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洞都是素和自帶迴音的笑聲,夜遊心有不悅:“我怎麽自找了,隻是想要最大限度的降低矛盾,換成你……”


    “你別換成我,我可幹不出這種蠢事。”


    素和收了笑,重新將手疊在腦後,嫌棄的瞥他一眼,“女人的思維是很奇怪的,有時候比起背叛她們更怕欺騙。無論善意還是惡意的欺騙,都會動搖她對你的信心,從而開始疑神疑鬼。”


    夜遊心裏打了個突:“你不要嚇唬我。”


    素和“嘁”一聲:“我嚇唬你做什麽,這事兒她肯定能記一輩子,時不時拿出來擠兌你。”


    “是小樓的心眼兒針尖一樣小,還是所有女人都一個樣子?”


    “這不是小心眼兒,情人之間除了愛之外,還應有忠誠。忠誠是讓她全心全意信任你,肯在你麵前放下所有防備的基礎……”


    聽著他的話,夜遊惴惴不安。


    說了一個謊話,料想到簡小樓得知以後會生氣,但在誤會解除後,他真沒估計到她會氣成這幅樣子,還做一些子虛烏有的假設。


    原本認為她小題大做,不可理喻。


    經過素和一點撥,他明白到自己犯了個什麽錯誤。


    兩隻金瞳也直勾勾望向洞頂,夜遊認真反省著自己,同時道:“你還挺了解女人。”


    素和正想說自家姊妹、侄女、嫂子們多,他是在女人堆裏長大的,卻又聽他道,“這是你做了九個月女人得到的感悟?”


    得,就知道得被拿來說一通,素和忿忿地道:“我不提,你有臉提,從來好處你占,黑鍋我背,同你這掃把星認識,真是倒黴透頂了!”


    “此事我可不希望你來‘替’,如果可以,真希望是我‘替’”


    夜遊正說著話,忽然意識了什麽,驚訝地道,“素和,你元陽怎麽沒了?”


    先天真氣殘餘留下的元陰元陽,顯露於眉心,對方護體靈氣在身時,隻有修為強過對方、刻意窺探才可感知。


    夜遊的修為不如他,也沒想過窺探他,之前在山頂聊天一直也沒發現。


    此刻抵足而談,彼此都沒有設下一絲防禦。


    “吃了枚丹藥,化掉了。”這是真話,醫仙西河柳煉給他的。


    “好端端的,為何要化掉?”夜遊想不通。


    “你嘲笑過我,第五人渣也來嘲笑我,我心情不爽就給化掉了。”這自然是假話。


    不等夜遊再問,素和不耐煩地道,“哎!你這賤龍不是嚷嚷著累了嗎,哪來這麽多話?你不休息我還得休息!”


    夜遊道了聲“好”。


    屈指一彈,遮住山壁上散發光芒的夜明珠。


    洞內陷入黑暗,兩人誰也沒有再出聲。


    半響,素和無奈道:“我說渣龍,你能不能把你那雙醜死了的金眼睛閉上啊?要不要我拿麵鏡子給你照一照,像兩顆發光的星礁石,很嚇人。”


    “我有心事眼睛閉不上,你閉上不就看不到了。”


    “眼皮兒這麽薄,你又離我那麽近,我閉著也能感知到啊。”


    “你側個身,背對我不就行了?”


    素和怔了怔:“咦,說得對。”


    於是一轉身麵朝山壁,旋即又平躺,怒道,“為何不是你側個身,非得我側個身,我不喜歡側著身,你側身!”


    “我也不喜歡側著躺。”


    “那你從我洞裏滾出去,不收留你了。”


    “這是天海洞,我是主人,整座山頭都是我的,誰收留誰?”


    “最起碼床是我買的,你睡地上去!”


    “你贏了,我側著。”


    夜遊翻動身體,側身麵朝他,故意眨著眼睛,仿佛星星在夜幕中忽明忽滅。


    世上怎有如此渣賤的龍!


    素和被氣的半死,勾著兩根手指頭衝他眼珠子伸過去:“媽的,看老子不把你眼珠子挖掉!”


