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傳音給素和,簡要說了一下兩方“博弈”的過程。


    素和的臉色陰沉的可以滴水,偏頭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將我支走,肯定挖了個坑給我跳!”


    夜遊的心情同樣煩躁,耐著性子道:“他們不會讓我們兩個外界人士主導太真局勢的,莫說姬無霜一方,七絕這方也不會。”


    素和懂得,沉臉不語。


    聽夜遊道:“所以我們兩個,一時間,勢必得有一個置身事外,待一切步入正軌之後,就由不得他們了……”


    素和打斷他:“那為何不是你去做‘小妾’?”


    “你若認為你可以,那我沒意見。”夜遊將手裏的玉簡塞他手裏,“當我很想去操這份心麽?”


    “我知道在謀略方麵我不如你,也知道你是為我們好,更知道你用心良苦,”素和看也不看,又將玉簡還迴去,“我就是不喜歡你這個霸道樣子。”


    “我怎麽霸道了?”


    “你在做事之前,真就不能和我們商量一下?就不怕我們接不上你的戲?你這賤毛病,究竟要死幾次才能改?”


    素和敢說,他是這世上最了解夜遊的人。


    方才去界外查探時,已對萬劍堂的形勢做出一個估計,如果小樓真做了盟主,他和夜遊一定會被太真眾人限製行動。


    他清楚,夜遊肯定會把戚棄將自己輸給小樓這事兒拿來說。


    太真民風不隻彪悍,還很開放,莫說殷紅情的轉世了,尋常高階女修有幾個丈夫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居然說自己是“小妾”?


    他堂堂蒼嶺王跑來太真給人當“小妾”?


    沒說他是“男寵”,他是不是該謝天謝地了?


    這條賤龍就是這樣賤,哪怕為你竭盡心力,該黑你照樣黑,絕不會讓你心裏舒坦。


    姬無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素和,你倒是聽清楚了沒有?”


    “我耳朵沒有聾,你嚷嚷什麽?”素和冷眼瞥過去,“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是你可以插嘴的,你算什麽東西?”


    “你……”


    “我什麽我?”素和將氣全撒他頭上,“我好歹是盟主的人,盟主還沒開口,你叫個什麽勁兒?何況你還是盟主的後代,對你長輩就這麽說話?知不知禮儀,懂不懂規矩,你姬家家風何在!”


    姬無霜不顧形象的仰頭大笑:“本座的長輩?你一個妾……”


    素和“哈”一聲:“我好歹還有個名分呢,你姬家的先祖,連個妾都算不上吧,你個老不要臉的,還得意上了!”


    又將姬無霜氣白了臉。


    這一世姬無霜最討厭的三個人,皆在這殿上。


    與夜遊說話得小心防備,話少,但全是坑!


    與素和說話……就不能和他說話,嘴賤欠抽不要臉!


    還有七絕,他與七絕算是一代人,年歲相差無幾,從他以劍出道起,就成了一個萬年老二,事事被七絕壓一頭!


    姬無霜站起身,看向上座的簡小樓:“盟主……”


    不等他大帽子扣下來,簡小樓慢慢道:“他不能幹涉你們的事務,還不能說你兩句了?看在他往後得盡心侍奉我的份上,你就忍忍吧。”


    說完,她雙手環胸,往椅背上一靠。


    反正這貨當眾說她前科累累,在男女之事上拎不清,那就索性擺出一副昏君臉。


    姬無霜幹幹站在那裏,準備好的話說不出口了。


    滅道盟這邊樂於看笑話。


    “就是,劍皇非得將盟主比帝王,說什麽後宮不得幹政,那素和可不是妾,是妃,君臣有別,劍皇怎麽能對王妃頤指氣使?”


    “劍皇張口閉口的規矩,怎麽自己反倒不守規矩了?


