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出去買豬,一時未歸。


    潘金蓮又有點故態複萌。眼見得這武大郎站在灶台上心不在焉,潘金蓮心中有些不服,抱怨了幾句就罷了工,走到一邊喝涼水去了。


    也許,這並不是真的故態複萌。從某種意義上講,她其實也是一個很有潛質的演員。武大郎適才不是說過了嗎,他們還可以再做這最後一日的夫妻。


    於是這阿蓮也就很認真地入了戲,按照一個妻子的自我修養,有板有眼地埋怨起武大郎來,就連“你這沒用的夯貨”這樣的台詞,都悍然念了出來。


    這潘金蓮是瘋了嗎?不久前她還被這武家兄弟嚇得來驚恐萬狀,躲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抱著桌子腳不敢出來。


    為什麽這時候這膽子忽然又肥了?竟然敢用刻薄鄙視的語言悍然攻擊我們武大哥。


    蒯飛認真想了想,其實這也挺容易懂。阿蓮現在似乎是相當投入地開啟了最後一日我是賢妻模式……她一生所有的全部經曆和教養,現在已經全都搞清楚了……在阿蓮這家夥可憐巴巴的一生當中,她所能夠想見的,感動大宋最美賢妻,大概就是眼前這麽個出口成髒的矯情德性吧?在她看來,這樣顯然已經是做得很不錯啦。


    畢竟,此刻阿蓮口中吐出些假裝嗔怪的怨言,比之於之前曾經真心兇悍的嘴臉,已經柔順了許多。此刻她雖然還是罵罵咧咧的,卻明顯已經是開玩笑似的作秀,比之於武大郎過去記憶中記得的那個怨毒仇社嘴臉,截然不同。


    這妞,這輩子大概也就止步於這個程度了吧。蒯飛的心中不免感到有些遺憾。


    記得有一本宋穿文,主角把戲劇這東西提前搬到了大宋。給大宋皇帝洗眼睛。一邊洗眼睛,一邊洗腦袋。鼓吹說:儒道聖人的教化,最終影響力也就輻射到秀才和童生。老百姓能不能看全三字經和增廣賢文都成問題。唯有戲劇,可以很順利地為普羅大眾喜聞樂見。官家若是有心,便不要封禁,而是趁機把官家想要老百姓學得的妙悟,巧妙穿插在這些看起來低端庸俗的戲劇曲藝段子裏。


    在穿越主角光環的影響下,這趙官家當然就會變得很弱智,然後就理所當然地言聽計從。


    話說這大宋本來就有了一些做戲的民間氛圍,戲劇這東西,已經開始萌芽,不久後元雜劇就已經直接是很成熟的藝術品類了。牡丹亭、西廂記、竇娥冤這些都是要進教科書的神作。


    所以那位穿越文作者的思路看上去並無大錯。


    我家阿蓮,此刻最大的毛病就是一不讀書、二不看戲,這又讓她去哪裏觀摩領會一個賢妻是怎樣做成的呢?


    所以,有些事,似乎也不可以全都怪作是阿蓮一個人的錯!


    我們飛哥是很講道理的,就算日後墮落成了大流氓,那也必定是個講道理的大流氓。


    講道理,在殘酷責打或者幹脆搞死阿蓮之前,確實應該讓人家多出去見見世麵。


    還好西門大官人並不存在,不然得話,穿州過省去過很多地方迴來的西門大官人,跟一輩子從沒出過門的武大郎夫妻,真的沒法比。還真不能埋怨這婦人單方麵不守婦道。外麵的風景好看得多,那紅杏當然想出牆。


    那麽……讓她去聽書看戲?


    看戲這迴事兒?汴京城裏真的有麽?


    不知道!自從在蘇大學士的死亡年限細節上出了糗之後,飛哥現在對啥都感覺吃不準了。凡事都追求一個穩妥,務必要眼見方知為實。


    那麽……要想眼見為實地弄清楚這汴京城裏的評書界和演藝界,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發展現狀,正有一個理想的去處。


