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大會結束時,地龍門偷偷返迴去。路過陰山前寨時,秀珠聽見了張公子為武林盟主的歡唿聲。聽見這聲音,她感覺心如刀絞。她想起了她曾當眾說過,生為張家人,死為張家鬼的諾言,想起了小蓮受龍興毒打,她日夜守護他的日子,想起了為策劃他們共同逃跑,他焦慮不安的情景,她心裏就感覺悲傷極了。她無論如何不能忘掉他,他那天真的笑臉,那英俊的麵容,那瀟灑的身姿,總常常在她腦海浮動。她多麽想迴到他的身邊,多麽想再當著眾人說一遍她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然而,張小蓮至今還記得著她嗎?張小蓮心中還有她秀珠的影子嗎?他還記得她為他付出的一切犧牲嗎?而今,他們卻成了相互敵對的仇家。金管銀硯書生殺了她父親,她不能不為父親報仇。常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又隻是獨女,她不報仇由誰來報?這時,張小蓮正直,憨厚,嫉惡如仇,溫文爾雅,笑容可掬的形象又在她腦中閃現。她為了報父親之仇,去殺一個這樣可親可敬之人嗎?她內心打了個寒顫,聽見張小蓮為盟主的聲音,她心亂如麻啊!因為,如果她與張小蓮結合了,那盟主夫人,就該是她,而不是別人。想到盟主夫人,她就想到那個救她性命的婢女。她認定,張小蓮現在已完全倒向了那婢女那一邊,早把她忘得一幹二淨了。她似乎看見了那婢女正站在張小蓮的身旁,帶著親切的微笑,以盟主夫人的身份,受到眾人祝賀。想到此,她的心似乎快爆炸了。她不禁叫出了聲:“我要報仇,為父親報仇,殺了這賤人,殺了這沒良心的賊。”不過,我殺了他,我當眾說是他家的人,還作不作數。如果作數,我不是要守活寡嗎?這仇不報行嗎?哎,這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這仇不能不報。更不能便宜了這婢女。對,我殺了他,我再為他而死,不是就沒有失言麽?可是,我一世人生,就這樣虛度了啊。不,不,我得很好想一想。對了對了,我先與他結為夫婦,再殺他。這就什麽也不缺了。對,就這樣決定。於是,她對謝瑤說:“媽,我要去報仇,去為爹報仇。”“孩子,這仇一定要報,但是,不是今天,我們得另想辦法。我再不能失掉你啊。”“媽,你讓我去吧。我一定能殺了他。我扮成一個武生公子進去,他們認不了我,沒有人懷疑我的。我直接去找張小蓮,他聽見我的聲音,就一定會出來,他不會武功,我一劍就可殺了他。若是錯過這個機會,他以後把我忘了,那就果真沒有辦法殺他了。”“孩子,你既然如此有把握,媽就讓你去。這是媽一生耿耿於懷的事,你完成了媽的使命,媽會一輩子感激你的。不過,若殺不了他,你就不必下手,先迴來我們另外想辦法。”“媽,我知道。我有件事情,媽能答應我嗎?”“孩子,你說吧,無論什麽事,隻要媽辦得到的,媽都盡力去辦。”“媽,那位姓張的婆婆,她已經受盡了你的折磨,既然殺爹的人與她無關,你就把她放了吧。”“哎,孩子,不是媽不放她,她武功高強,若放她出來,報複起來,媽拿她沒有辦法啊!不過,我答應你,適當時,就放了她。”於是,秀珠離開了謝瑤。

