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粗暴地抓起桌上的筆,一股腦兒往包裏塞。

    顧瑒澄不知底細,心底竟然隱隱生出一種期盼來,莫非,莫非虞璟是生氣於自己一直和何琇說話,冷落了她?這是不是意味著虞璟對他是有感覺的?

    顧瑒澄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也顧不得何琇在這裏,跟著起了身,“我送你。”

    虞璟迴過頭,視線卻先是停留在何琇身上片刻,然後才看向顧瑒澄,她朝顧瑒澄揚眉一笑,“不用了,您還是好好陪這位小姐吧!”她故意將重音落在“小姐”二字上,再次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何琇,開門離去。

    顧瑒澄隻覺得心頭一窒,還沉醉在虞璟剛才那瞬間的驚豔裏迴不了神。她那一笑當真如積雪初融,明豔不可方物。

    何琇卻是銀牙咬碎,她不是傻子,聽得出來剛才那故意加重的“小姐”裏飽含著譏誚之意。她今日初見這個女生,便覺得討厭,而這個女生對自己似乎也懷著莫名的敵意。何琇的眼波不覺又飄向了身畔的顧瑒澄,見他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麽,更是氣惱。

    虞璟出了寫字樓,迎麵而來的北風暴虐地吹起她的一頭長發,她急忙用手理了理遮住視線的頭發,向最近的站台走去。

    冬日的天空暗得很早,才五點不到,天已經是珠灰色的了。

    途經一個建築工地的時候,她聽見一陣淒慘的貓叫聲,便忍不住朝裏看了看,隻看見幾個帶著黃色安全帽的男人正朝著地上一個看不出顏色的還在抽動的東西使勁地踢著。虞璟隻覺得血猛烈地衝上了腦子,她飛快地衝過去,厲聲喊道“住手!”

    幾個男人下意識地停了腳,一齊迴頭看住虞璟。

    虞璟蹲下/身體,去看地上那隻縮成一團的貓。貓痛苦地眯縫著眼睛,癟癟的肚子還在劇烈地起伏著。虞璟哆嗦著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貓頭頂的絨毛。她不敢抱它,隻是像護犢的母雞一樣站起來,昂著頭瞪住這一群男人,冷冷地問道,“你們為什麽要虐待這隻貓?”

    為首的一個長相粗魯的男人重重地朝沙地上啐了一口,“老子愛怎麽折騰這個畜牲就怎麽折騰,關你屁事!”說完就要去推虞璟。

    “開個價吧,你要多少錢才肯放過它?”虞璟知道很多時候錢比什麽都管用。

    果不其然,為首的男人打量了下她身上的穿著,然後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下。

    虞璟二話沒說就拉開挎包拉鏈,開始掏錢。

    將五張粉紅色的鈔票塞到為首的男人手裏。她小心地彎腰抱起了地上的貓。

    貓虛弱地朝她叫喚了兩聲。

    虞璟抱著貓離開了工地。她有些為難,因為在她印象之中這附近是沒有寵物醫院的。在學校附近倒是有一家寵物醫院。而她身上的錢也所剩無幾,如果打車可能都不夠,如果坐公交,速度又太慢,這隻小貓會不會熬不住?

    正躊躇著,顧瑒澄銀灰色的寶馬恰好駛上了馬路中央。虞璟趕緊抱著貓小跑過去,嘴裏還喊著“顧老師”。

    寶馬裏的顧瑒澄從後視鏡裏看見了虞璟,連忙停下了車。副駕駛上的何琇不樂意了,“瑒澄哥,你幹嗎突然停車啊?”