    打起來了。


    ***


    傀儡娃娃這事,簡小樓的確生氣,因為自己真的信了。正如她罵夜遊說的那樣,如果彎彎不是她女兒,自己不就替渣男和小三養孩子了嗎?


    夜遊在她心目中的信用額度,直接從滿分刷刷降到零蛋。


    可是將夜遊攆出去之後,她心裏又後悔,畢竟久別重逢,他又把彎彎帶迴來了,經了多少苦難才團聚……


    彎彎安眠一夜,簡小樓卻睜著眼睛到天明。


    看著女兒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臉蛋怎樣看都看不夠,她覺得自己可以保持這個姿勢看上十年。


    然而天一亮,彎彎眼皮兒還沒撐開,嘴唇先嚅動了下,發出類似小貓崽一樣的“啊嗚”聲,兩顆水珠子從眼角擠了出來。


    簡小樓將她從龍皮毯子上抱起,輕聲哄著。


    修者的孩子比凡人的孩子好養活,而身懷龍族血統的半妖更好養活,沒有那麽嬌氣耐折騰不說,也不會一會兒拉一會兒尿的。


    玉瓶盛著的冷羊奶直接喝,喝完一夜過去,沒有排出任何穢物。


    這正常麽?


    彎彎漸漸不哭了,皺著小眉含著手指一直吮,但還不是很餓的樣子,有備無患,她準備去找夜遊再拿點羊乳。


    剛出洞門,見到夜遊在左側臨崖處的石頭上坐著。


    攜著討好的笑意,夜遊朝她走過去:“女兒醒了?”


    她止住步子,冷下臉:“你坐在門口幹什麽?”


    “你不是惱我麽,我哪裏敢進去。”


    “所以你在門口坐了一宿?”


    有覺悟,簡小樓心滿意足都快原諒他了,他卻辯解道:“怎麽會呢,我去素和洞裏睡的。”


    嘎嘣咬了下牙,腳癢,想踹人。


    卻又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夜遊腦筋轉得快,可有時又直愣,不是那種嘴巴抹了蜜慣會哄人的。


    傾了傾身:“你來抱吧,我歇下。”


    如蒙大赦,夜遊趕緊將他寶貝女兒接過去,胳膊肘托著她的小屁股,讓她趴在自己懷裏。


    輕柔小心,生怕有個磕碰。


    其實迴來的路上,三個月沒少抱她,如今知道是自己的親閨女,感覺又起了變化。


    彎彎不領情,揪著他散落的銀白長發,將他扯歪了頭。


    “你這披頭散發的可不行,頭發絲太細容易將寶寶手心劃傷,脆弱一點兒的,甚至能把指頭割斷掉。”簡小樓趕緊掰開彎彎的手,將指縫裏的頭發小心撥弄幹淨。


    捉住她兩隻不安分的小爪子,讓夜遊先擒著。


    自己則將夜遊的長發悉數撩起握住,取出一條綢帶夾在指間,繞去他背後。


    “是麽?”夜遊聽罷一陣後怕,彎彎經常扯他頭發。


    “常識問題,用腦子想想也知道,你這爹爹做的太失敗了。”身高是硬傷,簡小樓隻到夜遊胸口,墊腳都夠不著他的後腦勺,便在他後背輕輕一拍,“仰下頭呀。”


    連忙將脖頸後仰,彎彎沒得抓頭發開始抓他的臉,夜遊好似十分煩惱,又委屈地道:“書裏沒寫,我們龍族身上布滿鱗片,我哪裏會有這種常識。”


    簡小樓邊給他束發邊冷笑:“那怪我咯,我不是龍,不能給你生個真龍寶寶。”


    “龍有什麽好的,哪有肉團子可愛。”夜遊說的是真心話。


    “對了,彎彎不會排穢物麽?”綁好了他的三尺銀絲,簡小樓又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可以不用仰著頭了,迴到正麵來,“昨傍晚吃了一整瓶羊乳,小肚子鼓鼓的,今兒癟了下去,卻也沒有排尿。”