    秀珠把自己化妝成武士,當時人很多,果然沒有人認出她來。但是,菱兒一直在小蓮身邊,她不敢動手。當武林人士離開陰山後,她就一直尾隨在後,一直到了漢中。她看見張小蓮和菱兒被吳威灌醉,就想到殺張小蓮的機會來了。他曾想趁張小蓮昏迷時,上去一刀結束了小蓮的性命,可是,她下不了手。她既然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她必須讓他明明白白去死。這時,她看見另外抬著一個睡著的人,向張小蓮房中走去,這睡著的人大體一看,與小蓮的樣子一點不差。她開始疑惑起來,這裏怎麽有兩個張小蓮呢?她須得看個究竟。不一會兒,她又看見一個張小蓮被人抬了出來。這是怎麽會事,她仔細琢磨起來。她想起了,張小蓮身上有金管銀硯,是否有人想調包。她想清楚了,就暗中跟隨那抬張小蓮的人。那些人將張小蓮抬出旅館,她也就跟著出了旅館。抬的人將小蓮抬上了大道,一輛馬車等在那兒,一個人正等在那裏。月光下,她看清了那人正是洞庭山莊莊主吳威。隻聽吳威問道:“換好了嗎?”“換好了。現在正等兩位太保來。”“我叫焦洪換他們去了,他們馬上就來。”不一會兒,水蛟靈蛇二人到了。秀珠看得清楚,這是扶張小蓮進屋的兩個人。吳威說:“你們必須連夜兼程趕迴莊去。他的酒要兩天後才醒,他酒醒後,不許他下車。我已經飛鴿傳書去嶽陽,那時,有人接迎你們。記住了嗎?”“記住了。”“好,你們走吧。”秀珠早已藏在一棵大樹上她不敢發出聲音,她已知道洞庭山莊的陰謀了。她知道,吳威迷住張小蓮,就是要把小蓮送向洞庭山莊,控製起來。她想起了龍興要楊華黃雲與她一同去尋找金管銀硯的事,想到他們那晚本來可以成婚,結為夫婦,但是為了逃跑,卻錯過了機會。想到甜蜜之處,她想無論如何,得先救下他來。就是要殺他,也得與他成婚後再說。她知道,到洞庭山莊必須乘船,她必須在這馬車到嶽陽前救下張小蓮。她開始同情起他來。他怎麽如此多災多難啊。要跑到馬車前麵,她雙腳跑得過馬車嗎?對,她必須先認準馬車,然後去買一坐騎,以便搶在馬車前麵。如果在到達嶽陽前截不住,就把消息投露出去,使武林與洞庭山莊為敵,也可報洞庭山莊危害劍幫之仇。她畢竟留戀著劍幫啊。她於是運起輕功提縱術,向那馬車追去。

    天亮了,路上行人多起來,她去到一個鎮子,買了一匹快馬,沿著大路追下去。她一陣急馳,就趕過了那馬車。到一個站口,她等到那馬車來到才動身。就這樣,兩天時間中,她總在那馬車附近或前或後。

    張小蓮經過兩天顛頗,他的酒終於醒了。他一醒就大叫:“停車!”水蛟沒理他,仍讓車夫急速趕路。離車十幾丈遠的秀珠,聽見了他的叫聲,多麽想去將他救下來,但她仍不敢貿然行動。對方是兩人,而她並不知對方武功如何,她得考慮救人的法子。張小蓮叫得厲害,馬車終於停下來。張小蓮去拉車門,可是,車門緊閉著。他大叫:“我要下去解手。開門,開門。”水蛟不敢過於折磨他,因為盟主死了,他們會被吳威處死。於是,他打開車門,讓靈蛇扶著盟主下去解手。秀珠想趁此下手,又感覺她對付不了兩人,她還需等待。張小蓮不想走了,水蛟靈蛇卻扶持著他上了車子。水蛟擠了一下眼睛,讓靈蛇給張小蓮送來了點心和清茶。張小蓮看見那綠油油的茶,就想起那晚醉得蹊蹺。於是,他厲聲問:“你們要把我怎麽樣?想毒死我嗎?”水蛟笑著說“稟盟主,你不勝酒力,已醉了兩天,想來你已餓了,吃點點心吧。”“什麽不勝酒力,你們在酒中下了毒吧?”他和菱兒酒醉的情景,又在腦中閃現出來。“盟主,我們怎敢下毒,你確實是不勝酒力啊。”“菱姑娘呢?”“你說的是總護法?她早醒了。”“我問的是她在哪兒?”“她正同大夥一起向洞庭山莊進發。他們還在後麵。”“我又為什麽走到前麵了呢?”“盟主大醉後,我師傅認為盟主得了什麽大病,決定送盟主到洞庭山莊去休養。”“我沒有病,我不去洞庭山莊,你把菱姑娘與我找來吧。”他的聲音很大,口口聲聲菱姑娘幾字,傳入秀珠耳裏,使秀珠心如刀絞。她恨不得上前去將張小蓮殺了。她口中憤憤地暗叫:“這賤婢,我叫你同樣得不著他。”這時,她已隱身到路邊的一個高高的樹上。水蛟沒有點張小蓮的啞穴,他認為,在這荒郊野嶺之中,你叫幾聲有何作用。他卻說:“我們奉師傅之命,送盟主到山莊養病,盟主不去恐怕不好吧。我們交不了差啊!”“我不去就是不去。”他站起來,想去拉開車門,可是四肢無力。這時靈蛇推門闖入,二人將他拉來坐下。“盟主,你就是要走,也不急在一時。你已兩天沒吃東西,你還是吃點東西再走吧。”張小蓮確實已感覺肚中饑餓,他想吃點東西,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東西行嗎?於是他說:“好吧。”水蛟和靈蛇心中大喜,又把那綠茶和點心與他送了上來。張小蓮剛端起茶杯,突然一隻飛鏢不偏不斜擊落了他手中的茶杯,同時另一隻鏢卻將那一盤點心完全打落在地。發鏢人發出的是梭子連環鏢。水蛟大叫:“幹什麽的?請朋友現身說話。”四處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迴應。他對靈蛇說:“師弟,你前去看看,究竟什麽人。我守住車子。”靈蛇推開車門,開始四處巡視。在一百丈內,沒發現一個人影。他感覺十分奇怪,就返身轉來。他大聲說:“沒什麽人啊。”

