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哥兒轉眼出現在帳內,嬌嬌地笑,“你就是那個每年送我生辰禮,和我同名的族姐呀。”


    李英歌就知道,她剛才所想,族妹都“聽”見了。


    作為曾經的鬼魂同僚,前世她因仇恨而魂魄陰冷,族妹的魂魄卻又淡又暖,讓人絲毫不覺得害怕。


    於是她也無聲地笑,用思想和族妹交流,“你不恨常青害死你嗎?她為什麽害你,你知道嗎?”


    英哥兒皺起鼻子,“我不知道呀。常青將我扔下假山後,似乎還說了句話,但我已經聽不見了。如果查不出背後主使,你仍有性命之憂。你不是癡兒,能保護好自己。留著常青比揭發她有用,不然背後主使知道常青暴露了,你會更危險呢。”


    她苦惱於幫不上忙,絞盡腦汁地勸說。


    李英歌看得心頭發軟,忙讚同。


    其實試探過謝氏後,她就知道常青編了和她相似的說辭,蒙混過關。


    不是謝氏好騙,而是常青這三個丫鬟來曆特殊。


    早年有丫鬟仗著伺候的是嫡小姐,心氣漸高漸大,私下為家人謀利,謝氏察覺後,根本懶得費心調‘教,連著家人一並打出府,女兒身邊直接不再用家生子。


    私下另外買了一批孤女,令心腹暗中培養,專門留給女兒用。


    謝氏行事潑辣,換到常青這一批,全都是為主賣命的死忠。


    而常青此人,是在謝氏確定女兒癡傻後,特意多添的丫鬟,性子穩重還會功夫,比常福、常緣更得謝氏信任。


    能買通常青背主殺人,背後主使的能耐和用意,都令人心驚。


    李英歌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族妹另一重貴重身份。


    族妹三歲時,啟陽帝禦旨賜婚,將她指給四皇子蕭寒潛,定為四皇子正妃。


    蕭寒潛彼時已經出宮建府,賜婚的同時獲封乾王。


    兩道禦旨接連砸下,啟陽帝成功為四兒子刷新了兩項記錄——最早封王的皇子,未婚妻最年幼的皇子。


    兩人相差十歲,朝臣覺得啟陽帝八成是抽風,才會亂點鴛鴦譜。


    不過單論家世身份,算得上門當戶對。


    李閣老府因此鮮花著錦。


    蕭寒潛因此風頭無兩。


    也因此,乾王府和李府都更遭有心人嫉恨。


    英哥兒知道李英歌心中所想,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娘發現我是癡兒時已經晚了。娘和阿姐最疼我,總覺得不到絕路,就要保我到底。娘和阿姐並不怕我做不成皇子妃,隻怕我過得艱難。所以才死死瞞住,連乾王哥哥都不知道我的秘密。我很少見乾王哥哥,但他對李府很敬重的,不會是他要殺我。”


    李英歌再次點頭讚同。


    這也是她沒有懷疑李府人的原因。


    這門賜婚對李府有益無害。


    而謝氏和李姝早就私下商定,等瞞不住時,就設計讓族妹“殘疾”或“暴斃”,等塵埃落定,再偷偷送走族妹。


    謝氏覺得,既然錯過了最佳時機,不如讓女兒無憂無慮地活著,多苦多難都由做母親的承擔,不到死路就不退縮。


    畢竟從三歲到及笄出嫁,歲月漫長世事難料,最後關頭製造變故,即好布置又好遮掩,甚至能完美地擺脫欺君的罪名。


    癡傻可不是好斷言的病症,如果在族妹四歲多、賜婚剛兩年的時候爆出來,啟陽帝不會讚賞李府大義誠實,隻會懷疑李府居心叵測,玩花樣抗旨不尊,打皇室的臉。


    同時還會令族妹早早活在異樣目光下,名聲盡毀,一生艱難。


    謝氏護犢子,為了女兒能活得簡單快樂,敢拿整個李府作賭。


    母愛總是濃烈而偏執的。


    謝氏很大膽,但並非有勇無謀。


    李英歌相信謝氏和李姝,對乾王府卻持保留態度。


    族妹相信未婚夫,李英歌就隱下對乾王府的想法,隻願她走得安心,“我會小心行事,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你娘和阿姐,也會維護你的乾王哥哥。不叫人傷害你在意的任何人。”


    英哥兒一下子就笑開來,明亮的笑容耀眼奪目,語氣透著歡快,“這樣我就放心啦。其實我死了也好,你代替我,沒有我的拖累,娘和阿姐會過得更好更快樂的。族姐,謝謝你呀。”


    李英歌聽得心揪成了一團,眼角又酸又燙,努力笑著問,“你要走了嗎?”


    “我要去曾經給我批命的道士那裏呢。”英哥兒伸出手,明知觸碰不到,仍舊去摸李英歌發紅的眼睛,輕輕道,“我現在不傻了,但還要在人間逗留一陣,才能轉世投胎呢。是那個道士告訴我的。你別擔心,我很好的。”


    李英歌前世死後做過五年遊魂,她覺得閻王不收她,是因為她有牽掛未了。


    今生她重生,仿佛冥冥之中皆有定數。


    現在聽族妹這樣說,李英歌很平靜地虛抱一下,任族妹消失不見。


    原本莫名空落的心,徹底清明安然。


    李英歌閉上眼,陷入黑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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