    “那羊乳不是一般的羊乳,取自修煉幾百年的羊妖,有靈性的。”不習慣束發,夜遊別扭的晃了下頭,總感覺背後有條蛇,“彎彎會排穢物,弄髒棺材好幾次,被我清理掉了。”


    那就好,簡小樓鬆了口氣。


    擔心了一夜,懷疑女兒是不是有什麽問題,畢竟不是正常生出來的孩子。


    “你身上有錢吧,咱們得去趟人族的仙城,買些東西迴來。”


    她身上一塊兒星晶都沒有,之前第五清寒贈送儲物戒給她,裏麵有一大筆錢,醒來之後儲物戒沒了,素和解釋是被朝歌拿去用了,至於戒中戚棄的神魂鎖,朝歌也有托人去還。


    她從大富翁一下子又變成窮光蛋。


    說起第五清寒,等她身體徹底恢複,彎彎稍大一些,情況穩住之後,得去一趟十方界迷途寺,看看他的詛咒如何了。


    ……


    乘坐夜遊的金魚車飛到距離天海洞最近的人族仙城,落在城外,步行進了城。


    西宿雖是妖族的地盤,轄下將近兩百個小世界,不可能全是妖,隻是由妖修任職統治而已,人族在哪裏都是占比最大的。


    別看天海洞地處偏僻,所在的玄心界為一級界域,麵積得有二十幾個赤霄那麽大,乃是西宿十二主世界之一,人族數量占了八成。


    妖族搶占這些界域的目的,自然是為了稅收。


    妖修任職監管,維護界域的安穩秩序,界域內的居民、商會,世家、門派,全都得定期繳納一定的星晶。


    一級界的界主富得流油,卻不是誰都能當的。若是背後沒有勢力,坐上這個位置等同找死。


    玄心界之前的界主是敖青,被夜遊勒死在煙波海宮,至今位置空缺。


    夜遊抱著彎彎,去哪裏、買什麽都是簡小樓做主。


    星晶袋已經交了出去,他隻在她身側隨著,專職負責抱孩子。


    許是人多新鮮感重,彎彎也不哭鬧了,坐在夜遊手臂上,扭著小臉四處看,黑亮的溜溜眼睛眨啊眨,撅著果凍似的嘟嘟小嘴咿咿呀呀。


    她看向哪裏,夜遊就耐著性子給她粗淺的解釋,沒等他說完,眼睛已經轉向別的地方。


    而街上、兩行的樓裏,也有不少視線投向他們父女。


    太紮眼了,想不注意都難。


    顏值過分突出是一迴事,小丫頭一看龍角就知是個半妖。龍族禁令不許與外族通婚,違令的龍族多得是,有孩子的也很多,通常不會隨意帶出來。


    如他這般,膽敢在一級界域內抱著半妖到處走,真是挺少見的。


    這是公然挑釁海王製定的《西宿海律》啊。


    夜遊親了親彎彎的小臉蛋,眼底噙著冷意,將那些試圖窺探她的神識全給擋了迴去。


    簡小樓采買了許多寶寶需要的日用品,逛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日暮時分才來到一間法衣鋪子。


    她看上一套藍紫色的小衣裙,又看上一套藕荷色小衣裙,兩手提著衣服在彎彎身上比來比去,比了不下二十次。


    夜遊被晃的眼花:“兩件都拿了吧。”


    簡小樓不幹:“一樣的款式,買兩件做什麽,錢得省著花,往後你就知道了,養孩子是個無底洞。”


    話說的很好,最後還是挑不出來,兩件都買下了,付了十塊六棱星晶。


    手裏有錢就想買買買,簡小樓給自己也挑了一件水綠色的輕紗襦裙,她一貫偏愛生機勃勃的綠色,很配她的膚色。她也喜歡粉色,奈何相貌原本就偏可愛,再穿粉色像個未成年少女,旁人會以為夜遊帶著兩個閨女出門。


    “好看麽?”