    靈蛇去周圍搜查時,一人從車底鑽出,用速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點了車夫的啞穴。於是,她上前去推車門,水蛟認為靈蛇迴來,就來開門。水蛟還未迴過神來,秀珠的手指已出,一下點在他的曲池穴上。水蛟你字剛出口,就被點了啞穴。她將水蛟製住,就一下坐入車中,她要等靈蛇迴來,出其不意地將靈蛇製住。張小蓮一下認出她來,他正要大叫“姐。”一下也被秀珠點了啞穴。小蓮愣愣地看著她,眼淚滾滾而來。靈蛇迴來,大聲說沒人的同時,就高叫:“大師兄,大師兄。”可是沒有人迴應。他又看見車夫被人點了穴道,就知道出了事。於是,他想推開車門看看車內的張小蓮如何,於是,他用鑰匙去打開車門。可是門剛一開,他就被人點了穴道。他也同時被人拉入車中。

    秀珠本來想殺張小蓮,但她認為,她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張小蓮被洞庭山莊的人挾持,她殺了他,是助紂為虐。他必須從這些人手中,將他奪迴來,才能處置他。所以,她就一直等待機會救他。當靈蛇鑽入車內時,她就鑽到車底藏了起來。靈蛇出來巡視,隻看遠處,沒有想到車底有人,自然什麽也沒看見。兩大太保,被秀珠製住,她這時要殺他們,是很容易的,但她並沒想多殺。她拍活了張小蓮的穴道,小蓮高興地大叫:“姐姐,姐姐原來又是你救了我。”“你別叫得嘴巴甜甜的,誰是你的姐姐?”“不,你是秀珠姐姐,你無論如何化妝,我都認得你是秀珠姐姐。”“你還記得有個秀珠姐姐呀?張小蓮,你這沒良心的東西。”“自從與姐姐分別,我就時時刻刻想念著你,你掉入陷坑後,我曾經找過你,可是我找不著。我認為姐姐為我死了,我哭得死去活來。”“啊,你原來一直盼望著我死。對了,我死了,你才好與你那菱妹妹成一對哩。”“不,不,你們兩人,一人是我的姐姐,一人是我的妹妹,你們兩人都救過我的命,對我都有同樣的大恩,我是永遠永遠難忘你們的。”“哎,姐姐哪有妹妹好,妹妹年青美貌,武功又好,你們正好是郎才女貌,是一對哩。”“不,不,你與菱兒在我心中都是一樣的。姐姐難道不是也很漂亮嗎?你們都是我的好姐妹啊。所以我一見姐姐受傷,我心中就急得不得了,我就要菱兒與你送藥去。當時,我是想來看姐姐的,但是,要對付鐵血盟,我分不開身啊。現在,姐姐的傷該好了?”聽他這一說,秀珠想殺他的決心開始動搖。是的,她雖然從內心很恨那婢子,但是,畢竟是人家救了她的命。她於是大叫:“張小蓮,你不要姐姐妹妹的喊得多親熱,我告訴你,我是來殺你的。我是來殺你報仇的。”“姐姐,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殺我,你就殺吧。不過。小蓮沒有什麽得罪姐姐的地方啊。你對我有恩,我對你更沒仇,你要報什麽仇?如果是劍幫派你來殺我的,我就成全姐姐,你就殺吧。”張小蓮坐來靠近了她。“不,不,你沒得罪我,我也不想殺你。可是,我非得殺你。”“那是為什麽,你總得告訴我,不然我死也不會暝目。”“因為你是金管銀硯書生。十幾年前,你的上一輩金管銀硯書生殺了我父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殺你為父報仇啊。”我家金管銀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怎麽能殺得了你父親?而且你父親健在,這就真使我越聽越糊塗。“”不,龍興不是我父親,他隻是我的養父。“你爺爺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竟然挑了鐵血盟。”“這些是誰告訴你的?”“我的母親。”“你的母親不是死了嗎?”“我母親不是龍興的妻子,這事用不著你管,我是不會胡亂將人認為自己父母的。”姐姐既然這樣說,我就成全了姐姐。你就來殺我吧。“他毫無一點懼怕,站到她麵前。她抽出了寶劍,張小蓮連眼也沒眨一下,但是秀珠的劍卻刺不下去。”張郎,我是說過,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你死後,我會自殺殉夫的。“”姐姐,這又何必呢?你知道人生是十分寶貴的嗎?你救了我的命,你殺了我為父報仇,這是一片孝心,我成全你,就算我還了姐姐的命。我們的婚姻,隻是說說而已,姐姐說什麽自殺殉夫就沒有道理。“秀珠的劍咣啷一聲掉在了地上。我秀珠能說話不算數嗎?好,我今天就不殺你,我要與你成為真正夫妻後才殺你,反正我陪你到嶽陽去,我們還有十幾天好活。等到嶽陽後,就死在一起吧。”“姐姐,這又何必,難道果真沒法解決?”“不必多說,走吧。”