    “劍皇需自重啊……”


    搞笑的是,姬無霜自己的八道盟也在附和著點頭。


    簡小樓眯著眼睛樂嗬嗬的笑,原本覺著太真劍修一群神經病似的,整天打打殺殺,接觸久了之後,還真挺喜歡他們的。


    至少在他們眼睛裏,沒有什麽男女之分,男人可以有一堆女人,女人也可以有一堆男人,隻要你有本事,他們就服你。


    好比畫樂蓉,她的往事眾人會當做八卦來聽,卻並不影響她的德高望重。


    也正是這種情況下,她無所謂的將華真給生了下來,養在天山劍閣,眾人反而更欽佩她。


    不過對於華真,眾人便沒有那麽寬容了。


    想起華真,簡小樓看向畫樂蓉:“畫前輩,邪修飛舟上養了那麽多純血幽冥獸,不能放任不管啊。”


    畫樂蓉正掛念著此事:“屬下派人去找。”


    簡小樓點頭。


    這算是戰盟成立之後,第一件大事。


    *


    天霜界外,星空之中。


    刀刀背著晴朗不斷向東飛行。


    晴朗要迴自己的世界,也不是在空氣裏劃拉個口子,立馬就能迴去的,他得去到兩界挨得最近的地方。


    遠遠地,有個聲音喊他:“晴朗!”


    晴朗扯了扯刀刀脖子上韁繩一般的金屬環,刀刀停了下來。


    他尋著聲音望過去:“鍾離,不是讓你迴去?”


    “你逗我玩呢?一會兒十萬火急的召我來幫你殺人,人還沒見著,又讓我走?”隨著話音,一頭直立行走的黑豹落在遠處的星礁石上,一名身材曼妙的紫衣女子從豹子背上跳了下來。


    刀刀乍一見那頭黑豹,肌肉緊繃,向後退了兩步:“是毛毛啊大人!”


    晴朗皺眉:“怎麽了?”


    雙刀別在腰間,刀刀委屈著對爪子:“毛毛愛打我,還總罵我丟了伽羅的臉啊大人!”


    “毛毛沒有罵你,陳述事實而已。”晴朗在它腦袋上敲了一記,“跟著我你怕什麽,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過去!”


    “是的大人!”刀刀戰戰兢兢背著他起飛,也落在星礁石上,站在那裏明明高出黑豹半個頭,卻含胸縮背,“你好啊毛毛。”


    “哼。”黑豹嗤之以鼻。


    鍾離問晴朗:“你任務完成了?”


    晴朗站在狼背上,低頭看她:“沒有。”


    “迴去怎麽和主上交代?”


    “有什麽交代的,無非是升遷無望罷了,如我這般優秀的人才,主上是舍不得罰我的。”


    “你會這樣放棄,我很意外。”鍾離背著手,仔細觀察晴朗的神色,“遇到什麽事情了?”


    晴朗經過片刻沉默:“對手實在厲害,原本就打不過,現在又來了個二十階和二十一階。”


    鍾離冷笑道:“有我在,怕什麽?這群蠻夷,如此欺負你,你能忍,我可忍不了。”


    晴朗擺擺手,一副懶得再提的樣子:“你太小看星域修者了。走吧,我最近折騰的身心俱疲,想早日歸家歇著去。”


    鍾離張了張口,招手,黑豹上前,她腳踩豹腿彎處的金屬環:“那先迴去吧。”


    狼人和黑豹先後飛起。


    沒飛多遠,刀刀鼻頭聳動:“有情況啊大人。”


    它視力不好,鼻子倒很靈敏,晴朗問:“怎麽了?


    就見一艘飛舟在星雲中若隱若現,朝著他的方向駛來,甲板上站著一隻紫色猿猴,晴朗一眼分辨出,是純血幽冥獸。


    抓走華真的邪修,那艘載滿純血幽冥獸的飛舟。


    飛舟距離他十丈處,停了下來,艙門開啟,從艙內走出一個黑袍人。


    黑袍人放下帽簷,露出臉來:“晴朗大人。”


    晴朗瞳孔微縮:“易千愁?”


    刀刀立刻驚叫:“是易大人啊大人!


    鍾離沒見過此人,她驅使的豹子卻行禮問安:“易大人!”


    易千愁是誰,陰司一品伽羅府主的小舅子,與四品的晴朗平級。從前晴朗正是因為得罪了他,伽羅府主才刻意尋他麻煩,將全府最蠢最差的刀刀調派給他。


    晴朗正奇怪,這些紫色幽冥獸是從哪裏來的。


    深淵開鑿的傳送裂隙,需要很強的力量才可以傳送高等級幽冥獸,幽冥銀龍是個例外,不可能有這麽多例外。


    是易千愁,那就合情合理了。


    易家這一脈,世代與幽冥獸族打交道,懂得獸族的語言,伽羅府的混血幽冥獸,都是他們培養馴化的。


    易千愁站在船頭,一抬手,一個包裹嚴實的修者,押著滿臉怒容的華真上前。


    易千愁指著遠處的晴朗:“兒子,此人是你認識的吧?”


