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緊疏不一的坐滿了能明顯看出是以年齡來劃分的男人。以帖木爾的歲數剛剛都自覺的坐到了最靠近門口的倒數第二桌那裏。後來還是老灑滿吩咐,沾他兩個年輕的手下遠來是客的份上,才被安排到了中間的第三桌,頓時讓那小桌周圍看著擠了起來,但方羽卻注意到沒有一個人往最靠門口的那桌上挪去,那裏隻有四個看上去帖木爾更年輕的人。

    同樣讓方羽好奇的是擺在左側的那明顯看上去寬鬆的三張小桌,那裏坐著的全是女人,也從裏到外的按照歲數排列著,一直忙和著的烏蘭赫婭和那幾個女人不忙的時候也坐在那邊。來的女性本來就不多,烏蘭她們忙著弄食物的時候,那邊就顯得更加寬鬆,但就是沒有一個男的過去坐在那邊,就連和克日郎一般大小的幾個小男人,也全都擠坐在各自的父兄這邊,從宴會開始,就沒有一個跑到那邊去。

    這些和喝酒的時候先敬自己或者老人,老人說話的時候大家都禮貌的停下自己正忙的事情仔細聽等等的禮儀,都讓為他們的好客和勸酒的熱情而頭疼不已的方羽覺得好奇和讚賞。他開始喜歡起這些淳樸有禮的人來,不過不包括他們勸酒的熱情。他們太熱情了,方羽喝的這會都覺得頭有點發熱了。

    所以這時一看到全羊上來,老薩滿又端起了酒,而眾人的神色在些微的莊重裏又帶了太多的期待和熱情,他有些怕了起來。

    “宰一隻花臉的羯綿羊,裝在水晶盤裏招待貴賓是蒙古人待客的傳統,是成吉思可汗定下的禮製。是蒙古人沿用的金律。是忠厚和貞潔的標誌,是所有食品的德吉。吃草尖長大的嫩羊,是至誠心意的象征,是待客的上乘食物。喝泉水長大的鮮羊,是按禮節擺上的全羊。結!”(這是事後方羽向老薩滿問來的漢語意思,老薩滿現在吟唱的是古老的獻全羊祝詞。下麵的幾句亦同“)

    隨著老薩滿“結!”的一聲開始,在場所有的蒙古人都一起吟唱了起來:“按著老規矩敬獻,請各位都來品嚐。遵循舊風俗奉獻,請各位都來舉觴。”

    隨著聲落,在場的眾人都端起了酒碗,互讓後一口氣喝掉,連克日郎這些孩子和那邊的女人都是如此,臉紅紅的方羽也隻好入鄉隨俗,咬著牙一口幹掉了。

    如此大致這般的唱了三次,喊了三次結,幹掉三碗酒後,這個讓方羽已經開始有點心驚膽顫的祝詞才算唱完。

    老薩滿坐下後,拿起桌子上的長刀,在羊頭前額劃了個“十”字,隨後從羊的腦後、嘴角兩邊、兩個耳朵、兩個眼眶、脖頸、

    硬齶上割下幾塊肉,把羊頭轉向方羽。在方羽還沒明白的空裏,身邊的一個老人一推方羽的胳膊,示意方羽端起羊頭遞過去。

    方羽趕忙照做,老薩滿一笑,拿起桌上的一個空盤接過羊頭,又把割下那些肉也放到空盤裏。端著空盤站起身,走到神壇前恭恭敬敬舉起獻到供桌上,隨後又點燃三支長香插上,這才迴來坐下,重新拿起了長刀。

    方羽在老薩滿做這些的時候,就發現每個在坐的蒙古人都雙手合在胸前,神色肅穆的看著老薩滿的一舉一動,就連坐在帖木爾身邊的兩個和自己一樣是漢族的年輕人都學的似模似樣,隻有自己在這裏坐著沒動。