    她點了兩個太保的重穴,拍活了車夫的穴道,讓車夫駕車走路。來到一個小鎮上,她買了許多飲食。這樣走了一天一夜。每隔一個時辰,她就給兩位太保重新點穴。她要坐車,是怕張小蓮不能騎馬。她等張小蓮在車上養了一天,然後問他是否能騎馬,張小蓮答應能騎。於是她換下了拉車的馬,將二位太保鎖在車子裏,點了車夫的穴道,同小蓮騎馬,揚長而去。

    為了避免人將他們認出,秀珠將自己和小蓮都化了妝,化成了農夫農婦的打扮。第一次投店住宿,秀珠就以夫妻名義,開了一間房間,張小蓮為討好她,自然與她住在一起。他曾與菱兒睡在一起過,兩人都是和衣而臥。秀珠說是他的妻子,自然要與他同住一起的。張小蓮並沒有認為有什麽了不起。秀珠隻聽說二人同睡在一起就是夫妻,但是,卻不知要如何才算真正夫妻。她的心乒乓乒乓跳著,腦中總浮現著張小蓮俊俏的印象。張小蓮發出了勻稱的唿吸。她搖醒了他,“蓮弟,蓮弟。”她上前親他吻他,小蓮一下就醒來了。“姐姐,你原來是愛我的。”他緊緊將她抱住。“蓮弟,我是你的妻子,我現在就是你的妻子了。”她也緊緊將他抱住。

    秀珠感覺全身發熱,她推開他,脫了自己的衣服,還感覺熱。小蓮感覺到了她唿出的熱氣。用手摸了一下秀珠鮮紅的臉蛋:“姐姐,你怎麽如此發燙,是得了病吧?”“還說我哩,你的臉不也是在發燒嗎?蓮弟,過來。”他鑽進了她的被窩裏。她的嘴唇對準了她的嘴唇,他聞到了她的芳香,她聽到了他的氣喘。她感覺他是一個小小綿羊,她緊緊抱住他。他感覺自己似乎睡在一個柔軟的草坪上,不一會兒,他就進入了甜甜的夢鄉。太陽出來時,他們仍安安靜靜地睡著。直到店家招唿旅客上路的聲音,他們才醒來。秀珠對張小蓮說:“張郎,現在我已是你名符其實的妻子,我要送你到嶽陽去,這些時間,我們不要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我們要過好我們甜蜜的生活。”說著他們又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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