    華真看過去,微微一怔。因為關注夜初心,自然見過晴朗。


    晴朗大感意外:“傳聞中睡了畫樂蓉的小邪修,居然是你。”


    易千愁勾起唇角,拍拍華真的肩:“兒子,你現在相信了吧,爹並不是個邪修。爹使用的法術,並非你們星域的法術,你娘才說我是個邪修。當年我跨界而來,在邪星島上拜師,隻是為了玩兒。”


    華真呸了一口:“管你是哪裏來的,總之絕非善類!”


    易千愁道:“你讓爹說多少遍才肯相信,當年畫樂蓉閉關之前,我窺探到她有必死之兆,才破開她的結界,阻止她進階,救她迴去。畫樂蓉原本壽元已盡,早該死了,我渡命給她,她以身侍我,交易合情合理。可惜啊,這個恩將仇報的女人,我治好了她,她反手誅殺整座邪島,口口聲聲要我的命。”


    華真臉色鐵青:“諸多借口!分明是你見色起意!”


    易千愁麵色慈愛,撫了撫他的脊背:“傻兒子,男人見色起意不正常麽,自己喜歡的女人,自然要得到……”他湊近了一些,輕笑道,“你看上的那個女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不過你放心,爹會幫你的。”


    “你……你敢傷害她!”


    “是你敢不敢,不是我。”


    “易千愁,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呸!”易千愁變臉如翻書,突然陷入狂躁,一巴掌甩過去,“愚蠢!我為何會生出你這種愚不可及的兒子!不,是畫樂蓉這個賤人,竟將我兒子教成這幅窩囊樣子,不可饒恕!”


    晴朗冷眼旁觀:“易千愁,你在星域大肆使用法術,不怕被星域輪迴道官員給逮住了?”


    “星域世界沒有守護官,一開始我也畏手畏腳,隻敢使出十四階左右的力量。”


    “那還有禁製令。”


    易千愁嗬嗬道:“我沒出手啊,出手的是我請來的盜匪,還有幽冥獸。”


    晴朗目光陰冷:“但你在濫殺無辜。”


    “我不曾親手殺過一個人,我的雙手,幹淨的很。”易千愁舉起自己白皙的手,笑道,“晴朗,你的能力、城府、修為,盡在我姐夫之上,可你為何沒有他站得高呢?你不知眾人私下裏都說,你有一個致命缺點,心夠狠,但不夠毒。”


    晴朗與這喜怒無常的變態,一貫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告辭。”


    易千愁傳音給他:“晴朗,主上有密令讓我轉告你。”


    晴朗一怔:“什麽?”


    “你我二人,盡量協助幽冥獸族占領星域。”


    “什麽??”晴朗吃了一驚,“你開什麽玩笑?”


    易千愁揚手給他扔過去一個令牌,晴朗伸手接住,的確是主上的令牌,但並沒有內容。這是密令專用令牌,命令太過機密,或者見不得人,隻有口訴。


    密令難得,也沒人敢假傳,晴朗不懷疑真實性,想不通:“主上為何如此?”


    易千愁道:“很奇怪麽,幽冥獸族能有一個棲息之地,莫在隔三差五的來尋我們麻煩,於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言罷,又指了指鍾離,“她可以利用,但嘴不嚴,莫要告訴她實情。”


    晴朗攥著令牌,目光捉摸不定:“主上與獸王談妥了?”


    易千愁微翹唇角:“這一切皆是我的私人行為,我為向畫樂蓉複仇,勾結獸王,和主上無關……”


    點到即止,晴朗明白了。


    此事若成,他二人迴去後前途無量。


    不成,於他們的生命也無妨礙。


    但若是抗命不從,官場上的前途怕是到頭了。


    良久,易千愁詢問:“如何?”


    晴朗額頭漸漸滲出些小米粒大的汗珠,黑瞳驟然一沉:“晴朗接令。”


    易千愁笑:“合作愉快。”


    *


    萬劍堂上,眾人都在等著消息。


    怕有內奸,堂上仍是許進不許出,一群人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坐著的,站著的,大眼瞪小眼。


    等了十個晝夜也沒找到飛舟的動向,隻好散會。


    三人迴到居住的木樓裏。


    在這十天,禪靈子在金羽的協助下,試過給夜初心斬詛咒。很遺憾,並沒有成功,但卻可以抑製住她的腐爛不再加劇,這是一個好消息。


    等簡小樓迴來,禪靈子本著“有病治病,沒病防身”的精神,又給她斬了一劍,她身上瘟疫一般的詛咒,算是徹底消失了。


    而厲劍昭自從被塞了碎魂,據說很不舒服,在房間裏“消化”,一直沒有動靜。


    夜遊去了金羽房間,簡小樓則坐在女兒屋裏:“晴朗走了?”