    “好看。”


    夜遊含笑看著她,眼眸格外璀璨。


    “恩,將你這一身也換了。”簡小樓老早就看他的穿著不順眼,鬆散寬大的素白棉麻袍子,方便他弓腰塌背,終日一副沒骨頭的懶散模樣。


    瞧見簡小樓手裏黑灰相間的法衣,夜遊淺而有型的兩道眉微微蹙起:“我就不必了吧。”


    他實在不喜穿著這種束住手腕、又有寬闊腰封的貼身法衣,何況她拿的這套,比火球內穿的還要精細繁瑣。


    簡小樓堅持:“為了慶祝我和彎彎劫後餘生,也為了一個新的開始。”


    話說到這份上,夜遊做不出反駁。


    彎彎先給她抱著,自己替換了法衣,又重新抱迴來。


    “對啊,這樣就對了,多英俊,好身材幹嘛要遮掩起來呢。”簡小樓背著手圍他轉了一圈,嘖嘖稱讚,有種一眨眼給自己換了一個男人的感覺。


    上次火球裏她就發現夜遊適合束發,適合穿著深色的貼身法衣。他體型勻稱,身姿被腰封勒的挺拔,平時過於秀雅的臉,稍顯幾分恰到好處的英氣出來。


    夜遊渾身不自在,卻也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掃她興致,笑著道:“你喜歡的話,我就這麽穿吧。”


    “啊嗚……”彎彎忽地又哭了起來。


    許是餓了,兩人走去斜對麵的茶樓酒肆,挑了個二樓臨窗的地方坐下。彎彎坐在夜遊腿上,夜遊一手攬住她,一手扶住羊乳瓶子,湊到她嘴邊去。


    簡小樓坐在方桌對麵托腮看著他們。


    畢竟照顧了三個月,夜遊動作熟稔,稍喂兩口,還會貼心的擦拭一下女兒流出的口水。


    她的唇角不自覺飛揚起來,走到今天這裏,是多麽的不容易。


    她想起之前在海心禁地時自己許過的願,若是彎彎躲過了這一劫,她願意拚一把,留在四宿不迴赤霄去了。


    曆史中夜遊沒有兒女,現在不是有了麽。


    簡小樓相信海牙子的揣測,自己是跳躍了空間來到星域世界的,不在體係之內,她可以割斷整個因果鏈,改變夜遊和素和必死的結局,將赤霄與四宿脫離,成為平行世界。


    想到這裏不免黯然神傷,抽空得迴赤霄,和家人師父朋友告個別。


    她轉個身憑欄看向長街,默默在心裏琢磨許多事情,一抹熟悉的紅影子闖入她的視線。


    斂下心思,喊道:“素和!”


    素和前腳才剛邁進那間法衣鋪子,尋著聲音迴頭,瞧見簡小樓在斜對麵向她招手。他稍稍抬了抬胳膊,示意自己聽見了,走去茶樓二層。


    撩袍子坐下的同時,瞥一眼煥然一新的夜遊:“人模狗樣的,我都認不出來了。”


    夜遊隻管喂羊奶,不搭理他。


    寶寶的注意力特別容易分散,來了新人,奶也不喝了,好奇的轉臉盯著素和。


    除了將彎彎從簡小樓肚子裏剖出來那次,素和還從未抱過她,伸出手來:“給我抱抱。”


    盛奶的瓶子放置在桌麵上,夜遊遞過去:“小心。”


    素和溫柔的將這一團肉包子接來懷裏,確實有幾分無措,換了幾個姿勢才穩住,正想說話,彎彎小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咧嘴彎眼笑開了。


    夜遊一怔:“打從我孵她出來,除了睡就是哭,我還沒見她笑過。”


    簡小樓毫不意外,抓了把碟子裏的瓜子:“那是,你也不看素和懷了她多久,她和素和可親了,當時我們神魂換迴來後,天天鬧騰我,非得要素和在旁邊才肯安靜。”


    對著這樣一張純淨可愛的笑臉,心底深處的冰雪逐漸消融,滿足的很,素和捏了捏她肉肉的臉頰,嘖嘖道:“彎彎有良心,知道疼幹爹,幹爹吃再多苦都值了。”


    簡小樓嗑著瓜子問:“你這是來做什麽,給彎彎添置法衣麽?”