    心裏一動,方羽知道再這麽好奇和迷糊下去,不但顯得失禮,而且還會被這宴席上眾多的規矩和熱情弄出笑話來不可。想到這裏,方羽站起身來,也沒理會滿場眼光的注視,徑自走到供桌前,伸手從桌上的香袋裏取出三支粗粗的藏香,在酥油燈下引燃,雙手捏香揖了三揖,插到桌上的香爐裏,這才重新迴來坐下,看到老薩滿正大有深意的含笑看著自己,同桌的三個老人也都在那裏高興的點著頭,眼光是全是讚許。

    方羽微微一笑:“老爹怎麽不動手?有話我們可以迴頭再說。”

    老薩滿笑了笑:“好,現在就請方羽你嚐嚐我們的全羊術斯。”說完,便開始動手切割起來。

    等吃的差不多了的整羊被端了下去,肉湯端上時,宴會基本到了尾聲,但氣氛卻越發的活躍了起來。熱情奔放的人們在奶酒的刺激下,紛紛要求來客裏能唱的幾個人唱起來,其中讓方羽沒想到的要帖木爾夫婦獻藝的唿聲最高,而且不光是那些相對年輕的人們在要求,就連方羽跟前的不少老人也都在那裏起哄,而老薩滿卻隻是在那裏麵帶微笑的看著,即不鼓勵,也不阻攔。不過方羽還是從他眼中還是看到了開心的光芒,顯然他也很希望他們能出來助興。

    “或許是因為是薩滿,所以才會這麽注意形象吧。”

    方羽在心裏暗想到。他一直都沒注意到很多蒙古人來到這裏,看到貼木爾一家在薩滿蒙古包裏時,眼中的那份驚喜和些微的不解。更沒注意到在整個宴會中貼木爾相對安靜的舉止,仿佛有些看不見的東西拘束著一樣,並沒有太過靠近自己這裏,按理,對救過自己的人,大多蒙古人不會這麽對待的。

    當然,這也和方羽自己不覺得治個病有什麽了不起的態度和烏蘭赫婭幾乎承擔了主婦般的勞作有很大關係。今晚的食物大多是她和幾個年輕的婦女

    一起完成的,對老薩滿這裏熟悉的好像是自己的家一樣。這一點從整晚她並沒有來問老薩滿任何東西放置的位置就可以得到證明。所以方羽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也不足為奇。

    “老爹,能用你的琴為烏蘭伴奏嗎?”經不住眾人催促的帖木爾來到老薩滿的跟前問道。

    全場忽然刷的靜了下來,一如前麵等候老薩滿開始獻羊頭時那般寂靜,隻是在方羽的感覺裏,隱隱的還有種緊張和期待的味道。

    到這時,他才發覺到有什麽東西有些不對勁,因為帖木爾問過好一會了,而老薩滿隻是一直定定的看著帖木爾快掛不住了的笑臉,沒有迴答。

    方羽的目光不自覺的朝女席的烏蘭赫婭望去,卻看到她在那裏低著頭,豎著耳朵聽動靜。隨著寂靜的拉長,她的身子微微的開始發顫,方羽幾乎馬上就感覺到了她的繃緊和即將出現的崩潰。

    “自己去取吧,還放在那裏。”老薩滿淡淡的話語瞬間就讓蒙古包裏的寂靜變成了一地碎片,轉瞬就在熱鬧裏消失不見。在眾人陡然漲起的歡唿聲裏,方羽依舊敏銳的發覺了貼木爾瞬間煥發的容光和烏蘭全身一鬆後飛快抹去的淚水,以及她隨後燦爛的笑容和幾乎立時像蝴蝶般飛進中間空地的輕靈,那是一種卸掉了滿身重負後才會出現的輕靈。

    莫名的,方羽想起下午在自己多嘴問起為什麽不住在草甸子裏時,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陰雲。

    “貼木爾,先把琴拿過來。”老薩滿的聲音打斷了方羽心頭一閃而過的疑雲。

    幾乎在看到帖木爾手中捧著的那把侵的瞬間,方羽就感覺到了它的力量。那是一種讓方羽的靈神瞬間便攀生到幾乎顛峰狀態時的力量。在看到它的瞬間,方羽的六識裏便再沒有這蒙古包裏任何人和事存在的信息。

