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努力地迴憶著說:“你也別太激動,我估計是說夢話呢!他就不斷重複著一個字,類似‘海’這個音,說了幾句就不說了,我已經把情況都反映給李教授了,具體情況還得看李教授跟郝醫生討論得怎麽樣。”


    .


    林惠敏和丫丫迴來的時候,湯芫把護士的話給她媽和丫丫學一遍。


    林惠敏欣喜若狂,有點激動地看著丈夫說:“偉鵬,你現在有什麽話想說沒有?”


    湯偉鵬卻是一臉懵懂地看著林惠敏。


    林惠敏又問了幾句,湯偉鵬還是沒反應,她頓時失望地歎口氣。


    湯芫總感覺他爸看起來不太一樣了,可是一時間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丫丫嘴巴動了動,最後又抿嘴退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湯芫看著她媽媽失落的樣子,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隻好不鹹不淡地說一句:“媽,慢慢來吧。”


    林惠敏看著睜著眼一臉迷惘的丈夫,也隻能無奈地點點頭。


    因為湯偉鵬情況特殊,所以醫院允許留兩個家屬,所以丫丫這幾天基本都在醫院。


    湯芫收拾好洗幹淨的保溫飯盒,跟她媽說:“媽,那這裏就交給你跟丫丫了。”


    林惠敏正拿毛巾替湯偉鵬擦背,就跟女兒揚了揚手:“快點迴去休息休息,你跟小澤都幹一天活了。”


    丫丫給林惠敏遞了新絞好的毛巾,就說:“姐,你慢點兒走,看著點兒車。”


    湯芫提著保溫飯盒一路走出來,幾個認得她的護士都跟她笑著打招唿。


    她看著她爸的情況似乎是有好轉了,心情也不錯。


    莊時澤這幾天把手機借她了,她辦了個手機號,給熟人都報了號碼,她打算等她爸出院了,再去好好地挑兩個手機,一個給自己,一個給她媽。


    莊時澤這時給她來了個電話:“你爸今天怎麽樣了?”


    湯芫:“看著精神好多了。”


    莊時澤:“那就好,慢慢會好的,你別太擔心。”


    湯芫:“嗯……謝謝……還有……”


    莊時澤在電話那頭緊張得唿吸一滯:“還有?”


    湯芫鄭重地說:“還有,以後你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的!”


    莊時澤:“……”


    湯芫:“絕不食言!”


    莊時澤:“……好。”


    姑娘,其實你不用這麽堅強。


    少年掛上電話,心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有點懊惱地往門上砸了一拳。


    湯芫剛放下電話,就看到跑過來的丫丫,這時電梯也來了,丫丫先是衝進去,然後朝她招手:“姐,快進來。”


    湯芫走進去,醫院的電梯廂特別長,雙邊都能開門。


    電梯裏已經站了不少了,還有家屬推著輪椅上的親人,看到湯芫進來都不由得多看幾眼。


    湯芫問:“丫丫,你今晚不留了?”


    丫丫搖搖頭說:“等下去再跟你說。”


    丫丫的頭發越來越好了,還有點黃,不過已經不枯了,看起來倒挺像是後來染的。


    她輕輕地揉了丫丫頭發一把,丫丫抬起頭給她一個微笑。


    電梯裏抽風機的聲音有點大,風從頭頂刮下來,消毒水的味道依然很重,每個人都愁眉苦臉,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湯芫和丫丫一走進電梯都有種胸口這被釋放的輕鬆。


    醫院門口是一水兒的各種小吃攤兒,涼皮烤串醃水果。


    跟醫院裏淡而無味的健康飲食截然而相反,隻隔著一道圍牆,卻是炭煙四起,各種香腸雞翅被刷上厚重的鹹香醬,醬汁滴進泛著紅光的炭裏,“嗞”的一聲,又向著四麵八方擁出焦香。


    最後攤主還會貼心地灑上孜然粉辣椒麵,燒得肉結皮金的雞翅、開出十字刀花的菌菇、結著焦邊的牛肉串,酥脆的豆腐片兒便被放進各隻一次性飯盒裏,交給在旁邊饞了一路的食客。


    丫丫拚命吞著口水,努力讓自己不看那燒烤攤兒,拉了拉湯芫的衣服:“姐,我跟你說……”


    湯芫揉一把丫丫的頭,對那攤主說:“半打牛肉串、豆腐兩片、兩隻烤雞翅、雞胗兩串、烤條茄子……丫丫,玉米吃不吃?”


    丫丫吞吞口水,感覺大腦不好使了,無意識地點點頭。、


    湯芫:“再烤條玉米,中辣,刷鹹一點兒。”


    攤主哈哈地笑:“小姑娘,沒看我這醬色這麽濃麽,你還讓放鹹一點兒,真是……”


    湯芫睨了眼那醬:“就老抽提的色,沒味兒,你多掃幾遍,多汁才好吃。”


    攤主這才仔細地打量起這個細皮嫩肉的姑娘,那油糟糟的臉笑出一口白牙來:“喲!小姑娘行家呀!行!我保管給你烤入味了!”他往旁邊的小折疊桌一指,“坐那兒等一會兒。”


    湯芫指揮丫丫去旁邊的小賣部:“買兩瓶冰鎮的可樂,塑料瓶的,把最裏的扒拉出來,這天悶得很,咱們吃著聊。”


    丫丫雖然剛吃過湯芫的紅燒豬蹄,然而對於這種街邊烤串卻依然垂涎三尺,吃得再飽,那胃都有空間給這些大人口人不衛生卻特別解饞的串串留著地兒。


    丫丫心裏惦記著事兒,步子跑得飛快,不到一分鍾就提著兩罐可樂往迴走,她聽湯芫的話扒最裏的,罐子在這在熱得反常的天裏往下直滴水。


    丫丫迴來的時候那老板在燒爐前朝湯芫喊話:“我的燒烤是這條街最實在的!生烤!後麵那些燒烤城的都是先炸了再烤,肉都老了,不嫩!”