    “恩,順便買張新床。”


    “買床?你不是一個月前才買了一張。”


    素和冷笑一聲:“這得問問渣龍。”


    夜遊習慣性的想要往桌子上趴,衣服太緊繃的他隻能直直坐著:“他打我,我還手,床塌了。”


    簡小樓正準備問素和為什麽打他,感受到靈氣劇烈波動。


    是仙城的護城結界罩暫時關閉造成的影響。


    “為何要將護城結界撤掉?”


    “這都看不出來,給人讓道呢。”眼見彎彎一直盯著桌麵上一掛紫葡萄,矮短的小手想抓,素和剝了粒湊到她小嘴兒邊。


    “好大的架子呀。”有人帶娃,簡小樓閑著無聊起身走到欄杆前,抬頭望向半空,想看看是誰。仙城上空從來不準飛行,城又不大,繞過去並不礙事,卻非得直行,這人也是臭顯擺的緊。


    須臾,高於仙城一百丈的位置,一架金碧輝煌的仙車由東至西穿城而過,前後各有百名仆從,也真是挺能裝逼的。


    彎彎舔了舔葡萄,酸的五官皺成一團,張嘴去咬。


    夜遊在他手臂敲了一下,滾圓的葡萄掉落在地:“不可以,嚐一下無妨,她還太小,不能亂吃東西。”


    “你別把人族那一套拿來彎彎身上,她有龍珠,是個半妖。”素和又剝了一粒,“我們都是吃生食的,你剛破殼就能咬螃蟹,我也能吃蟲子,彎彎想吃什麽就給她吃什麽,吸收的掉。”


    “那也不可以。”看到彎彎著急去抓,夜遊又一次敲掉,“不能給她養成這種習慣,喜歡什麽就想伸手拿,怎麽能行。”


    彎彎“哇”一聲哭了起來。


    素和眉一皺,連連哄著:“才多大點兒,你擰巴什麽。”


    “好習慣從小培養,書裏說,性格三分血脈傳承,七分後天。寶寶都是鏡麵裏的父母,起初這幾年,是寶寶認知世界、學習能力最強的時候,必須正確引導,我們也得以身作則。”


    “說的真好聽,不是你自小任性妄為,四處搶東西那會兒了。”


    “你覺得我的個性很討人厭?”


    “廢話!”


    “可我不正是因為無父無母,無人教導,才有今日的麽?”夜遊睇他一眼,“自己受過教訓,自然不希望彎彎重蹈覆轍。”


    素和啞口,不與他爭了。


    私下裏折了半掛葡萄扔進儲物戒,準備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再給彎彎吃。


    簡小樓因為走出了隔音結界,壓根兒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麽,她好奇打量那架仙車之時,仙車的主人忽然撩了簾子,向她看了過來。


    其實仙車主人是感受到白龍與火鳳的氣息,看向了茶館。


    無意中與簡小樓視線交匯。


    簡小樓心神一震,趕緊收迴來,坐迴位置上去。


    這裝逼男是個龍族,一雙深紫色的眼瞳,瀲灩妖冶,應是一條紫龍。


    貴氣天成,久居高位。


    仙車主人的神識肆無忌憚的追著她進來。素和眼睛一眯,掐了個訣護住彎彎。而夜遊則狀似無意的將茶盞震落在桌麵上,嗡,一道攝魂氣波蔓延,將那道神識擊退迴去。


    笑聲穿透他們這一席的隔音結界:“素和小殿下,別來無恙啊。”


    素和神情輕蔑,不理會他。


    仙車主人又道:“你就是殺死敖青的那條六爪白龍?”


