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羽箭如同暗夜中隱匿的死神,突兀的就那麽顯現了出來,手中的鐮刀揮舞。血花飛濺,收割著生命的樂章奏響。


    何家秘衛不愧為敢小覷果毅營的存在,雖然沒有像蘇默那樣強大到變態的靈覺,但終於還是在緊接著蘇默的示警後,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四個秘衛中,兩人毫不猶豫的衝向蘇默與何言,試圖近身保護他們;


    而剩下兩人則一人伸手猛然將何瑩扯到背後,用自己的身體當做肉盾。另一人腳下疾閃,身動同時已將佩劍拔出,朝著那羽箭劈擋過去。


    叮——鏘!


    金鐵交擊之聲響徹黑夜,同時爆閃出一片火星。但便就在剛剛擋住這一支羽箭之時,黑影中又是連續幾聲銳嘯響起。這一次,秘衛們終於麵色大變,眼中露出絕望之色。


    方才那一支箭便如同是一聲號令,隻是做個引導的作用。而之後才是真正的殺著,那是無數支箭的同時攢射!


    噗,噗噗——


    接連的利器貫入肉體的悶響暴起,先是出手磕擋羽箭的那個秘衛,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嚎聲中,身子猛地向後倒飛著,一蓬蓬的血霧也隨之拉出一道血痕。


    隻這一下,他身上便從上到下插滿了羽箭,如同一隻刺蝟也似。伴隨著第一個人的慘死,緊接著便是奔出去的兩人,幾乎是同時也大叫起來,渾身浴血的搖晃著栽倒下去。


    何瑩有些懵,她何曾經曆過這種場麵?便是之前興縣之戰時,那時也因為先是被山石砸下,到處都是塵霧彌漫的,根本看不清狀況。哪怕是知道有不少人慘死,但終歸沒真個所見。


    就算是後來一路衝殺,那也是早有了心裏準備,並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突圍逃命上,哪會顧得上去看誰死了又或是怎麽死的?那時候,她其實一心都在蘇默身上,隻顧著亡命的搏殺,生怕讓蘇默受到哪怕一丁點兒傷害。


    而現在,忽然在這靜謐的夜色中,親眼看著剛剛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人,就忽然變成了一具屍體,這種毫無防備下突兀的巨大衝擊,讓她完全失去了思維。


    身子踉踉蹌蹌的被秘衛拖著竄入一處角落中,間中忽覺扶著自己的那隻手猛的一顫,再下一刻便是一股大力,使勁的將自己徹底推進暗影之中。


    “小鞏!”她刹那間迴過神來,驚恐的喊道。卻見那叫小鞏的秘衛,正打著旋兒倒了下去。這個年輕的秘衛,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忘自己的職責,努力的讓自己殘破的身體擋在她的身前。


    “蘇默!大哥!”何瑩淚水奪眶而出,反手拔出自己的短劍,嘶聲大喊了出來。隻是淚眼模糊中,所有一切都被黑夜遮掩的模模糊糊,哪裏還有何言和蘇默的影子?


    這裏是邊塞,是她前一刻還憧憬無限的大漠關口。但是那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壯麗還沒看到,卻先體味到了大漠的蕭殺和殘酷。


    此刻他們所在的地方,本是楊家城極有名的三棵樹地帶,地域開闊最是適合觀景。


    但也正是如此,卻也恰恰是最適合埋伏襲殺的所在。因為這裏不但地勢開闊,除了幾處斷牆殘桓外,幾乎是無遮無攔。


    傳說這裏乃是昔日楊家最初的舊宅,為了紀念那些個赫赫英名的英雄,所以這裏沒人敢居住其中。


    人煙稀少,卻又地勢開闊,豈不是天然的刺殺場所?


    何瑩的心跳的快要蹦出了嗓子,一股莫大的恐懼和悲傷自心底升起。若是大哥出了事兒,若是蘇默出了事兒,那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想到家中老父蒼頭憔悴的麵容,再想想沒了摯愛之人的孤寂淒冷,以及韓杏兒那張淒婉沒了生氣兒的嬌靨……


    忽然之間,何瑩渾身如同所有的精氣神都離體而去,整個人如行屍走肉般的枯萎了下去。


    死了吧,要死便一起死吧。便是到了黃泉路上,至少還能伴他身邊,還有兄長的嗬護,總好過去麵對一眾親人哀痛的麵容。她沒臉去見他們,也不敢去見他們。


    緩緩的站起身來,連拎著的短劍脫落了都不曾察覺,就要那麽一步步走出去。心已死,肉身怎麽死又何必在乎?她兩眼空洞,心中默默的想著。


    黑色的羽箭沒再出現,四周重新恢複寂寂,便如先前一刻隻是個夢靨一般。如果,如果不是四周無聲無息的冒出的,那一個個兜帽蓋頭的黑衣人的話。


    劍光驟起,這些恍如暗夜無常的人中,離著她最近的一個忽然動了。身影在地上詭異的拉長著,如同一道扭曲的黑煙般向著她飄了過來。


    彎刀,如同殘月般的彎刀乍然顯現,在月色下帶著一道淒迷而魅惑的光影,毫不停滯的斬向她白皙的脖頸。


    漆黑的眸子映射出一點光耀,這一刻她出離的冷靜下來,以至於能清晰的分辨出那彎刀竟是其薄如紙,宛如虛幻而不是真實存在的。但是那森寒的鋒利,還有那刺寒砭骨的殺氣,卻讓她知道,那絕不是什麽虛幻!那真的是一把鋒利到了極點的利器,而且將在一息之後,將她的生命收割而去。


    “小心!”


