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衝我笑笑離開,我掩上房門,然後坐在沈喻身邊。


    她鼻子裏還插著氧氣管,安靜而溫暖地唿吸著,就像一個睡熟的嬰兒。


    我看著她的臉,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睡姿。要是不在病房裏,而是在陽光透過窗簾暖洋洋照進來的家裏那該多好。


    “沈喻。”我叫她。


    她不說話,繼續安謐地沉睡。


    我的確有好多話想問她,她臨昏迷前問我追她這麽多年累不累,是在體恤我嗎?還有她說想給我一個結果,就是想送我那對戒指嗎?


    還是她已經許諾了別人,而隻是告訴我,讓我死心呢?


    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她想要查清楚黑船的事。因為黑船,她認為我們倆可能是同一類人,她這麽多年雖然沒有答應跟我在一起,但也仍然沒有拒我於千裏之外,可能這就是原因吧。


    相對於人類的常識來說,黑船的出現是憑空而來又憑空而去的詭異之事,而我們最近遇到的詭異之事則是背鍋俠事件。


    難道正因為兩者都相當詭異,所以沈喻才對背鍋俠案情有獨鍾嗎?


    我忽然打個冷顫,實際上月食那晚除了背鍋俠被撞死外,整個魏陽市並沒有其他任何大事件發生。


    唯一可以稱得上大事的便是沈喻被那個臨時醉酒、臨時改道並意外撞死背鍋俠的司機撞飛——我記得沈喻曾經說過一句話,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而是設計,難道這一切都是有人設計的不成?


    莫非沈喻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莫非什麽九曜的安排也是設計好的?有股勢力故意讓我們在人吉巷遇到背鍋俠,然後故意把我們引到蘆橋公園,讓我們看到七星的存在,然後從七星衍生到九曜,從而推斷出背鍋俠下次作案的時間和地點?


    莫非——他們這麽做,就是為了除掉沈喻?!


    我忽然想起來地獄來客,他把小冊子給我的那天,也曾經被一輛皮卡車撞飛過!


    我渾身激靈一下——難道那天撞飛地獄來客的,和當晚設計撞飛背鍋俠和沈喻的是同一夥人?


    如果他們知道沈喻還沒有死的話,會不會對她下毒手?


    不行!我得日夜在她身邊保護她!


    “沈喻,沈喻。”盡管她已經昏睡,但我還是鼓足勇氣抓起她的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的,要有什麽人敢來傷害你,你放心,我跟他們拚上這條命……”


    就在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病房的門口忽然響了一下。


    “誰?”我猛地站起來,朝門口喊道。


    沒有人應答,但我瞥見房門閃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


    我一下子警覺起來,因為毫無準備,所以旁邊也沒有什麽趁手的東西可拿,我轉身看見桌子上有個暖杯,於是隨手抄起杯子來朝門口走過去。


    “有人嗎?”我問。


    依舊沒人迴答,我迴頭看一眼房間的窗戶,窗戶都是緊閉著的,不可能有風進來造成空氣流通,即使有風進來的話,也不可能把掛住的房門吹開一條縫隙。


    我恍然覺得,沈喻出事後,我的頭腦驀然變得有邏輯多了。


    就在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樓道裏的燈忽然滅了。我還沒迴過神,就聽到屋裏的監護儀傳來刺耳的報警聲。


    “嘟——嘟嘟——!”


    “沈喻!”我大喊一聲朝病床前衝去。


    我剛衝到床邊,那個男醫生和奶奶灰護士也從門口衝了進來。


    “怎麽迴事?”醫生跑到心電監護儀前,監護儀此時已經發出長長的、刺耳的鳴叫,我看見上麵的心電波動已經變成了一條直線。


    “快快快!”醫生對護士大聲喊著,“去拿除顫器!”


    護士答應一聲就衝了出去,醫生邊看著沈喻邊擼著袖子。


    “醫生,怎麽辦,這怎麽迴事?!”


    “奇怪!病人出icu的時候狀況很好的呀——你會人工唿吸嗎?”


    “會會會!”我趕緊說。我沒有說謊,我確實練習過無數次,因為曾想著萬一沈喻遇險,自己好去救她。


    “那我就不代勞了,還愣什麽,趕緊啊!”


