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國,太子大婚是件頂重要的事,雖說比不得帝後大婚,可這陣仗,也不會相差太多。


    喜服同是大紅不說,便是發釵,衣襟刺繡,亦是相去不遠。


    畢竟太子妃的地位隻是低於皇後。


    剩下的,哪怕是貴妃,見到了太子妃,也是要乖乖的按著禮數福身行禮的。


    如今,百官見證下,太子大婚。


    太子妃的轎由宮女侍衛護送,直至被抬至大門外,


    今兒的日頭不錯,碧藍天色,偶有雲朵,恰是成婚的好日子。


    嚴子殊於高台之下等著沈雲傾。


    瞧著大門外落下的紅色喜轎,轎簾掀開,有宮女扶著她走下轎。


    她蓮步輕移,一身大紅嫁衣,蓋頭隨著她的移動微微擺起,露出些許白嫩臉頰。


    瞧著她一步步向他走來,裙裾在身後展開,想著那蓋頭下的容顏,嚴子殊按捺不住的向前挪了一步。


    伸出手,從宮女手中接過她的手,纖纖玉指,指腹卻有著薄繭,撫起來,太過熟悉。


    今日的嚴子殊,也是意氣風發。


    無論他之前用過如何卑劣的手段,總歸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如今,他是大秦太子,在他身邊的沈雲傾,即將是大秦的太子妃。


    他執著她的手,邁上台階。


    她看不到路,便隨著他,一階一階的上去,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行至高台,百官朝拜。


    “恭賀太子殿下。”


    “恭賀太子妃殿下。”


    此般場合,對太子妃也要如太子一般,尊一聲殿下。


    迴聲不絕,嚴子殊看著底下跪著的百官朝拜,頗為滿意。


    他側頭看著她:“雲傾,你終於嫁給我了。”


    他歡喜,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她不語,卻也迴握著他的手。


    嚴子殊隻當她是羞澀,才沒有做聲,並未深究。


    禮成,太子妃便要按著規矩,送入東宮新房,而太子,要周折於百官之間,在大殿之上,接受眾人恭賀。


    他成婚,秦帝自然也是歡喜,坐在主位,看著他與秦子軒談笑,看著他意氣風發。


    看著他走向梁國、大楚使臣。


    “恭喜。”梁意舒笑著拱了拱手。


    楚修琰在一旁喝著酒,笑道:“你這笑,比哭還難看。”


    嚴子殊也不在意,在兩人身邊坐下,舉起酒杯,特意與楚修琰碰了杯。


    “修琰,是我贏了。”嚴子殊很是得意的笑了。


    時至今日,他終於覺得自己穩操勝券,沈雲傾已經被送迴了東宮,隻要他迴去了,今夜……就是他與沈雲傾的新婚燕爾。


    楚修琰全然不在意,隻是自顧自的喝著酒。


    嚴子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一場,如今你為大楚太子,我做大秦太子,不是很好嗎?何必要再鬥下去。”


    楚修琰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杯盞。


    “子殊,要鬥下去的人,怕是你。”楚修琰的笑容中,似乎並沒有半分的為難。


    今日的大婚,他仿佛並不在意。


    梁意舒在一旁笑容淡淡。


    他在大梁,可沒有兩個人的好處境,他的父皇,兄長,沒有人想讓他活著,哪怕那時是他領著一眾將士穩住了大梁的動亂。


    嚴子殊不與楚修琰多費唇舌,扶著他的肩膀晃晃悠悠站起身來:“等你們迴去時,我帶著雲傾去送送你們。”


    他笑著離開了,聲音中滿是自信,傲然。


    是啊,三個人中,他與楚修琰喜歡沈雲傾,而梁意舒,雖然如今已有良人,可曾經,他到底是牽掛沈雲傾的。


    “這個時辰,她應該在宮牆外了,你該把解藥給我了。”


    瞧著嚴子殊走遠,梁意舒瞥了楚修琰一眼。


    楚修琰笑著搖了搖頭,給他倒了杯酒:“別急,明兒出城之前,我會讓安尋將解藥雙手奉上。”


    “你的確比我愛她。”梁意舒搖頭失笑:“大楚太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罔顧江山社稷,說出去,也是沒人會信的。”


    楚修琰輕歎一聲,端起酒杯,笑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是為了阿翎,才答應與我合作。”


    “錯。”梁意舒搖了搖頭:“我為的,是你所言,助我登基。”


    他說的那般理直氣壯,毫不猶豫。


    可楚修琰看得出來,哪怕沒有這些條件,隻為了阿翎的那份解藥,他也會妥協。


    誰能想到,當日作為細作安插在梁意舒身邊的人,竟然成了梁意舒心尖上的人。


    而阿翎,也甘願為了梁意舒背叛楚修琰,哪怕每月都要受那噬膚之苦。


    眼瞧著,宴席差不多要散了,天色也很晚了。


    楚修琰與梁意舒一同起身,與秦帝拱手告辭了。


    明日一早,他們就會帶著人,返迴各自的國土。


    秦帝看向楚修琰的目光很不友善,可是他也知道,若是楚修琰在大秦出了什麽事,楚帝怕是拚了一國之力,都要為楚修琰報仇,他自然不敢冒這個險。


    瞧著二人離開了大殿,秦帝看向一旁的文昊,文昊躬身,將早已備好的酒壺呈了上來。


    “殊兒。”秦帝伸手召來嚴子殊。


    嚴子殊如今正是得意時,見了秦帝,也肯畢恭畢敬的喚一聲父皇。


    秦帝為他倒了杯酒,笑著舉起杯:“喝了這杯,便早些迴去陪著太子妃吧。”


