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天獄。


    戰天鳴帶著穆如意已經離開,隻剩下戰天翔和一些暗中保護他的人。


    戰天鳴離開前狠狠訓斥了他一頓,內容無非就是衝動莽撞而今後不後悔之類的。戰天翔雖然一句也不反駁,揪著衣服低頭看腳孫子似的,可他心裏半分悔意也沒有。


    他不否認當時的確有些衝動,可若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


    隻是小樓已經離開了,他得一個人在這破地方待上五年,想想都覺得鬱悶。


    “二公子。”有人來報,“出了一點小事情。”


    “恩?”


    “之前咱們戰家的洞天不是炸了麽,我們這幾日奉了大公子的命在重建,方才突然有一個人從洞後甬道內跑了出來。”


    “是何人?”


    “不知,衣衫襤褸的,乞丐一樣。靈氣虛耗極為嚴重,意識也有些混沌不清,似乎遭受到了神魂攻擊,一直在念叨什麽‘中正兩天靈,乾天坤地震雷巽風,遇火當退三,遇木則進六,分明是亂的,不對不對’,我等詢問他也渾然聽不進,又狂躁著奔迴甬道裏去了,我等攔不住,也不敢擅入甬道……”


    此事有些匪夷所思。


    戰天翔眨了眨眼,站起身向洞天走去。


    洞天後方的甬道四通八達,是戰家先祖戰經緯請了當世一位陣法大能根據五行術數所設置的*陣,入陣和出陣的法子都隻有戰家嫡係知道。


    那個時代儲物袋數量稀少,儲藏資源全靠密地。天獄內的洞天就是其中一個資源儲備地。後來隨著大容量儲物袋、乃至儲物戒的批量出現,這些儲備地也就用不上了。


    然而如何出入*陣的法子,戰天翔還是知道的。


    之前在洞天內等待戰天鳴出關,他還跑去後麵轉了一圈,空空蕩蕩的,連隻耗子也沒見著,哪裏來的人?


    戰天翔飛上洞天:“我進去瞧瞧。”


    “二公子。”負責保護他的修士不同意,“我們不能入內,您一個人進去……”


    “無妨。”


    戰天翔獨自在妖國野慣了,早已不習慣這樣一天到晚被人跟進跟出,不理會他們的阻攔信步走入*陣中去。


    走了大半圈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這就更奇怪,那個人在甬道內憑空消失了?


    正納悶之際,突然感受到一陣靈氣劇烈波動,他尋著靈源追了過去,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一處光禿禿的石壁上。


    這石壁另有乾坤?


    戰天翔橫看豎看完全看不出問題,神識窺探也是正常。他思忖片刻咬破手指,擠出幾滴鮮血來,輕輕在石壁上一點。


    嘩……


    整個石壁劇烈抖動,鋪滿亮閃閃的螢火蟲。


    戰天翔訝異著向後稍退幾步,目望那些螢火蟲轟然散去,露出一層透明結界。猶豫了下,他一伸手祭出銀槍來,魂晶戰甲披身,從結界跳了進去,看到了那以數千人蛹為載體布下的定山大陣。


    戰天翔吃驚震撼的表情,絕不亞於當日簡小樓第一次通過地心靈門。


    他是懂得一些陣法,但此陣完全窺探不出法門,也不知這些飛舞的螢火蟲就是地靈。


    因此他聯想不到天意盟主的縛地靈神通,滿腦子都是戰家又在搞什麽,真是瘋了,竟拿活人來布陣?!


    恍惚間看到陣底有位蓬頭垢麵的修士抱著頭蹲在地上。


    戰天翔覺得他有些眼熟,仔細一想原來是火煉宗弟子梅若愚。


    戰天翔記得梅若愚,還是因為梅若愚當年同簡小樓曾經促膝長談一整夜,當晚他去冶煉閣尋人,因為沒有入內不曾見到他長什麽樣子。可是後來他忍不住打聽了下,還特意跑去瞧了一眼,故而印象深刻。


    “乾天坤地震雷巽風,遇火當退三,遇木則進六,究竟錯在哪裏,究竟錯在哪裏?!”


    梅若愚突然瘋了一樣,掌心蘊起一團霧氣就要拍在自己靈台。


    戰天翔看他像極了走火入魔,連忙凝氣鎮聲喝道:“梅師兄,你在做什麽?!”


    梅若愚準備拍死自己的那隻手頓在半空,他抬起頭看向戰天翔,渾濁的雙眼好一會才微露清明:“你是戰天翔?”


