他的孩子,我怎麽忍心。

    後來,我懷胎快六個月了,別人都看出我懷孕了,在當時,一個沒有結婚的女孩子懷孕意味著什麽?

    誰都知道,這種傷風敗俗的事連祖上都不會原諒。

    我必須進城,或者馬上結婚。

    我眼前隻有這兩個選擇,前者幾乎化為泡影,我在痛苦的抉擇後,選擇了後者,為此我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外爺爺、外奶奶和我斷絕了父女關係,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大連。

    沒有人願意和我說話,在他們看來,我不再是那個活潑可愛的京城女孩,而是一個不知廉恥的賤女人,為了我深愛的他,我留下了他的孩子,忍受了別人的閑言碎語,還有一個人的孤獨。

    終於,有一天,和我同組的一個小夥子對我說,他愛上了我,包括我的過去,頂著極大的壓力,他要娶我。

    我知道,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男人,但我可以嚐試喜歡一個人,我嫁給了他。

    他是一個善良、憨厚的人,是他給了我重生的勇氣。

    他是我的恩人,因為,在他看到了我輕生的舉動的第二天向我求婚。我感激他,感謝他收留了我們母子。

    結婚後一個半月,我的孩子出生了,他給起了個名字。

    梁嘉琪。

    “梁嘉琪,我恨你”我突然特別討厭我自己,我的名字,還有我的來曆,我感覺這個世界上我如此多餘。

    媽媽望著我,我的眼神躲開她的。

    聽北京的朋友說,我的法國男友,也就是你的親爸爸,在我結婚前半年,因為政府的原因強迫迴國,走的時候,他還打聽我,給我留了地址。

    後來,他打聽到了我的消息,給我郵了禮物,我扔了,我要對這個家負責。

    我以為一切可以平靜的過去。

    可是,有一天,你的爸爸得了糖尿病,在下崗後的那一年。

    我感覺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我在試圖去愛上他的這段路上,生活的擔子越來越重。

    我其實恨大連,恨這裏的一切,在這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哭泣的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夕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夕草並收藏哭泣的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