    “小妹!躲啊——”


    忽然,兩聲淒厲的大叫從身後傳來。隨著次第響起的喊聲,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從暗影中衝了出來。


    何瑩嬌軀一震,死灰的眸子驀地一閃,瞬間亮了起來。整個人也頓時如同刹那間便恢複了生氣兒。


    努力的做出向後倒仰的姿態,十年的苦功終於在這一刻發揮出了效果。便在最後的一霎那間,險之又險的堪堪避過一閃而過的刀鋒,但卻仍被那冷冽的刀氣,在粉頸上留下了一道細微的血痕。


    整個世界忽然從極靜變為了極動,在身後兩道身影竄出的同時,四下裏如同死屍的黑衣人瞬間齊齊動了起來,轉瞬間便將三人圍在了中間。


    而首先攻擊何瑩的黑衣人,在一刀落空之後,兜帽下的眸子閃過一抹譏誚的光芒。橫空劃過的彎刀忽的一挑,隨即手腕一翻,那刀鋒便如同閃電一般直劈了下來。


    這一刀快到了極致,甚至何瑩連直起身的機會都沒有,眼看著便是開膛破腹的結局。


    “吼——”


    一聲悶雷般的怒吼忽然暴起,那怒吼雖然低沉,卻帶著某種玄妙的氣息,以至令的所有聽到的人,都不由的身子一顫,便仿似那低吼並不是從耳朵中聽到,而是從腦海深處忽然的爆發出來一般。


    刀光就那麽突兀的停滯了一下,不,不隻是刀光,而是身周的一切,包括空氣似乎都有了那麽一刹那的停滯。


    這種感覺玄之又玄,也讓人有種難以言明的劇烈不適感。便似乎是正全速向前奔行的車子,忽然就那麽毫無征兆的戛然而止,完全的違背了所有的定理和認知。


    而就在這種詭異的停滯感還未消散,一道身影便如憑空而出般的,出現在了何瑩仍保持著後仰姿態的身旁。


    隨後,一隻白皙的拳頭向著那斬落的刀鋒迎了上去。


    鏘!


    一聲清脆的震響乍起,伴隨著這聲震響的同時,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無意識的同時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那是一蓬光,一蓬黑色的光。


    是的,就是黑色的,濃鬱到極致的黑色,也是純粹到極致的黑色。雖然黑夜本就是黑色的世界,原不該更顯出黑色,但詭異的是,偏偏這蓬黑色就那麽生生的爆發在眼前,並且顯現的是那麽的清晰。


    光芒迸發的源頭,是那隻拳頭和彎刀的交擊處。雖然隻是短暫的一瞬,甚至連百分之一秒或許都沒有,但卻讓所有人都極為清晰的確定著。


    蘇默一手挽住何瑩的纖腰,另一隻手握拳上舉,仍保持著擊出的姿態。臉上蒼白的嚇人,胸膛也在急劇的起伏著,顯示著這一擊對他的耗損是多麽的巨大。但是唯有他的雙眸,卻反常的明亮異常,讓人對視之間,不自覺的竟有種灼痛的感覺,恍如看到的不是一雙眼睛,而是兩輪熾烈的驕陽。


    剛才便在最危急的一霎那,他情急之下猛地爆發出了所有的異能之力,終於趕到了何瑩身邊。隻是單單趕過來是無法擋住那把致命的彎刀的。


    忘情之下,他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一拳揮出。至於說區區肉體能否抵擋住鋼鐵,在當時那一瞬,他完全忘了去想。他隻想著能阻擋一下,隻要能阻擋一下便好…...


    或許是上天真的聽到了他的心語,又或者是冥冥中的某種巧合。戒指,那枚老爹通過張悅交給他的戒指,竟在這個關頭首先迎擊上了刀鋒。


    於是,揮落的彎刀發出暗啞的**,雖然仍是順勢傷到了戒指下的拳麵,但卻終於還是被格擋了出去。甚至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機牽引下,彎刀的主人再也拿捏不住,在滿麵驚駭欲絕的眼神中,脫手而飛,當空劃過一抹亮色後,不知落到了何處去。


    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咦,隨即有暗啞的哨音發出幾聲長短不一的音節。下一刻,四周那些吊死鬼般的黑衣人便毫不猶豫的轉身而去,腳下完全不發出絲毫聲息,不過兩三個唿吸的時間,便沒入了夜色中再也不見。


    何言大口喘著氣,走過來和兩人站到一起,轉頭看看四周,張口欲要說些什麽,卻又猛的身子一僵,渾身繃緊著望向前方。


    那裏,一個黑衣人靜靜的站著,兜帽下唯見一對散著幽光的眸子閃閃發亮,就那麽靜靜的看著。


    確切的說,是在看著蘇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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