    “恩。”


    “咦,你是如何進來的?!”


    梅若愚赫然起身,神情異常驚訝,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戰天翔掠空向地底飛了下去:“我跟著你進來的。”


    他沒說自己是用血解開禁製的,事實上他也隻是試試看,他的血的確用處頗多,可也並非百試百靈。


    “我正想問梅師兄是如何進來的,你同我戰家是何關係,這法陣又是什麽陣?”


    “莫要下來!”梅若愚被大陣攻擊的神智受損,一時不察看到戰天翔飛下來嚇了一跳。


    然而戰天翔穩穩落在地靈堆兒裏,絲毫沒有因為靈壓過重導致肉身崩潰。


    反而那些擠成一團的地靈一哄而散。


    ****


    這廂楚封塵仍在講述自己的結丹心裏曆程。


    簡小樓聽到最後已經有些癡呆。


    她木著臉看向百裏溪,自家家主仍舊是在閉目養神,然而臉色明顯沒有之前那麽淡然了,隻見她額角青筋微微突起,也不知內心在想些什麽。


    三名劍宗弟子似有所悟風風火火的就要走人。


    “迴來!”楚封塵厲聲喝住他們,“你們現在睡什麽劍?”


    “不是你說要睡劍?”三名弟子搔著後腦勺。


    “無知!”楚封塵板起臉嗬斥他們,“劍是你們想睡就睡的?莫說神魂劍境極為難入,即便讓你們進去了,沒有一副鐵打的身子骨、充足的精氣神根本熬不住。我當年同無我合二為一,可是險些去了半條命,一連好幾天都下不了床。師父他老人家說我若非底子好,精氣耗盡、力竭而亡都有可能……”


    三名弟子先是滿臉恐慌,爾後看向他家大師兄的目光更加崇拜。


    “大師兄真是曠世人才!”


    “那我們先去天頂固體鍛魄!”


    “大師兄可還有其它經驗傳授?!”


    簡小樓滿頭冷汗,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裏了,再看百裏溪……


    她總覺得自己應該立刻製止楚封塵。


    否則百裏溪不是憋到得內傷,就是吐出一口血然後暗中下毒毒啞他。


    “至於其它經驗……”


    “楚前輩……啊!”


    簡小樓拉著長腔,雙腿打著顫從地上爬起來,快步上前,笑嘻嘻地道,“你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說,你們劍宗心得最好還是不要在我們這些外人……”


    那三名弟子一臉正色的打斷她:“師父有言,我劍宗弟子坦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


    簡小樓抽著嘴角道:“可你們瞧我還是一個小姑娘呢,你們在我麵前談論這些有傷風化的事……”


    “你說什麽!你有種再說一次!!什麽叫做有傷風化?!!”


    師兄弟三人幾乎是同時炸毛,雖不曾出劍,可六隻眼睛裏射出的劍刀快要將簡小樓戳成刺蝟。


    “我們是在討論至高無上的劍道精神!”


    “我們至高無上的劍道精神竟被你說成有傷風化!”


    “你若不是我們大師兄的客人我立馬動手揍你了!”


    “師父說的對,心有塵埃之人,無論聽什麽皆是虛妄!”


    “……”


    被噴了一臉口水的簡小樓快要哭了。


    這尼瑪究竟是個什麽奇葩宗門?


    規元道君也是人才,教出來一群什麽奇葩徒弟啊?


    “行行,我錯了,我心思肮髒我卑鄙小人你們都是純潔高尚的。”簡小樓攥起袖子擦了擦臉,悻悻然地再迴去焰心池邊。


    這一轉身,她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縷神識自西北方的竹林遞來。


    正是那道一直窺探自己的神識。


    可她將神識遞過去,卻又什麽都沒有看到。


    楚封塵雖然也對她心生不滿,可終究沒忘記自己身為奴仆的責任,戒備的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你看什麽?”