    夜遊壓根不知他是誰,手指仔細剝著葡萄,擱入簡小樓麵前的碟子裏,也不理會他。


    仙車主人並不在意,輕笑一聲,離去了。


    “紫龍族的?”簡小樓看向素和。


    “衛漣,不過紫龍王族旁支,十五階修為,如今任職星羅界界主。星羅界與玄心界一樣,也是一個一級界,西宿十二主世界之一。”


    “那他還挺有能力的,敖青能坐上這個等同的位置,也是因他父親敖梟的緣故。”


    素和以八個字評價:“城府極深,心狠手辣。”


    可想而知,不過又與她何幹。簡小樓招唿小二,結賬走人。


    進城時還是晌午,出城時伴著夜色,燈火勾勒出仙城的輪廓,他們乘著玉如意和金魚車,與人族世界的煙火氣息漸行漸遠。


    ***


    五年。


    雖然彎彎一出世就有人族孩子一歲左右的體型,發育速度卻非常緩慢。


    五年悉心嗬護,體型僅有人族孩子三歲左右。五官稍稍長開了些,越來越水靈漂亮,眼睛嘴巴的形狀和簡小樓小時候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黑亮光潤的瞳孔遺傳了朝歌,發色和臉型則像夜遊。


    漂亮歸漂亮,問題也不少。


    智商並無問題,可學什麽都是小火慢燉,身體嬌弱,容易犯困疲憊。


    三歲的肉身形體,隻堪堪剛會邁著蘿卜短腿走幾步。


    她不知正常的半妖發育起來是個什麽狀態,去問晴寧,晴寧委婉表達彎彎可能有點遲鈍。


    簡小樓認為這不能怪彎彎遲鈍,根本就是被兩個女兒奴慣出來的,除了躺著睡覺,彎彎的雙腿極少挨著地麵。


    素和身上有傷,遲遲不迴蒼嶺,一直在鞏固自身境界。


    不修煉時,彎彎的小屁股不是坐在他胳膊上,就是騎在他脖子上。


    素和正似他當年在朝歌麵前說的那樣,養女兒就是拿來寵的,有他在,簡小樓隻買過那兩件法衣,而且隻穿了一小段日子,彎彎的小衣服已經堆滿了一整隻儲物戒。


    除此之外,還有大把的木偶,布娃娃……


    夜遊寵歸寵,對彎彎稍微有幾分嚴厲,不會像素和一樣凡事慣著她。


    不聽話會讓她去麵壁,或者拿著珊瑚條作勢要揍她。


    這都是偶爾,通常也是抱著,一手拿書一手抱孩子兩不誤。


    這尼瑪能學會走路才怪了。


    簡小樓深深覺著再這樣下去她閨女要廢了,決定每天固定抽出一個時辰,抱著她去山頂練習走路。


    走了一圈摔倒之後,彎彎趴在地上不起來,亮晶晶的大眼睛裏蓄著淚水,嘟起小嘴,一副寶寶摔倒了,寶寶起不來了,娘親快來抱抱。


    簡小樓頭疼的厲害,對她心有虧欠,舍不得訓她,隻好彎腰抱起來。


    一旦抱起來,再想放下地就難了。


    小丫頭撒嬌一把好手,不知是天生還是素和教的,扭動著小身板在懷裏蹭來蹭去,噌的簡小樓沒脾氣。


    下到山腳潭邊,扔給正同素和不知聊什麽的夜遊:“我練劍去了。”