    喧鬧的聲音,紊亂的味道,還有剛剛還閃現在心頭的疑雲,在這一瞬間便被自心底裏,靈魂深處響起的那個聲音所代替,那是在摩崖神刻前再三聽到的那一抹好似風吟的聲音,這一抹低柔蒼涼到仿佛恆古洪荒的聲音,就那麽若有若無的在方羽的全部的心神間迴蕩著,飄搖著,直至讓那種低柔和蒼涼使方羽空靈的心境中充滿了一種難言的悲哀和感動。

    在聲音遁去,六識迴歸的瞬間,方羽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珠。所有的人和麵前的帖木爾一樣,傻傻的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了驚訝和不解。隻有老薩滿望向自己的眼睛裏,充滿了要多濃重就有多濃重的恐懼和茫然,臉色蒼白到再沒有一絲的血色

    。

    連微笑都擠不出,就那麽隨手胡亂抹了把臉,還不能完全從那種感覺裏恢複過來的方羽站起身說道:“對不起,我現在感到身體不太舒服,想出去透口氣,大家請繼續。”說完,就在數十雙眼睛的注視和蒙古包裏異樣的寂靜裏,走了出去。

    長長的深吸了口還帶著濃濃土腥味的空氣,草原如刀的寒風讓走上緩坡頂的方羽覺得身心一清,體內異能飛轉的瞬間,些微的酒意和那一抹剛剛撼動了自己神識的異樣感覺就在夜風裏散去。

    此刻麵前的草原就像一個漆黑到無窮無盡的大洞,吞噬掉了一切的光線和聲音,漆黑陰冷到讓方羽覺著有種莫名的妖異,就連能吹透衣杉的風在這妖異的漆黑裏都沒有一點聲音,隻有越來越涼的皮膚,在訴說著它的威力。

    夜已經很深了。

    “老爹我沒事,出來靜靜就好了,你不用擔心我的。”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的方羽頭也沒迴的說道。他知道來者是老薩滿。

    “方羽你感覺到了什麽?”身後傳來斯庫蒼老的聲音。

    “像是一首曲子,和我在摩崖神刻前聽到過的一樣,但這次的感覺不同,裏麵充滿了太多的寬容和哀傷,讓我不能自己,破壞了宴會的氣氛,對不起。”方羽輕歎著說道。

    “是不是和中午的感覺一樣?”斯庫這時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蒼老。

    “哀傷的感覺如出一折,多了份寬容,少了種憤怒。”方羽轉過身來。淡淡的說道。

    “這究竟是什麽征兆呢?為什麽我最近一直覺得心裏惶惶不安,仿佛要大禍臨頭的感覺?方羽你能告訴我嗎?”一種無法掩飾的軟弱感充盈在老薩滿聲音裏,在這漆黑到妖異的夜色裏聽起來有份格外的蒼涼。

    “這我也不知道,隻是自從我踏上這片草原後,心裏一直有種很不妥的感覺,中午的時候,更有非常不願意進入這裏的念頭,而且這種感覺很強烈,我還從沒有過這種感覺,所以我來了,但到現在,我還是找不到究竟是那裏不妥。”方羽斟酌著說到。

    “方羽,你是我見過最強大通靈者,比我這一生見過的所有薩滿和活佛都要厲害,你能幫我找到這個不妥的原因嗎?”老斯庫踏前一步走到方羽麵前,滿是期待的聲音竟微微有點顫抖,“老爹,你剛不是說過了嗎?咱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還問這些幹嗎?”方羽感覺到老薩滿的聲音裏除了期待,還有種別的東西,直覺裏方羽覺得那是一種被壓製著恐懼,所以盡量放緩聲音,用

    輕鬆的語氣迴答到。

    “謝謝!”斯庫伸手握住方羽的雙手,緩慢而有力的說道。

    “對了,老爹,你能知道我也有通靈的能力,這一點我不覺得意外,不過你為什麽敢肯定我是你見過的最強大的呢?”在迴蒙古包的路上,方羽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道。