    顧瑒澄推開車門,利落地下了車。虞璟氣喘籲籲地站在他麵前,一張雪白的臉因為奔跑有些發紅。

    “顧老師,可以借我五百塊錢嗎?明天就還給你。”虞璟摸著懷裏的小貓突出的脊梁骨,聲音有些不自在。

    顧瑒澄注視到了她懷裏的貓,身上髒兮兮的,毛都打了結,進氣少出氣多的樣子,心裏頓時明白了大半,“上車吧,我送你去學校門口的寵物醫院。”一麵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虞璟感激地朝他笑了笑。不料何琇卻突然下了車,嬌嗔道,“瑒澄哥,我對寵物皮毛過敏。”

    虞璟眼睛眯了眯,冷冷地瞪一眼何琇,抱著貓轉身就要走。

    不想顧瑒澄一把拉住了她,“你先上車。”又有些抱歉地看住何琇,“既然你對貓毛過敏,要不你就自己打車先迴去吧!改日我再請你吃飯。”

    何琇恨恨地跺了跺腳,扯過顧瑒澄的一隻胳膊,不依不饒地搖晃著,“瑒澄哥,你說話不算話,你給點錢她不就行了嘛……”

    新仇舊恨一齊湧上虞璟心頭,當年就是夏從從不就是靠著一副弱質女流的樣子激發出了何世祥身上所有的雄性嗬護欲嘛?裝柔弱,誰不會?

    於是她慢慢地垂下頭,肩膀抽動了兩下,似在無聲啜泣。顧瑒澄心裏一慌,甩開何琇的手,焦急地問道,“虞璟,你怎麽了?”

    虞璟慢慢仰起臉,看著顧瑒澄,“求你救救它。”

    顧瑒澄有些愣住了,他居然看見了流淚的虞璟。她的眼眶裏蓄滿了晶瑩的淚水,有一顆已經淌到了腮邊,搖搖欲墜。

    顧瑒澄的心仿佛被這透明的淚水灼傷了,他堅定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

    虞璟順勢坐進了車裏

    。

    顧瑒澄也坐進了駕駛座,關門之前,他朝何琇笑了笑,“凡事要分輕重緩急,今天是我食言了。抱歉。”說罷關緊車門,發動引擎走了。

    何琇險些被氣死,輕重緩急?他的意思是送一隻貓去醫院比陪自己吃飯重要?

    腦子裏依稀又想起了虞璟上車時那一記輕蔑的眼風。

    銀灰色的寶馬已然遠去,何琇依然站立在原地。她其實壓根就沒有皮毛過敏的毛病,本想在虞璟麵前顯顯威風,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叫她白白看了笑話去!怎能不恨!何琇憤憤地看著前方,眼裏凝起怨毒的神色。

    虞璟,對吧!我記住你了。

    車裏,顧瑒澄偷偷覷一眼虞璟的臉色,小心地遞過去一張麵紙。

    虞璟隻低低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顧瑒澄摸了摸鼻子,“這隻貓是怎麽迴事?”

    虞璟抱著貓,輕柔地摸著小貓背上的毛,解釋道,“我看見它被工地上的工人踢打,從那些人手裏把它買下來了。”

    顧瑒澄點點頭,安慰似地說道,“別擔心,它會沒事的。”

    虞璟“嗯”了一聲。

    到了寵物醫院門口,兩人一同下了車。

    虞璟抱著貓走在前麵,顧瑒澄走在她旁邊。

    有護士領著他們進了診室。

    獸醫是一個年紀蠻大的老先生,他將貓放在台上,檢查了一下,麵色有些嚴峻,“內髒可能有破裂,準備手術。”

    虞璟一臉擔憂地看著獸醫,“它不會有事吧?”

    獸醫看得出來這是一隻流浪貓,肯定是這個秀氣的女生救的,所以語氣很溫和,“應該沒事的。和你男朋友出去等吧。”

    “那個,我們不是……”虞璟蹙眉想解釋。

    老先生卻笑嗬嗬地說道,“好好好,不管你們是什麽關係,先出去吧!”

    虞璟率先退了出去,顧瑒澄有些茫然地跟在後麵,說實話剛才被那石破天驚的“男朋友”驚住了,他不得不承認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心裏湧現出了一種暖唿唿毛茸茸的感覺。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這隻貓以後你打算怎麽處理?自己養著?”

    虞璟為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淡淡道,“我會把它送到學校的動物保護協會去。”

    顧瑒澄有些吃驚了,“你不自己留著?”