    一個理想的去處,一個完美的去處,篤定也是唯一的,最權威的,毫無任何爭議的極好去處。


    那就是樊樓。


    開封禦街上最大的一片建築群,有五幢彼此用虹橋連貫起來的巍峨高樓,三高兩低,蔚然屹立在皇城門口。氣勢上還比皇城大門更勝一籌,隱隱有些不把皇城看在眼裏的傲嬌氣質。


    這就是官妓行當李行首的主場。


    行首,就是行業領袖人物,後世俗稱花魁的。


    其實花魁這個說法很傻,隻突出了青樓領袖長得好看,罔顧了身為青樓魁首也是要靠大智慧和大手腕來管理運作,這麽一個更加重要的技術問題。


    所以大宋的智慧,確實是上升到明清無法比擬的一個高度。


    大宋不說花魁,隻說行首。這個詞,果然十分貼切。


    李師師當然就是如今這個行當的領袖。毫無爭議的李行首。皇帝陛下極其重視的知名老幹部,知名藝術家,偉大的愛國主義鬥士,政治地位比農民還低的無產階級女戰士。她把青春奉獻給了政府極其重視的第三產業和娛樂事業,她積極做好了宋江和趙佶之間的和諧工作,機智化解了梁獨主義造成的重大危機,為大宋社會的和平穩定發展做出了傑出的貢獻。最後,她在靖康之難麵對侵略者屠刀的時候挺身而出,怒斥漢奸賣國的醜惡行徑,光榮走上侵略者得刑場英勇就義……安息吧!師師姐!祖國人民不會忘記你的!


    說起聽書和看戲,倘若李行首的樊樓沒有的,那麽整個大宋都不可能再有了。


    這樊樓,就是大宋版本的天上人間土豪會所,一應時髦的玩意兒,來這裏找找,一準沒錯。


    蒯飛接下來要做的正經事情,那就是抓緊係統激活的這個寶貴曆史機遇,初次調製一次大宋模式下的新東坡肘子。


    這裏頭當然是有絕活的,可不敢讓阿蓮在邊上偷看了去。雖然飛哥心裏頭其實已經快要原諒了她,畢竟這婆娘出了名的不靠譜,誰敢把她當成可以信任的小夥伴兒,誰就是那易透達春驢!


    肯定是要把她支開。


    支開去哪裏呢?正好,索性就派她去樊樓學習學習吧。


    去了李行首的樊樓,可以學得的內容,那可不是一般的多。想學做裱紙的,東京樊樓歡迎你,咱樊樓可不就是做這個的銷售榜冠軍?


    哦!不需要特殊服務是嗎?隻是想了解社會新聞和改革動態?沒問題!這裏同時也是天下第一大茶館,來往皆幹部,談笑有鴻儒。好像邸報這種近乎於幹部內參的東西,這裏索性就直接扔在茶幾上,誰若想看,隨便拿幾期去看。聽說上期的“打望”雜誌披露了蔡相下課的神秘原因哦?快看看吧,你所不知道的驚天大緋聞哦!


    至於嚴格意義上的戲劇……那就不曉得有沒有了。與戲劇極其類似的早期存在,必定是有的。蘇大胡子的好朋友黃庭堅曾經曰過:“作詩如作雜劇,需要先打個諢,然後方是好看。”


    總之,好像元雜劇竇娥冤這種引領未來節奏的新潮流,這汴京城裏沒有便罷,隻要有,一定首先出現在樊樓。


    好嘛!黃山穀你竟然是個成天逛會所的渣男!枉我中學語文課上還要被你的大名洗耳朵。想不到你竟然拿了作詩這麽高尚的事業,來跟這窯子裏頭的作戲相比。當真是辱沒斯文。


    蘇黃米蔡向來是並稱的書法四大家,黃山穀你這麽喜歡看戲,你有沒有約好老蘇和老蔡一起去?


    尋思這黃山穀先生這段子裏的意思,竟然是,知道如何作詩的人少,知道如何作劇的人多,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比喻。由此可見,作劇一事,至少在黃山穀這種大文豪眼裏看來,已是十分日常的了。


    於是,這樊樓除了裱紙,還有時議,更有潘金蓮這種教育缺失者最急缺的,戲劇教化舞台。


    讓阿蓮去學習學習,這個主意肯定是不算餿,這是真的好。


    至於在蒯飛想得到的這三大門類裏,這阿蓮最終選修了啥,那就是她的緣法造化。她若是選修裱紙專業,那便沒辜負後世的施耐奄老師。她若是熱衷於時政,日後可以給梁山泊當個線民。若是她真的選修了戲劇專業的話……那倒沒指望她混成影後,蒯飛隻盼她可以從戲文中補習到那些因為不識字而錯過的人生功課。


    這樊樓畢竟是端端正對著皇宮的大門,心想這大宋廣電部也不至於毫無作為,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公然上演的雜劇,應該都是些正能量滿滿,專門教人向善的好梗對吧?


    飛哥越想越覺得這辦法是極好極好的,馬上就應當著手予以實施。


    此間唯一的難點在於:等稍後武鬆迴來了,自是要跟武大郎一起拷問王婆的。


    武二郎走不開,誰來負責陪送潘金蓮去樊樓學習取經呢?


    飛哥頓時痛感人才的重要性,葛叔說得好,公元12世紀最重要的還是人才啊,武鬆雖然嘴裏朝著武大郎一聲聲的大哥喊著,這個大哥,比起宋公明那樣的大哥來,差太遠了。宋大哥才是真大哥。手底下的馬仔一大籮筐。


    於是蒯飛順勢就想到要招幾個小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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