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到走廊裏,繼續幹巴巴地坐在長椅上。


    聞廷緒的話讓我惆悵萬千,我想起這幾天林瑛告訴了不少後來的情況,原來施鰱他們晚上叫來的盒飯裏被人下了鎮靜類藥物,所以吃盒飯的警員都被藥倒了。


    我因為在老顧家吃的飯,而沈喻也是在學校食堂吃的晚餐,所以我們倆那天晚上才會沒被迷暈。


    那輛撞到背鍋俠和沈喻的廂貨車很快就被找到,廂貨車司機被測出血液酒精濃度嚴重超標,他也承認那天半夜忍不住喝了幾杯,本想開車迴家的他不知道怎麽走錯了路,然後路上又被老婆催問,急匆匆趕路中撞到了突然從叵羅街衝出來的人。


    出事故之後他嚇得魂飛魄散,開車急忙趕迴家裏,老婆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趕緊詢問,得知出了車禍後便逼著他跑去派出所自首。


    但最離奇的卻是那個被撞死的“背鍋俠”。


    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當然,首先要做的就是確認他的身份,背鍋俠雖然被撞,但麵容基本完好。


    我還特意問了林瑛他的臉部有沒有傷,因為自己一直懷疑他跟地獄來客有若即若離的聯係。


    但林瑛說,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而已。


    警方拍攝了他的照片,提取了他的指紋和dna輸入網絡,卻發現根本找不到與之匹配的人。


    也就是說,魏陽市、祁嶺省,乃至全國的戶籍係統裏,似乎根本沒有背鍋俠這個人的存在,而且,警方發布了認領啟事之後也根本沒有家屬上門看屍,連一個認識此人的人也找不到。


    林瑛讓各個派出所排查當地的租戶,也沒有發現這個人的信息。


    背鍋俠身上除了一張交通卡便是幾張紙幣,除此之外沒有發現任何東西,甚至他連手機都沒有。


    因為身份無法確認,之後的工作便無法開展。縱使警察再神通廣大,他們也無法讓一個死人開口述說自己是誰,家住何方,籍貫何處,為什麽非要半夜偷鍋等等等等。


    林瑛開始調集附近的監控信息,警方增派人員,從背鍋俠出現在叵羅街迴溯開去,一幀一幀搜索著周邊街道的影像。


    ......


    “我們在離叵羅街西邊五公裏外的新華路上,發現了他的蹤影,但半分鍾內他就消失在了新華路旁邊的淩雲巷裏。然後我們又以淩雲巷為中心展開搜索,最後又在西邊三公裏的介陽路找到了他,他當時還背著一個背包,但到了淩雲巷那裏背包卻不見了,再往前的篩找還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林瑛在電話中跟我說。


    她停頓了一下。


    “也就是說,這個人好像是跳躍式前進的,從介陽路跳到新華路,從新華路走進淩雲巷,然後又從淩雲巷跳到了叵羅街的香雲居,並且叵羅街兩端的監控中都沒有出現他的身影。守在那裏的員警也沒有發現他,他就像從天而降到香雲居一樣。”


    “怪不得沈喻那晚說,這是她唯一發現不了邏輯奇點的案子。”我說。


    “什麽點?”林瑛問。


    “哦哦,沒什麽。”我這才明白,關於邏輯奇點的事,沈喻可能隻對我說過。


    我岔開話題:“杜萬芊的案子怎麽樣了?”


    “卡住了——我說,你要不要來幫幫我?我看你老守在醫院裏,真擔心你這樣下去人就廢了。”


    “不行,沈喻還沒從icu裏出來呢。我得第一時間看到她。再說,我又不懂邏輯,能去做什麽?”


    “杜家應該聽到了風聲,他們不想讓死去的女兒再背上惡名,所以在學校裏施加了壓力。老師和學生現在看到我們都躲得遠遠的,我們還沒有找到足夠多的杜萬芊脅迫安悅自殺的證據。你經常在魏大出沒,再說也不是警方的人,學生們對你的抵觸應該小很多吧。”


    “又讓我去當臥底?你以為是拍《逃學威龍》續集嗎?”


