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現在這樣,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混合著細小的露珠滴進柔軟的草叢裏,再滲進褐色的泥土裏,不露痕跡。

    蕭北知道那是對曾經溫暖記憶的眷戀。轉過頭,簡已經睡著了,她躺在薄薄的睡袋裏,唿吸細小而均勻,臉上掛著恬適的笑,像個孩子。

    旁邊的枯枝已經燃盡,隻剩下一些零星的火苗,雖然已是春末夏初,夜裏的溫度依然很低,尤其在這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上,深夜可降至零下幾度。蕭北看看沉睡中的簡,站起身,把成昊買給她的那件dior的衣服披在肩上,借著微弱的火光把遠處的枯樹敗葉拖過來,扔進火堆裏。奄奄一息的火苗像被注了新鮮的血液,馬上鮮活起來,火星夾雜著灰屑四處飛濺,在寂靜的夜空裏,燃燒了大片天空。

    清晨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驚醒,蕭北睜開眼看到一對挑夫從身邊走過。他們暗紅色的臉上掛著汗珠,上身米白色的亞麻布襯衫濕漉漉的貼在後背上,厚重的質地,像高級酒店裏的遮光窗簾。下身是深色的褲子,寬大的褲角用布條勒緊,腳上是黑色的方口布鞋,踩在草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看到蕭北和簡,他們露出驚訝的神色,多少年來,這片土地鮮有人迴津,像世外桃源一樣,人們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他們(挑夫)是聯係外界的唯一通道。

    “我們去日墓的,中途在此停歇。”蕭北的笑暖暖的,像清晨裏的陽光,幹淨,明亮。

    “哦,”其中的一位露出憨厚的笑容。“那和我們一起吧,我們給你們帶路。”另一位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麵容誠懇而安祥。

    蕭北一行又迴到天水,確切地說她們就沒離開過,昨天由於天色太晚,她們在這條天塹旁住了一夜,並沒有過橋(那還稱得上橋的話)。

    挑夫把擔子上的行李放下來,其中的一捆背在後背上,腳踩著一條鎖鏈,開始向對岸進發,他們走的很平穩,手扶著另一條鎖鏈,如履平地。蕭北覺得把他們拉出來就可以直接去參加世界吉尼斯大賽了,那些走鋼絲的人絕對沒他們厲害。蕭北沒走過這種鏈橋,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麵,像踩在埋藏了無數炸彈的空地上,每一條神經都緊繃著,吹彈可斷。她努力想要走的平穩,目視前方,可腳下不停晃動,像蕩秋千一樣,很難保持平衡。腳下200米是翻騰著浪花的滾滾江水,蕭北有幾次在快掉下去的時候,死死抓住另一根鏈條,心不停擅抖。等在兩邊的人仿沸在看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拉鋸戰,到達對岸的時候,蕭北額前的碎發啪啪滴著水珠,像剛從水裏拉出來一樣。蕭北終於明白日墓鮮為人知的原因,沒有人能抵擋住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挑夫不願忍受這種生與死的折磨,主動接過簡的包背在肩上,示意她走在前邊,等她順利抵達彼岸後才緩慢踩上鎖鏈。

    清晨,山中升滕出淡淡霧氣,四處飄散,林子裏各種鳥聲此起彼伏,像一場歡快的交響樂。挑夫走在前邊,他們的身影隱藏在擔子兩頭的小山裏,步履穩健有力。簡走在中間,畫板在背包上打著歡快的節拍。蕭北舉著相機,不停地按著快門,她對美的捕捉總是漫不經心且遊刃有餘。

    路上遇到一些山體滑坡和突發狀況,都被挑夫們輕而易舉化解了,他們在和大自然無聲的交量中,積累了很多經驗,即使有時突發狀況超出了他們的承受極限,他們也能鎮定自若,安然處之。因為這裏除了死神沒有人可以幫到你,而死神隻會把你更快的脫離人們的視線。

    夜晚的時候,挑夫們撿來大堆的幹柴,熊熊的火光照亮了他們暗紅的臉龐,他們始終帶著閑適的笑,不知是對生活的滿足還是對自然的接受。

    圍著火光坐下來,蕭北把麵包遞給挑夫,他們揚揚手裏的饅頭和圓形鐵製水壺,這是他們長年奔波的幹糧。夜色逐漸凝重起來,厚重的帳蓬裏發出挑夫們粗壯的鼾聲。“他的手已經好了吧。”蕭北望著遠方,目光寧靜而悠遠。

    建安集團十六樓, 宋傑正在修改最新的收購企劃書,電話響起來,他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快速接起來,“成總……”

    “我要蕭北的資料,最好是衛星定位,我要她的確切位置。”成昊冰泠的聲音帶著焦燥和不安。

    “好的,我馬上查,十分鍾後我打給你。”宋傑恭敬地掛上電話。

    成昊站在崇州的人行天橋上,右手握著手機,左臂白色紗布已被血水浸濕,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不時翻看著手機。

    十分鍾後,手機顯示屏終於亮起來,成昊在手機接通的同一時間接起了電話,“成總,蕭北的資料我查好了,不過她沒有通信注冊,所以暫時無法查到她的確切位置。”

    成昊神情十分憂傷,心像被無數的冰棱刺中,和上次一樣,她又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恐怕這次再也找不到了。

    在他拿手機的手快要滑落的瞬間,宋傑的聲音再次傳入耳膜,“她在a市有個工作室,目前正與model合作。”

    “查出她工作室的具體位置,以及model新一期作品的投放時間。我迴去的時候,要關於她的所有詳細資料。”成昊的聲音剛才還像隨時要西去一樣聊無聲息,現在又一下子亢奮起來,迴光返照一樣,宋傑握著電話小心翼翼地聽著,一驚一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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