    “因為那把琴。”斯庫在方羽有意無意的的調動下,也輕鬆了不少,說話說半截。

    “那把琴?”方羽有些不解。

    “對,那把琴。”

    “這把琴是有點奇怪,現在除了隱隱的能感覺到上麵有些我暫時還不了解的能量以外,看這琴長短不過二尺有餘三尺不足,弦分兩股各八十一根,看樣子應該是老書上說的胡琴中的一種,據說這種琴也就是原始的馬頭琴。書上說胡琴的琴頭有人頭、骷髏、鱷魚頭、鱉甲或龍頭等等這些頭,但這個琴頭琴身上刻的這種獸我從沒見過,龍身猴頭,這是什麽動物?”方羽仔細摩挲著手中通體淡青色的琴問道。

    這已經是他們迴來後,繼續進行到深夜的宴會剛散場後的不久。剛剛還很熱鬧的蒙古包裏再次恢複了空蕩蕩的感覺,隻有方羽和老薩滿在繼續著前麵的未完的話題。

    前麵迴到蒙古包後,在方羽些微的解釋和老薩滿刻意的幫忙之下,方羽中途的插曲並沒造成那些豪爽的草原漢子太多的疑問,宴會還是在悠揚歡快的琴聲和歌聲中讓他們盡歡到了尾聲。不少剛認識的牧人還熱情的邀請方羽有空的時候去他們那裏做客,這讓方羽再一次被這些淳樸厚道的人所感動。

    貼木爾一家因為家裏還有很多牲畜要照顧,而且克日郎第二天還要早起上學,又因為去買藥的司機還沒迴來,所以在烏蘭赫婭收拾完最後的殘局後,他們一家三口和執意要跟著自己的經理迴去的兩個年輕人,騎著借來的馬迴去了。

    臨別前克日郎代表父母給方羽和老薩滿發出了最誠摯的邀請,等方羽笑著答應了他才開心的離去。

    隨即方羽的注意力就被現在握在手裏的這把琴所吸引。

    剛剛他從外麵迴來後,這把曾帶給他奇特感應的琴便沒了那種奇怪的異力。

    它在貼木爾的手中成了在普通不過的樂器。倒是貼木爾操琴的嫻熟技巧,頗具專業水準的琴音,占去了方羽不少的注意力。當然,還有烏蘭赫婭獨具一格的舞蹈和優美的歌聲,也讓方羽更深的領略什麽才是濃鬱的草原風情。

    現在沒人打攪了,方羽自然要拿過

    來好好鑒賞一下它,這也是他和老薩滿繼續一些話題的前奏。

    “這把琴琴身和琴頭上刻的動物是傳說中的神獸瑪特爾,它形似龍,麵似猴,在我們古老的傳說裏是一種鎮壓邪魔的神獸。這把琴就叫瑪特爾琴,是我們這一支薩滿代代傳承的聖物”

    老薩滿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方羽手中的琴說到。

    “聖物?你的意思是說它是你們這支薩滿的象征,還是它能保證你們這支薩滿的傳承?”方羽這時仔細起來,因為他知道,在很多古老宗教裏這個聖物和傳承聯係到一起,有很多的意思可以解釋。

    “這兩個意思都有。”老薩滿點了點頭,笑了。

    “它靠什麽保證你們的傳承呢?”方羽興趣來了。

    “就靠看見它後的反應,和隨後的能奏出來的調子。”老薩滿答到。

    “看見它以後的反應和隨後能拉出的調子?”方羽隱約的有些明白,停了一下他又問到:“那如果有人聽過你說的曲調,要做假會不會很容易?。”“恩,你把它給我,我拉給你聽你就明白了。”老薩滿斯庫伸手說到。

    琴到了他手裏,隨著弓弦的伸縮,一抹似曾相識的曲調便出現在方羽的耳邊,隻是聲音暗啞的多,曲調也顯得有些斷斷續續,就像剛學會琴不久的生手在拉一樣。

    方羽有些奇怪的睜開正準備全神聆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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