    “你什麽時候也像沈喻一樣死倔死倔了?”


    “我不是死倔,我得守著她——要是換成她讓我去當臥底,我拍屁股就動身。”


    “行,你在醫院等著,我不會拍屁股,我這就過去踹你屁股,一腳把你踹十八層地獄裏去。”林瑛啪嗒一聲掛斷電話。


    沒想到她說到做到,半個小時之後,她便從電梯那邊出現,然後氣勢洶洶地朝我走過來。


    我有點慌神,雖然林瑛相貌長得像個學生,但她真要發起火來,那氣場不是一般人能鎮得住的。


    難怪小餘和施鰱每次聽她分派任務時,一個個都溫柔得像小貓一樣。


    我正不知道如何應對的時候,icu的房門忽然開了。


    林瑛也楞了一下,我們倆匆忙趕上前,隻見一個護士扶著輸液架,另一個護士推著床,而床上沉睡的人正是沈喻。


    她躺在床上,身上搭著醫院那種淡藍色的薄被。她的頭發雖然有點紛亂,但依舊是那麽直、那麽黑,睫毛還是那麽長,鼻子更是仍然如女神雕像一般漂亮。


    唯一不同的是,她麵色十分蒼白,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


    我心裏一陣酸楚,三步兩步跑到推車前麵。


    “沈喻!沈喻!”我大聲喊著。


    “別急,等到了病房裏你再喊也不遲。”之前看到的那個醫生也從icu裏走了出來,他看到我又朝他撲過去,還沒等我開口詢問就趕緊連珠炮似的說,“病人恢複得不錯,除了腦部受損沒有意識之外,其他一切生理指標都比較正常。目前她還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先輸液補充營養,一個星期後再考慮補充流食——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我愣了一下:“我能陪床嗎?”


    “病人是在特護病房,按說有專門的護工照顧,不過,可以考慮有一個家屬在場。”


    “他還不算是家屬。”林瑛說。


    “可能快算了吧。”醫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我。


    我接過盒子,發現裏麵是一對戒指。


    “這是我們搶救時從她貼身口袋裏找到的。前幾天看你情緒特別不穩定,就沒給你看。”


    “你是說,她可能跟我求、求婚?”我結結巴巴地問。


    “我可沒這麽說,對戒不是鑽戒,所以應該不是別人向她求婚——她肯定是想親自向別人求婚吧,但具體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什麽叫具體是誰就不知道了?你什麽意思啊!”我本來心裏還有一絲暖意,但他這一句話又讓我鬱悶了。


    “我是醫生,說話科學點兒嚴謹點兒不行嗎?”


    “行……”


    “那不就得了。這麽好的女孩,你可別辜負人家!”他說。


    “不會的。我會一直守在她身邊叫她的名字的。”我說。


    我幫護士推著床往病房走去,沈喻就像睡著了一樣,隻是臉有些蒼白,嘴唇也沒有了血色。


    “哎,”林瑛幫我把沈喻推到病房裏,然後從後麵朝我喊,“我先去忙了,你好好照顧她!有什麽事兒就趕緊告訴我!”


    “放心吧。”我說。


    特護病房有一張床位,屋裏還有一個雙人沙發,一個帽子裏隱約露出幾絲奶奶灰頭發的護士幫忙掛好液瓶子,然後又給沈喻帶上心電監護設備。


    屋子裏響起有節奏的滴滴聲,那是沈喻的心跳頻率。


    一個護士詳細地跟我解釋了需要注意的事項,我一一點頭稱是。


    “你也不拿根筆記下來。”她說。


    我指指自己腦袋:“這裏什麽都能記住。”


    “好吧,”護士說,“你多跟她說說話,會有益處的。多注意心電監護,要報警的話就趕緊叫我們——有時候病房裏太忙,我們都在值班室裏外頭,聽不見警報聲。”


    “放心吧,我有滿肚子的話想跟她說,這輩子終於逮著機會了。”


    “沒準還沒機會說呢。”護士笑了,“我沒別的意思哈,我是說,沒準你剛一開口她就醒了。”


    我苦笑一下。


    “謝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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