    掉臉走人。


    第五清寒傳授了她問情劍的劍訣與心法,她現在對七重問情劍了若指掌,不斷領悟、拆分,克製,以《地藏十輪經》融合改良,創出了斬龍劍第三式——無為有我。


    她琢磨了下,七重問情劍全部改良,大概能有二十六劍式,需要幾千年的歲月,恐怕還不止。


    前三式用的時間不長,是因為入門總是粗淺易懂的。


    第五清寒修習問情劍七千年,也隻才突破問情第六重。


    簡小樓擁有絕對的自信,她所創的禪意斬龍劍,在第六重時能達到問情劍第七重的威力。


    這五年來,一半的時間照顧彎彎,另一半都用來參研劍道。


    有時癡迷起來,幾十日不眠不休,沉於劍境難以脫身。


    得入劍道,特別得感謝第五清寒。


    若不然她還在雜修的路上越走越遠,隻是為了變強不受欺負努力著,找不到一點修煉、提升自己的樂趣。


    去年是第五清寒與符器宗葉溪的約戰之日,簡小樓原本是想去迷途寺探望他的,突然有消息傳出,兩人的約戰之日又被第五清寒一方向後推了五年。


    如此看來,他的情況尚未穩住,卻有好轉。


    簡小樓放棄行程,決定再等幾年。


    第五清寒教了她《問情劍訣》,禪靈子授給她《地藏十輪經》,如今她以地藏經改良問情劍,若他們真是同一個人,那麽簡小樓不得不相信,因果之內,皆是緣分。


    立於山林中,幾個唿吸排出一口濁氣,準備練劍。


    “轟隆隆。”


    頭頂一陣悶雷響起。


    簡小樓驚了一跳,心中再一次奇怪,她之前殺了那麽多人,為何沒有天罰?


    ……


    “你又怎麽惹你娘親了?”


    夜遊刮了下彎彎的小鼻子,“瞧你給她氣的。”


    夜遊臨潭站著,彎彎坐在他手臂上撅起嘴:“娘親讓我學走路,”


    滿腹委屈的指著膝蓋,卻是扭頭向素和抱怨,“二娘,彎彎摔著了,疼。”


    彎彎剛學會說話那會兒,素和教了她無數次“幹爹”,然而簡小樓非得教著喊“二娘”,喊著喊著就成了習慣,他也不計較了。


    “摔著了?”


    “恩!彎彎要二娘吹吹。”


    素和走過去撩開她的小裙子,畢竟是法衣,哪裏會磕碰到,卻還是給她吹吹揉揉,“小樓也真是的,走路誰不會啊,用得著學嗎?”


    “你不要來誤導她,小樓是為了她好,或因不是正常孕育出來的,不論比著人還是龍,她的發育的確有幾分遲緩。”夜遊倒是沒覺得彎彎走路有問題,他對彎彎怕水很有看法,身上有一半龍族血統,竟然不敢下水這不是開玩笑麽。


    低頭親親她的小臉蛋,“彎彎,走路放到一邊,咱們得抓緊學一學遊水。”


    一聽要下水,彎彎在夜遊懷裏抖了抖。


    舉著胖乎乎的小手作揖,做出哭哭的表情:“不嘛,彎彎不要遊水。”


    其實素和也認為龍女怕水有點說不過去,但彎彎不願意他是絕對支持的:“走路還走不穩呢,遊什麽水。”


    夜遊不予理睬:“彎彎聽話。”


    彎彎用小鼻尖蹭蹭他的下巴,繼續作揖求求,嬌軟的聲音甜甜膩膩:“爹爹,不要嘛,彎彎不想遊水。”


    夜遊向前兩步直接給她扔潭水裏去。


    這一步遲早都得邁出,即使龍珠靈氣不純,也是龍族,淹不著她。


    然而尚未入水,已被素和掐了個訣托舉住,抱進懷裏,動了火氣,傳音斥道:“渣龍你至於嗎?彎彎不會遊水有什麽大不了的,你會遊水也沒見你住水裏,不還是天天住在山洞中!”


    夜遊無奈的傳音:“素和,再這樣什麽都由著她,她與其他正常孩子之間的差距隻會越來越遠……”


    “原本就不正常,原本就是半妖,這一點,你和簡小樓把她生出來時就該知道!何況彎彎能活下來是有多不容易,何必如此苛求於她!”


    “我何時苛求過?我隻是希望她能稍稍懂得何為努力,往後能活的更好而已。”


    “她不努力,你不會努力嗎?她若活得不好,隻怪你這個爹沒本事!”


    唇線繃了起來,夜遊鬱著臉真有幾分生氣。素和疼愛彎彎他沒意見,他很開心。


    隻是疼愛的太過霸道,簡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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