    “是,多謝父皇。”


    嚴子殊喝下這杯酒,卻沒有看到秦帝目光中的愧疚與沉重。


    ————


    第二日一早,楚修琰便帶著一眾大楚使臣,準備返迴大楚了。


    “安尋。”


    “殿下。”


    “將這個親手交給梁意舒。”楚修琰拿出一個瓷瓶,遞給安尋。


    這便是梁意舒要討的解藥。


    阿翎既然曾是楚修琰的暗衛,自然也服了毒,不然楚修琰憑什麽敢那麽信任她。


    如今……他用這解藥,換取了梁意舒的結盟,倒也是值得的。


    楚修琰輕笑,轉身上了馬車。


    城門早就為他們大開了。


    馬車中,楚修琰擁著懷中的女子,撫著那熟悉的眉眼,不由得笑了起來。


    她終於迴來了。


    馬車暢通無阻的離開了都城,在一眾侍衛護送下,趕往邊塞。


    奔跑的馬蹄聲漸漸近了,安尋迴來的甚快。


    “殿下。”


    楚修琰掀開簾子,看著安尋。


    “梁意舒收了藥,托屬下,謝過殿下。”


    “嗯。”楚修琰點了點頭:“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最少過一城。”


    “諾。”


    楚修琰這才放下了簾子。


    懷中的人仍舊熟睡著,剛剛城門處的喧鬧,如今馬車的顛簸,似乎都沒有驚擾到她,她仍舊那般沉靜。


    楚修琰微微俯身,吻上她的額頭:“傾兒,對不起……”


    對不起,他隻能將她迷暈,帶出了大秦都城。


    ————


    東宮之中,本該是一片喜慶,卻聽嚴子殊的臥房中傳來一聲怒喝:“她呢,她去哪兒了!”


    旁人聽不清楚,可是青竹就在外麵服侍,她感受得到嚴子殊的怒火。


    而後,便聽到裏麵傳來一聲痛苦的嗚咽,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頸,痛苦溢出的聲音。


    可就算是這樣,她一個婢女,也是不敢貿然衝進去的,隻能幹著急。


    “混蛋!”


    嚴子殊怒喝一聲。


    沒一會兒,就見房門打開,嚴子殊走了出來,瞧著模樣,該是梳洗過了,隻是這怒氣衝衝的眼神,實在叫人不敢多言。


    青竹戰戰兢兢的跪在一旁,不敢抬頭。


    “去,給她梳洗!”嚴子殊厲喝一聲。


    青竹趕緊叩首:“是,是。”


    她心中直打鼓,昨兒嚴子殊還對太子妃千好萬好,那夜裏傳出來的羞人的聲音,都叫她臉紅。


    今兒早上,怎麽就變了,她去哪兒了,又是怎麽迴事?


    直到她進了內室,嚇了一跳。


    屋中的人哪是沈雲傾。


    “夙姑娘……”她快步過去,扶起癱坐在地上的夙歌。


    夙歌淚眼婆娑,看到青竹時,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幫我梳洗吧。”


    青竹這便明白了……


    昨夜在這房中承歡的,壓根兒不是沈雲傾,難怪殿下氣惱,心心念念的人兒竟然不見了。


    青竹也知道這種事情輪不上她一個奴婢多嘴,隻是奉命給夙歌梳洗了一番。


    夙歌的身上青紫很多,想來昨夜與嚴子殊也是十分激烈。


    她攏了攏身上的衣衫,走出了屋子。


    嚴子殊冷冷的瞥著她:“跟我走!”


    “是。”夙歌不敢看他,隻能跟在他身後。


    與他一同去了禦書房。


    秦帝正在書房中瞧著奏章,就見嚴子殊帶著夙歌徑直衝了進來,根本不讓下人通稟。


    文昊正要去阻攔,秦帝擺了擺手,讓他退下。


    嚴子殊提著劍,闖進內室:“她人呢!”


    “這個時辰,早就離開都城了。”秦帝放下奏折,輕笑。


    嚴子殊緊蹙著眉頭,轉身就要離去。


    “誰準你走了。”秦帝低聲一喝,瞬間出來幾個黑子護衛,押住了嚴子殊。


    秦帝起身,走到他身邊,低頭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劍,而後看了夙歌一眼。


    “從今往後,夙歌就是你的太子妃。”秦帝冷聲道:“朕可以寵你,慣著你,你要娶那女人,朕原本也會幫你。可是楚修琰與梁意舒的話,朕不得不考慮。”


    “你居然會畏懼他們,簡直可笑!”嚴子殊瞪著秦帝,喝道。


    “不是畏懼。”秦帝搖了搖頭,拍了拍嚴子殊的肩膀,歎道:“朕,要為這大秦百姓考慮,有些險,不值得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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