    虞璟別開了視線,“凡事量

    力而為,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她的聲音分明很清冷,顧瑒澄卻似乎聽出了其間的落寞。

    “麻煩兩位誰跟我去結一下賬。”還是先前引領他們二人的那位護士小姐。

    “我來!”顧瑒澄邁開長腿跟著護士走向前台。

    等他付款迴來,虞璟抬頭,真心實意地又說了一句,“謝謝你,顧老師。”

    顧瑒澄剛要接口,虞璟又補了一句,“明天我會把錢還給您的。”

    顧瑒澄心裏無端一陣挫敗,她能不能不要這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雖算不得大富大貴,這點小錢還不至於放在心上。

    “不用不用,也沒多少錢。”

    虞璟沒有再說什麽。她的視線已經轉到了牆麵上的掛鍾上,糟糕,居然快要七點了。“顧老師我還要打工,就先走了。”虞璟緊了緊圍巾,就要出去。

    “我送你吧!”顧瑒澄脫口而出。

    虞璟的眉毛蹙了蹙,“謝謝您的好意。不過小貓還在裏麵……”

    顧瑒澄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我會把小貓的情況及時通知你的。”

    “那就麻煩您了。”

    風蝶令

    身上的錢不夠打車到九重天,虞璟隻得坐到了半路就自覺要求下了車,然後攥緊了挎包的皮帶,一路狂奔向九重天。

    單靠鼻子唿吸顯然已經無法滿足肺的需要,嘴巴也漸漸張開,冷風嗆進喉嚨裏,非常難受,虞璟感覺到幹澀的咽喉處彌漫起一股鐵腥味兒。

    一頭長發和圍巾下擺的流蘇在風中糾纏,虞璟唿吸越發粗重起來,兩條腿也像灌了鉛。加油!馬上就到了。她在心底給自己鼓氣。

    一不留神,腳底下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一個趔趄,虞璟摔在了地上。饒是冬天衣服穿得夠多,膝蓋還是有些疼,手套也弄髒了。虞璟忍痛爬了起來,第一件事便是四下看了看,還好沒什麽人經過,心裏才鬆了一口氣。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土,虞璟才發現是一塊瓦片害她摔跤,更為可惡的是這個瓦片竟然距離黃色的盲道不到幾公分,她抬腳將瓦片踢到路邊的梧桐樹根下,才繼續向九重天奔去。

    好容易進了旋轉門,中央空調強勁的暖氣讓她凍僵了的臉有些發木,將手套團進大衣口袋裏,虞璟趕緊用手摩挲了幾下臉頰,幫助血液循環。

    幾架電梯前都有人,她自覺選擇了人最少的一

    架。電梯門徐徐打開,諸人魚貫而入,虞璟按了按“九”,便站到了最角落裏,將身體死死抵住冷硬的內壁,垂頭看住腳麵。

    感覺到身邊的人進進出出。虞璟一直縮在角落裏,一動不敢動,生怕被別人看出自己的窘態。

    高樊拿著電話進入電梯時,電梯裏隻剩下虞璟一人。

    他本是在四樓陪家裏人吃飯的,不想蘇君儼打了個電話過來,讓他到九樓禪室替他陪公安廳的楊廳他們打幾圈。

    他本來並沒有留意角落裏的虞璟,然而寂靜的電梯裏他清楚地聽到身旁異常急促的鼻息,便不由多看了虞璟幾眼,見虞璟似癱軟一般,曲膝站著,他忍不住輕聲問道,“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虞璟胸口似有巨石壓著,說不出話來,隻是搖了搖頭。電梯突然頓住,九樓已經到了。高樊紳士地按住開門鍵,請虞璟先走。

    虞璟並為認出高樊,仰頭感激地一笑,扶著牆壁出了電梯。高樊卻是驚訝萬分,這個麵色難看的女孩不是上次彈古箏的虞璟嗎?

    高樊進了禪室的當兒,虞璟也去了更衣室。

    蘇君儼一見高樊,立刻開了腔,“楊廳,我們高主任過來了,讓他陪你們打幾圈吧!”