    “是啊。”夜初心坐在窗下,拿著針線在為一小點做衣服。


    “那他迴去之後,豈不是升不了官了?”對於晴朗和彎彎,簡小樓總有些遺憾,“你的病若是治好了……”


    夜初心笑著道:“他這個人很記仇的,我將他得罪狠了,往後我的病痊愈,他也不會和我好了。”


    簡小樓歎氣:“那算了,反正你又不是嫁不出去。”她看向趴在床鋪上看刀訣的一小點,“點點快些長大,往後娶了彎彎。”


    這小子相貌像極了海牙子,個性卻和白靈瓏一樣,不喜歡搞科學,鍾情於刀術。


    個性沉穩又踏實,最難得知根知底。


    夜初心噗嗤笑道:“娘,點點的臉快要埋書裏了。”


    簡小樓忍俊不禁,走過去床邊:“不過,一小點是乳名吧,你大名是什麽?”


    一小點因是趴著的,將他帶著玉鐲的手腕藏進棉被裏。


    他不藏還好,一藏簡小樓想起他手腕上的玉鐲,和彎彎的六星骨片一樣,寫著他的名字,還有海牙子的名字。


    當年在虛塚的山洞裏,她第一次見到一小點時,正是因為手環上有“父:海牙子”這幾個字,才知道一小點與海牙子的關係,並且告訴了海牙子。


    海牙子根據一小點的真身,找到了白玲瓏。


    咦,似乎夜遊也在上麵留了一行小字。


    留的什麽來著?


    某某年到此一遊?


    簡小樓絞盡腦汁,記憶非常模糊:“點點,你的鐲子來給我瞧瞧。”


    她將一小點的小細胳膊從錦被裏抽了出來,撩開他的袖子,整個鐲子表麵模糊一片,全部畫花掉了,一個字也看不清。


    “這是……?”簡小樓愣。


    “從洞裏離開之後,疼,用爪子抓的。”一小點垂著眼道。


    簡小樓心疼的摸摸他的頭。


    ……


    簡小樓迴到自己房間裏,夜遊已經迴來了,案台上疊放滿了玉簡。


    “你什麽時候去洪荒界?”簡小樓解了劍,走去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再將從姬無霜手裏贏來的儲物戒取出來。


    戒子扔去一遍,胭脂盒拿在手中。


    打開,裏麵的胭脂用了一半。


    簡小樓其實對她母親很好奇,你說她冷血,她又比誰都長情。


    對朝歌癡心一片,卻還能如此風流。


    夜遊沒有抬頭:“過幾日吧,和七絕一起離開。素和怪我沒有提前和你們商量,其實這隻是我的一個計劃,並沒有確定要不要實施,怕我走了,你們的安全成為問題,金羽一來,打消了我顧慮。”


    “哦。”簡小樓用小拇指挑了點胭脂,指腹摩挲,看著胭脂融化在她指腹的紋路裏。顏色淡淡的,氣味也很清淡,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


    殷紅情專門用一個儲物戒盛放一盒胭脂,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


    “我要走了,你就一個‘哦’?”


    夜遊專心致誌,仍是沒有抬頭。


    漸漸的,“砰砰砰”,他的心跳越來越快,視物也開始模糊。用力眨了眨眼睛,他朝簡小樓看過去,“你身上帶了什麽東西,味道如此刺鼻?”


    簡小樓早將胭脂收起來了,正在喝茶,一愣:“我沒帶什麽啊?”


    刺鼻?她嗅了嗅腋下,一點兒味道也沒有。


    夜遊搖晃腦袋,腹部氣血翻湧,極是難受:“不可能,那個味道,是從你身上散發出來的。像是……”


    像是發|情期母獸傳遞給公獸的某種氣味信息。


    簡小樓又嗅了嗅,明明沒有味道:“像什麽?”


    她抬頭看向夜遊,嚇了一跳,隻見他案台下的雙腳隱隱閃著白光,這是要現原形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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