    我被他嗬斥得一愣,隨即趕緊跑過去一手捏著沈喻鼻子,另一隻手摸著她的頸動脈,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便對著沈喻的嘴巴吹了下去。


    沈喻的嘴唇有點冰涼,但很是柔軟。我顧不上想許多了,隻是按照人工唿吸的步驟,往口腔裏吹氣,然後鬆開鼻子看她唿出,一次、兩次、三次……


    就在這時,我忽然看見醫生擼著袖子、舉起雙手朝她的胸部準備按下去。


    “你幹嘛?!”我朝他大聲吼著。


    醫生嚇得倒退兩步:“我做心髒複蘇啊!”


    “你別碰她,我會做!”


    “開什麽玩笑!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還在意這些!你繼續人工唿吸,快點!”


    我歎口氣,隻好一邊繼續人工唿吸,一邊盯著醫生,他果然又擼著袖子走了過來。


    “王八蛋。”我吹著氣,眼睛使勁瞪著走上前的男醫生,心裏如此罵道。


    可就在這時,我感覺自己的脖子忽然被兩隻胳膊給兜住了。


    醫生也似乎驀然停住了腳步,我聽到心電監護儀又恢複了有規律的滴滴滴滴聲,雖然那聲音顯得有點急促。


    我轉過眼睛,發現自己的嘴巴也被兩片濕潤的嘴唇堵住了,沈喻正抱著我腦袋,忘情地親著我。


    隻是她筆直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全都變成了自然卷。


    “嗚嗚嗚——”我想說話,但她的力氣也不知道為什麽如此之大,我根本無法動彈。


    “得,現在我能確定了,那對戒指肯定是送給你的。”醫生有點兒失望地把擼起來的袖子又放了下來,搖著腦袋嘖嘖著說。


    病房的門被砰地一聲推開,護士推著除顫儀,目瞪口呆地望著這邊。


    “用不上了。”醫生衝她揮著手,“不得不服啊,愛情真是勝過一切靈丹妙藥,能讓人起死迴生啊——看來我也得早點找個女朋友了……”


    這雖然是我平生的初吻,但我不光沒有防備,連一點兒喜悅感都沒有。


    我使勁掙紮著,因為感覺脖子都要被沈喻兜斷了。


    “差不多行了啊,悠著點兒。瞅瞅!這心跳還一分鍾一百四十下呢。”醫生使勁咳嗽一聲提醒道。


    大概是醫生的咳嗽起了作用,沈喻終於把我鬆開,不過她的雙手還繞在我脖子上,她滿眼桃花地深情望著我。


    “roo-pi-de-du-mang-ri-nai-ben-ki……”她嘴裏吐出一串莫名其妙的音節。


    “沈喻?沈喻?”我心裏一涼,莫非她醒過來變傻了?


    正在監護儀前忙碌著記載數據的醫生也看向這邊,護士也走了過來。


    “你還認識我吧?你還記得你叫沈喻嗎?”我搖著她肩膀問。


    她仍然像花癡似的盯著我,然後使勁眨了幾下眼睛,突然又張開嘴,用不甚流利的普通話對著我說。


    “親愛的,你簡直是大千世界裏麵最帥的男人了。”


    坐在旁邊的醫生使勁咳嗽一聲,然後把自己的口罩取了下來,露出一張比我英俊十萬倍的臉,然後又默默帶上口罩。護士也站在病床邊捂著嘴嗤嗤地笑。


    沈喻卻毫不在意這些,她又一把將我摟進她柔軟溫暖的懷裏,腦袋像小貓似的使勁在我臉上蹭著,嘴裏不停喃喃地說道。


    “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


    “她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忙不迭地跟醫生和護士解釋,“她以前就是個性冷淡。”


    “可以理解。人受到重大衝擊,有時候會把自己一直壓抑著的那方麵徹底釋放出來的。我們甚至還見過人格分裂的。”醫生一本正經地看看手表,“我們先迴避下,你倆隻能再膩乎五分鍾,之後必須分開,病人的各項指標還不穩定,好不容易醒了,別導致病情反複。”


    “什麽必須分開,你說誰必須分開呢?臭不要臉的!要不是看著你長得眉清目秀,信不信老娘一拳把你捶成肉脯啊!”沈喻聽見他說的話當場就急了,她一隻胳膊摟著我,一隻手將床捶得咚咚直響。


    “還有你,哪兒來的女的,離我男人遠點兒!”她又指著護士罵道。


    “好好好,我們先撤。”醫生拉著護士站起身來,順便指指監護儀上快速的心率指標,給我遞個眼色,那意思似乎在讓我自己節製一點兒。


    但我能怎麽辦?我也是被迫的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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