    簡小樓蹙眉:“奇怪了,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


    “打你異火主意的人?”楚封塵的神識在林間前後掃了一圈,什麽都沒有發現,“你是杞人憂天,憑我師父的修為不可能有人混進來而不知,除非化神以上,而整個東仙一位化神修士也沒有。”


    “哦。”


    她點點頭迴去坐下。


    她這一打岔,那三名劍宗弟子終於走了,也不知最終領悟了什麽,來時一臉苦逼,走時豁然開朗,隻可惜在簡小樓看來,他們隻可能在歧途上越走越遠了。


    楚封塵又抱著劍走了迴來,繼續雕塑一樣站在一側。


    簡小樓默默看一眼百裏溪,神色竟然又淡然了下來。


    她在心裏佩服的五體投地,不愧是一家之主,百裏溪的內心世界強大到無可匹敵。這若是換了她,把楚封塵換成大長腿,她絕壁分分鍾跳起來抄刀子捅死他。


    差距,這就是差距,她還有的學習。


    不過話又說迴來,缺了天魂的大長腿再怎麽傻,也絕不會傻到楚封塵這種程度的。


    可憐的家主。


    簡小樓向百裏溪投去同情的一瞥,目光定在她的肚子上,不自覺道:“其實應該再等等的,說不定還有其他人選,哪怕資質差一些也行。”


    百裏溪竟然睜開眼睛迴了她一句:“我當年也是太年輕,沉不住氣,這就是衝動妄為的報應。”


    兩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唯獨楚封塵滿臉迷茫:“你們兩個在說什麽?”


    “說讓你滾。”百裏溪重新閉上眼睛,淡淡道。


    “你這死斷……”


    “楚前輩!”簡小樓連忙截住話茬,“那個,我餓了,你去給我找一些吃的來吧。”


    楚封塵教訓她:“築基之後再吃五穀易生穢氣,嘴巴還是這麽饞,這是最後一次。”轉身走人。


    在第一劍宗,他並不擔心再向之前一樣弄丟了人。


    簡小樓聽見百裏溪微微輕歎。


    正準備安慰她兩句,豈料一聲稚嫩的冷笑傳來:“百裏家主今日如此嫌棄我家塵兒,也不知當年是誰恬不知恥取他元陽。”


    簡小樓和百裏溪雙雙起身,對著來人一拜:“前輩。”


    規元道君背著手從另一側竹林走了出來,這周圍已經被他布下結界,那雙紫葡萄般的大眼睛隻盯在百裏溪肚子上:“我私底下找了那個女人二十二年,一幹邪宗邪門被我翻了個底朝天,卻不想竟是百裏家主。”


    簡小樓心頭一個咯噔,糟糕,竟被規元道君給看穿了。


    百裏溪卻隻是淡淡道:“前輩依然還是找到了。”


    規元道君的神色很持重,可那張娃娃臉怎麽看都不氣派:“在山外時若非你透漏氣息給我,我又豈會知道。百裏家主心思深重,我早有耳聞,此番來我第一劍宗,必定不隻為了焰心池,不妨說出你的目的。”


    “晚輩族中隻餘一位閉關化神三百年,至今不知死活的老祖,其餘再沒有高階修士存在,因此鬥膽請前輩為晚輩瞧一瞧我腹中孩兒的情況。”百裏溪斂袖一拜,誠懇道,“晚輩自知當年手段卑劣,但請前輩看在這孩兒與您也有一絲關聯的份上……”


    “求我?百裏家主可有半分求人的樣子?”規元道君冷哼一聲打斷她,漫步上前,“你這分明是在逼我。哼,睡了我徒弟,如今連我都來算計……”


    語氣雖然冷漠,仍是伸出小手來,極是小心翼翼的覆在百裏溪腹部。


    他合上雙眼,手心隱隱有一團光霧閃爍。


    簡小樓在一旁看著比百裏溪還緊張。


    許久,規元道君睜開眼睛,他的手還在百裏溪肚子上擱著,卻半響沒有說話。簡小樓仔細觀察他的臉,見他一會蹙眉,一會又很愉悅,可一會又蹙眉。


    忍不住問:“前輩,不知我家家主如何?”


    “天人五衰,壽元不足兩百年,若無法在兩百年內結嬰,必死無疑。”規元道君頓了頓,抬眸看向她,“是不是你們族傳功法的問題?”


    不等百裏溪迴答,他又看一眼池子裏的百裏慈,心裏明白了個大概,歎氣道,“你找塵兒借種,是一個很正確的決定。他天生聚陽體,確實可以彌補你們血脈裏的缺憾。”


    百裏溪緊繃的神色悄然一鬆。


    然而規元道君又憤怒道:“可你也沒必要這麽狠,如那些合歡宗弟子一樣將他精氣榨了個半幹,你穿上衣服走人了,可知為此我耗費了多少心神?既要穩固他的精氣,又得穩住他的心神,編造一堆謊話出來!結果你們也看到了,這個蠢貨以此為驕傲到處去說!整整二十年,隔三岔五總有徒弟來向我請教如何睡劍,如何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一把年紀了我容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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