    被喚作楊廳的是一個四十來歲國字臉龐的男人,他爽朗地拍拍蘇君儼的肩膀,“知道你不愛這個,要不是老首長的麵子駁不得,你也不會陪我們打了這半天了。也罷也罷,今個晚上看在似之你舍命陪君子的份上就饒了你吧!”

    蘇君儼淡淡地笑了笑,“我們高主任可是個中高手,楊廳你們要當心啊!”

    高樊連忙謙虛,“蘇書記過獎了,我技術不行的。”

    蘇君儼起了身,走到高樊身邊,耳語道,“你盡管打,輸了算我的,贏了你拿走。”

    陳廳下首一個年輕些的早已經嚷了起來,“高主任快入座啊!等你大殺四方呢!”

    高樊脫了西裝,坐上了方腳冰裂拚格背板的四出椅。

    蘇君儼則坐在了房間內靠牆的如意紋圈椅上,他閑適地交疊起一雙長腿,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淺黃色的頂燈打在他的臉上,越發襯得一張臉豐神俊朗,顛倒眾生。片刻之後他又睜開了眼睛,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百無聊賴地按著屏幕,修長的手指不經意間又觸開了存儲卡裏那張虞璟的照片。

    指尖如同僵住似地停留在照片裏那人的臉上,已經有四天沒遇到她了吧,蘇君儼眉宇間不覺

    沾染了幾絲悵然。右手食指不覺輕輕沿著她優雅的臉部線條一路逶迤而下。到了她精致的下頷轉角處,大概由於阻力,手指一滑,一下子從屏幕上蕩出去一段直線。蘇君儼卻似被驚醒一般,霍然起身,抓著手機向門外走去。

    一路走來,所有的禪室門幾乎都關著,壓根看不見裏麵的人影。蘇君儼有些焦躁地摸出香煙,向盡頭的洗手間走去。

    說來也有趣,九重天九樓的女士洗手間叫做“聽雨軒”,男士洗手間則叫“觀瀑樓”。蘇君儼看著匾上一本正經的隸書字體,不覺失笑。

    正欲推門進去,卻聽見對麵傳來女子的強做鎮靜的輕笑,“魏少,您怕是酒喝多了走錯門了吧,這邊是聽雨軒,女士洗手間。觀瀑樓在對麵。”

    “沒錯,我就是進來找你的。你個妖精,以為躲到廁所我就逮不著你了?”男人大著舌頭,顯然有些醉了。

    “魏少這是說得哪裏的話,虞璟不過是來補個妝,一會兒就過去。您先出去吧!”

    因為隔著門,聲音有些失真,蘇君儼並為聽出是虞璟,這會兒驟然聽得女子的名姓,又驚又怒。他碾斷了手中尚未點燃的煙,便去大力敲隔壁的門。

    裏麵傳來虞璟微顫的聲音,似在哄那男人,“有人來了,我去開門。”

    裏麵的男人似乎還在拉拉扯扯,嘟囔著,“別跑,你個妖精,別跑,少爺今天一定要上了你。”

    插銷輕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虞璟按著著領口慌慌張張地就要跑。蘇君儼趕緊扶住了她的肩膀。虞璟抬頭一看,愣住了,“蘇,蘇……”話還沒說完,被喚作魏少的男人也跌跌撞撞地撲過來,伸手欲摟虞璟。

    蘇君儼一張臉冷得像冰,眼神也異常清冷,寒芒直閃。他左手一用力,直接將虞璟重重地圈進自己的懷裏。虞璟感覺自己柔軟的胸部緊緊貼著蘇君儼緊實的胸膛,臉上一陣陣發燙。然而蘇君儼下麵的動作卻是她怎麽都想不到的。隻見他右手捏成拳,骨節喀喀作響,朝著那色中餓鬼的眼眶就是一拳,又快又狠。

    “xx的,你個瞎了眼的敢打老子,老子是錢市長的外甥!”魏占承一手捂住眼睛,惡狠狠地盯住蘇君儼。

    “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錢國璋的外甥?看來我倒要和錢市長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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