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他便是沒爹沒娘,由他爺爺養大。


    “掃把星,克死自己爹娘!”當同村的孩子向他砸石塊兒,這般罵他時,他隻敢捂著被砸破了的額頭躲迴家,不敢再出門。


    他爺爺總是上山采藥,到處去給人瞧病,他就隻能自己待在家裏,一個人不敢出門。


    爺爺之前想要將他送到親戚家幫忙照顧照顧,可那些親戚卻不敢收留他,怕他將他們也都克著了。最後爺爺沒辦法,隻能一大早起床煮上一鍋粥,炒兩盤兒青菜,讓他吃一天。


    他覺得餓了時,就搬凳子墊在腳下,扒上灶台,拿碗盛粥吃。


    晚上爺爺迴來時,瞧見他額頭的傷口,心疼得不行,幫著他包紮,問他是誰打的,他隻是搖頭不說。


    那時候,他便不敢出門了,就是忍不住了,也隻敢躲在樹下偷偷瞧著村子裏的孩子們嬉戲。


    大夏天,那些孩子都在池塘裏遊泳,時不時能瞧見有孩子摸著池塘裏的魚。瞧著那些被抓的魚,他心裏羨慕。


    “李大夫家那掃把星孫子可愛粘著我家花生了,我上迴就瞧見我花生在抓螞蚱,他跟在後頭,可是把我氣壞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傳來,子睿扭頭瞧去,是同村的莫大娘。


    一旁的女人將手裏的衣裳往水塘裏漂了會兒,再隨意擰了水下來,拿了木槌使勁兒捶打了起來,嘴上應道:“喲,這你可得與你家花生說,那掃把星是克死他爹娘的,可不能讓他近身,不然往後真要出個啥事兒,你可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可不是!當天兒夜裏,我就狠狠罵了花生一頓,現在他瞧見那掃把星就跑,再也不敢招惹了。”那莫大娘應聲道。


    幾個村婦接下來說了什麽,小小的子睿已經聽不清了。他悄悄退了出來,等離池塘遠了些之後,抬腿就往家裏跑。到了自個兒屋子裏,他把門給栓了起來,之後就躲在炕上偷偷哭了起來。五歲的子睿,不明白什麽是掃把星,卻知道自個兒爹娘是自個兒克死的。


    這一日,他都沒胃口吃東西,就這麽在炕上躺了一整日。


    當天傍晚,他家屋門被外頭的人狠命砸,鬧著要他開門。


    他打著赤腳,踩在地上,到院子裏,踮起腳尖兒打開了門栓。那門剛一打開一個縫,就被外頭的人推開了。


    莫大娘一進屋就抓住了子睿的小胳膊,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他被這股大力帶到了地上,那莫大娘幾步衝過來,對著他就是唿扇著大嘴巴子。


    “你這掃把星,就知道跟你近了沒個好的,叫你纏著我家花生,花生一個水來來火裏去的,今兒個被從樹上掉下來摔斷了胳膊,你陪我家花生一條胳膊!”莫大娘大聲罵著子睿,巴掌一下比一下用力。


    村子裏不少人都圍在門口,瞧著熱鬧。


    子睿小小的身子縮著,不敢吱聲,他知道自個兒越哭越被打得厲害。


    “住手!”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子睿被從地上抱了出來。


    “嫂子,子睿還是個孩子,你這般大的氣力打他,他哪兒受得住?”李小柱的聲音傳來,子睿抬頭瞧去,見到李小柱正護著他與那莫大娘吵了起來。


    “小柱,我家花生被他還得摔斷了胳膊,我咋就不能打他一頓出口氣了?你給我滾開,要不我可是得叫村長裏正來評評理了,你一個大男人來欺辱我一個女人!”莫大娘伸手指著李小柱,威脅著。


    李小柱皺了眉頭,低頭瞧了眼子睿,再抬頭對莫大娘道:“嫂子,這時候你還是趕緊去找李大夫幫你瞧瞧你兒子的胳膊吧,要真把子睿打出個好歹,李大夫怕是不會幫你家花生了。”


    那莫大娘指著李小柱罵了好一會兒,到底也沒再動手了。


    等到爺爺迴來時,瞧見子睿臉都被打腫了,胳膊腿上都是青紫,當下他便惱怒了,直接將那莫大娘趕了出去,不給她的孩子醫治。


    那莫大娘在外頭喊了好一會兒,爺爺都沒有搭理。


    夜裏,爺爺幫著李子睿用藥酒揉身上的淤青。


    “爺爺,他們說子睿是掃把星,爹娘都是子睿克死的。爺爺,往後子睿不會克死你吧?”子睿仰著頭,瞧著唯一疼愛自個兒的爺爺,低聲問道。


    他不想傷害別人的,他更不想克死別人。他隻想要他爹娘好好兒的,他也能和別的孩子玩兒在一塊兒,可今兒個他才知曉村子裏的人都討厭他,那些人都想要他去死。他不怕死,就怕爺爺傷心。


    “那些長舌婦的話你莫聽!她們這般亂說,往後到閻王殿閻王老爺會攪了她們舌頭的!子睿好好兒的,咋就能克死你爹娘了?你爹啊,可是一心想要考進太醫院,做太醫呐。為了這想法兒,他整日裏上山采藥,研讀醫書,就想著有朝一日能去太醫院瞧瞧那兒的藥材醫書。”


    “太醫院很難進嗎?爺爺也進不了嗎?”


    李大夫笑著摸了摸子睿的頭,笑著道:“那兒啊,可是醫術最高的大夫進的地兒,爺爺啊可是差遠了。你爹一直想進,可連考試的資格都達不到呐!”


    “爺爺,我長大了要考進太醫院!爹想要做的事兒,子睿幫他做到!”


    李大夫笑著摸了摸子睿的頭,笑著對他道:“子睿想要考太醫院啊,那可得跟著爺爺好好兒學了。咱們家醫書也多,你也能在家好好兒看看,往後你就陪著爺爺去山上采藥可好?”


    “恩!”子睿極為歡喜的點了頭,隻要能跟著爺爺,不讓自個兒一人在家,他就歡喜了。如今又能學醫術,他又如何不開心?


    從這一日起,年幼的子睿便跟著他爺爺一塊兒進山采草藥,學習那些個草藥的特性,迴來之後還得學認字兒,得瞧醫書。


    令李大夫想不到的是,小小的子睿進步極快,隻要與他提一次的藥草,他都能記住,還有一些小病的症狀,他也能倒背如流。家中的醫書一本一本地被他翻看著,每一本上,他還都做了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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