    湯芫笑著說:“那是!炸了就不好吃了,豆腐最後給撒點兒蔥花!”


    老板又笑了:“姑娘,吃海鮮不吃?聽說過陵鎮不?咱們省十大古鎮之一,我這海鮮每天都是從陵鎮運過來的!限量供就,包你吃著鮮口!”


    這一聽,竟然還是個老鄉。


    丫丫先是眼前一亮,不過她初到這個繁華的城市,對不熟悉的人和事都特別怯生,就沒說話,擰開了可樂,看白色的氣泡往瓶頂上竄。


    湯芫正好有電話進來,一看是楊隊長的,就趕緊接起來:“楊隊長?”


    楊隊長說:“我們現在在著手查你大伯,當年還有生還者,聽說去了江城,具體名字還沒問出來,照片倒是有,我把複印件給你寄出去了,你到時留意收收。”


    湯芫心頭大喜,覺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趕緊說:“辛苦楊隊長了!”


    楊隊長:“不辛苦,都是份內事,你爸怎麽樣了?”


    湯芫說:“好多了,過兩天就能出院。”


    楊隊長說:“那就好。可惜你爸這樣,不然他要是能記起點什麽,這案子就好辦了。”


    老板把烤好的豆腐端了上來,皮脆金黃的兩片大塊豆腐擱在白色的豬腰碟裏,麵上還鋪上一鋪蒜蓉,一把蔥花,邊上還有跟醬汁膠在一起的孜然粉和辣椒麵,味道香得誘人。


    丫丫拉開兩雙一次筷子,一雙遞給湯芫,然後自己夾了片豆腐起來,“哢”的一聲咬開一塊,再狠狠吸上一口醬汁,舔一把孜然粉,再嚼起外酥裏嫩的烤豆腐。


    這味道,跟當時饞嘴街媽媽攤子旁邊那大姐的味道差不多,是熟悉的味道!果然是陵鎮來的,調的醬也差不多!不過人家大姐的醬掃一遍就很入味了,這大叔的看起來掃了很多遍。


    老板說:“小姑娘,看你這麽懂行,我把我珍藏的豬腰碟都貢獻出來了啊,平時我都是給人家拿一次性飯盒掰開了當倆碟子用的!”


    湯芫笑著說謝謝,那老板就盯著湯芫看了好一會兒,轉身迴烤爐邊,蹲下身去翻了好一會兒,翻出個封麵油津津的本子來,一邊看本子,一邊看湯芫這桌。


    等到他把牛肉串都烤好了端過來,才猶豫地問一句:“小姑娘,你是不是剛租了江城側門那三層樓的鋪子?”


    湯芫驚奇地看著這個挺壯實的漢子,問:“怎麽這麽問?”


    壯實的漢子有點不好意思,摸摸頭,憨厚的態度跟剛才的油嘴滑舌完全不一樣:“小姑娘別誤會啊,你年紀都能當我女兒了!我是看到雜誌上的照片跟你特別像才這麽問的。”


    老板怕湯芫不信,又顛顛地跑迴去把那本雜誌拿過來,雜誌邊緣都被粘著醬汁印兒,封麵還被烤焦了一塊,正是剛上市幾天的《小食光》。


    當時也不知道怎麽的,湯芫就想到陳立然崩潰的臉,他要知道這雜誌被這漢子這麽糟蹋,估計當場就能跳起來三丈高。


    湯芫也大方承認:“是我。”


    老板一聽,高興得不得了:“英雄啊!你這頓我給你免單!送你半打麵筋半打牛肉串!一打炭燒生蠔!蠔裏放的高湯!騙不了你!”


    湯芫第一次遇見這麽熱情的……粉絲(?),頓時有點慌:“別別別,吃不完!”


    老板豪氣地說:“吃不完打包!帶迴去給家裏人吃!”


    湯芫跟丫丫對視一眼,笑了。


    然而湯芫對這壯漢老板定位錯了,事情竟然遠遠不止那麽簡單。


    老板過一會兒把皮還嗞嗞響的雞翅端過來,說:“玉米我給你烤熟點兒啊,茄子還沒好。”


    湯芫說:“不急不急。”


    老板笑,臉上有種大仇得報的痛快:“對!不急!姑娘,你打敗了楊誌啊!真是大快人心!”


    湯芫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老板急了:“那玩意是寒江雪的廚子!雜誌上寫你打敗他拿下那幢房子的租賃權的呀!”


    湯芫恍然大悟:“哦,楊大廚!”


    老板啐了一口:“呸!還大廚!就是個謀財害命的狗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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